偌大的院子裡面,空無一人,原本滿院子鮮紅的彼岸花,已經變成了一片頹敗,地面上鋪着的只是一層已經枯萎的花枝。
饒是春風吹來也有一種蕭瑟的感覺,紅衣男子寬袖款擺,站在院子的中間,渾身散發着一種孤獨的氣息。
他看着四周,看向小樓,看向門邊的那藤榻,藤榻依然在那裡,上面還有一個白色的靠枕,什麼都沒有變,好似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好似那個人還在這個院子裡面。
可是當他看着院子裡頹敗的曼珠沙華的時候,他知道,她如同曼珠沙華一樣凋零了,或許他再也見不到她了。
人只有在失去的時候,才感覺到失去的東西是對自己多麼的重要。
原本他覺得自己搞不清楚,他愛的是以前那個人,還是現在的万俟錦繡,可是當万俟錦繡出事了,他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掛心她。
是啊,倘若不是自己喜歡的人,自己又怎麼能時時刻刻的想着她,念着她,怎麼能記得她所有的喜好,怎麼能記得她想要的一切呢?
突然覺得,有些沒有力氣,那種無力感就好像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來。
沒了她,他要天下何用?
他忘記了自己要天下的初衷,他只記得,他想讓她展顏一笑,他想送她往生鐲。
枯花被吹了起來,不知人情,隨風飛舞,彷彿孩子們再嬉鬧。
銀天站在院子門口許久,許久,他看着他,就好像看見了自己,認識唐紅夜開始的自己。
他懂,他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感覺,但是他只能騙他,因爲她說她累了。
縱然再多的於心不忍,再多的覺得百里廣袖跟自己相似,銀天還是不打算說實話。
花弄影來催促百里廣袖該出征了,銀天攔住了花弄影,小聲道:“你先去準備一下,小侯爺我會帶過去的。”
“那麻煩你了軍師。”花弄影看了一眼百里廣袖,微微的嘆了一口氣之後說道。
花弄影走了之後,銀天最終還是走進了院子裡面,站在百里廣袖背後說道:“你再看人也不會回來了,該是出征的時候了。不記得你說過的麼,你要的是天下。”
百里廣袖怔了怔,孤寂的背影,僵住了。
他依稀記得,万俟錦繡問過他如果從天下跟她兩者之間選一個,自己會選什麼。他說的是天下,說自己絕對不會放棄天下。而他也同樣自負的說,他要她也要天下。
她說的卻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許久,百里廣袖轉過身看着銀天道:“她沒死吧,我知道她不會死的。”
好像是在問銀天,又好像在跟自己強調,百里廣袖說完了之後道:“她只是不想見我……我真不該在那天跟她吵的。是我錯了……”
狹長的眼睛閉了起來,一滴晶瑩的眼淚從長長的睫毛下滑落,他從未爲人哭過,這是第一次。
銀天有些動容,他看見了他的淚,就好像很多年前自己也曾經爲她落淚,曾經生生死死都是爲了她。
或許他願意跟在百里廣袖的身邊,願意以一個軍師的身份幫忙,就是因爲他們是極其的相似。
天氣一直都不好,從她出事到現在,已經有數十天了,老天好像也在爲她喊冤,所以不見晴。
人走了,院子就衰敗了,她的院子衰敗的極快,一副蕭條的樣子,都在告訴着人,她不在這裡了,也不會回來了。
銀天說:“花弄影他們已經在等着了,總是要走的。”
“走吧。”百里廣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走出去的時候又回首看了一眼院子。
銀天告訴他,万俟錦繡死了,就在那天吃了砒霜之後,銀天帶去救治之後死了,但是百里廣袖始終都不相信的,他知道如果万俟錦繡真的死了,銀天是不可能還是這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的。他知道她一定沒有死,而他的感覺也告訴他万俟錦繡不會就這樣死的。
他沒有見到她的屍體,他就不會相信她真的出事的。
總有一天,他還是要找到她的,到那個時候,他會跪在她的面前跟她認錯的。
他知道是自己錯了,是自己對不起她,他始終對她抱着利用的心裡,縱然對她好的時候,自己也分不清是因爲真心,還是因爲她的長相容貌。
回到軍隊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已經整裝待發了。
花弄影,白容,蘭唐三個人帶領着大軍看到百里廣袖終於出現了,喜出望外。
白容手中還捧着幾個狗不理包子,看見百里廣袖忙衝上去道:“侯爺,吃點吧?”
看着自己崇拜的侯爺看起來一副憔悴的樣子,白容真是說不出的心疼,想到万俟錦繡已經死了,他也是非常的難過的,所以他只能化悲憤爲食慾,不斷的吃着。
百里廣袖淡淡的笑了笑,連笑容裡面都帶着苦澀。
花弄影什麼都沒有說,再神經大條,他也知道侯爺不好受,畢竟是自己深愛的女人死了。
蘭唐走上來只是輕輕的拍了兩下百里廣袖的肩膀,隨後說道:“是時候出發了。”
就這樣,軍隊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天氣不是很好,不時的有人傳來其他地方兵起兵敗的消息。
計軍攻下了一座城池,邊國蠢蠢欲動,皇帝派大將平反,西部的農民軍隊,全部被平,但是依然有各大勢力虎踞一方。
百里廣袖盤踞南方,計無語盤踞東方,古盟國西方突圍,万俟正臨盤踞北方,四大勢力漸漸朝着中心蔓延。
万俟萬世除了派朝中大將守住餘下的國土,竟束手無策了。
又過得三日,万俟正臨再攻下一座城池,行軍的速度猶如破竹之勢,竟是無人能抵擋。
有傳言出,万俟正臨已奪得侯爺棄妻万俟錦繡,天下早就在万俟正臨囊中。
万俟錦繡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只是無所謂的笑了笑,然後說:“我可沒那本事,又不是幸運女神,我在了你就能奪得天下。”
“說雖是這樣說,但是以你的本事來說,只要你肯幫忙出謀劃策,天下倒未必不能到囊中。”万俟正臨柔和的笑了笑,見到万俟錦繡這幾日氣色好轉,基本上沒有什麼問題了也就放心了。
“可我絕對不會幫人出謀劃策的。”万俟錦繡懶懶道,“天下又不能當飯吃,奪到了天下還要治天下,拿天下容易,治天下難,白癡纔會去搶天下。”
“你這樣好像是在說我是白癡。”万俟正臨笑吟吟的說道。
“你本來就是白癡!”万俟錦繡側頭看了一眼万俟正臨,穿着一身銀色鎧甲的万俟正臨看起來格外的挺拔,渾身都是男子漢的氣息,英姿颯爽。
“林城已經攻下來了,我打算讓人休整一下,打天下不是一時三刻的事情,你說怎麼樣?”万俟正臨突然一本正經的說道。
万俟錦繡瞥了一眼万俟正臨道:“真的要休整?那你也不把你的鎧甲換了,不重麼?”
万俟正臨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鎧甲,這纔想起來,他就顧着急匆匆的了來看万俟錦繡,倒是把自己身上的染了血的鎧甲給忘記了。
“你不說,我還真的忘記了。”万俟正臨道,“這不是聽說你醒了,身體也好很多了,急着來看你麼。”
“你放心吧,我現在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砒霜都沒把我毒死,還有什麼能毒死我的呢!”万俟錦繡伸手捏着自己手腕的往生鐲說道。
“其實我一直想不明白,誰會這麼心狠手辣,給你吃砒霜,你的丫鬟給你準備的吃的,裡面卻又毒藥,你的丫鬟沒理由給你下毒吧?”万俟正臨皺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