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麼,這天兒剛剛都還碧空萬里的,突地就電閃雷鳴了。
墨婉和戀蝶小心翼翼的坐在船艙裡,船有些微微的晃動。
“小姐,你且進來些。”戀蝶瞧着墨婉在船頭獨自撐傘,不禁擔憂道。
墨婉並未急忙回答,瞧着這豆大的雨點,砸在河水裡,心頭有一種說不出的惆悵之意。
“小姐。”戀蝶瞧着墨婉不搭理自己,倔強的站立在船頭。忙着急的撐起一把碧青色的雨傘,踱步出了船艙。
墨婉扭頭瞧着戀蝶焦急的樣子,“你進去仔細着絲線,千萬不可出什麼岔子纔好。”
戀蝶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着露出兩個略微有點寬的門牙,“小姐,放心吧!絲線花樣在這裡呢,誰都偷不去。”
墨婉瞧着戀蝶那般天真的模樣兒,不禁捂嘴開懷起來:“還算機靈!”
“跟了小姐這麼些年,雖是不及小姐,但總還是學了些皮毛。”戀蝶細細甜甜的說道。
這雨越下越急了,起初還能見着眼前的闊水璧山,緊接着眼前便是一片白茫茫的霧氣,除了近前的水還能勉強瞧見,其餘的全都掩蓋在這急湍的雨水裡了。
“戀蝶,不曉得怎的,這雨下得我心頭直髮慌。”墨婉緊眉右手撐着雨傘,左手拿着蠶絲生絹手帕捂着胸口。
戀蝶扶着墨婉,“小姐,眼下蒯家這般順利,還有什麼事情可發慌,你就別多想了。”
墨婉雙目緊緊的瞧着戀蝶,抿了抿極薄的嘴脣,心尖不由的顫了一下。
“小姐,咱們進船艙去吧,你瞧這雨越來越大了。”戀蝶從闊袖裡取出手帕給墨婉擦了擦青絲上的雨珠。
“好。”墨婉任由戀蝶扶着自己,一同踱步進了船艙。
今日船裡就稀稀疏疏幾個人,下雨天兒,行動總是有些不方便。
墨婉扭頭瞧了瞧船外,肆意飛揚的雨點,心尖又想起了蒯俊傑。
“你還是不是蒯家的人?”蒯俊傑雙目冒着火的眼睛和質疑的語氣又在墨婉心間迴響着。
“戀蝶,給少爺的東西你可收好了。”墨婉實在是有些放心不下,一路連連問了好幾次。
“小姐放心吧,保證萬無一失。”戀蝶瞧着墨婉那般不放心,左手拍了拍自己面前的包袱,笑呵呵的,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墨婉微微點頭,別過頭來雙目望着船頭,她腦海裡不覺間又想起了庹鶩闊。
想起了那日,自己被他扶在懷裡,想起了他深邃的眼睛和溫和飽滿的聲音。
“不,不能在想他了!”墨婉覺得心間大亂,搖搖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小姐……”戀蝶瞧着墨婉面色這般難看,忙焦急的摸摸她的額頭。
“沒事,就是有些暈船而已。”墨婉勉強的擠出一個笑容,爲了寬戀蝶的心。
天際的雨鋪天蓋地而來,墨婉雙目緊緊的瞧着。
蒯家宅邸
蒯俊傑坐在大廳的太師椅上,雙目瞧着雨水順着屋檐留下來,滴落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滴答滴答……”的響聲。
“小姐什麼時候回來?”蒯俊傑雙目瞧着院子裡隨風起伏的葉蔓。
張媽低垂着頭,爲蒯俊傑添茶水:“聽繡莊那邊的張媽說是今日下午回來。”
“她走了幾天?”
“少爺你這是怎麼了,小姐前天才走,就昨兒未在家裡而已!”張媽擡起頭雙目有些訝異的瞧着蒯俊傑。
“也是,就一天沒有見着而已,你先去忙吧!”蒯俊傑擡擡左臂示意,正驚訝的瞧着自己的張媽。
張媽一步一回頭的離去,墨婉未在,蒯俊傑就像是被抽掉了魂兒一般。
蒯俊傑站起來,踱步走到大廳的前面,伸出左手接住順着房檐而下的雨滴:“墨婉,墨婉,你究竟要躲我到什麼時候?沒有你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你回來可好,我錯了,我不該對你發脾氣。”
蒯俊傑在心裡千呼萬喚,但是隻有隨着房檐滴落的雨滴,還有院落搖搖擺擺的葉蔓。
庹家宅邸
劉瑞希的孩子總算是保住了,庹家也沒有人懷疑是李連芳和碧青做的手腳,所有人都以爲是二姨太自己上次滑胎落下的病根兒。
李連芳素日裡也表現得格外的關心劉瑞希,今兒個讓自己的貼身丫鬟碧青送去人蔘,明兒又自己送去燕窩。就連家用的銀子,這個月菊香閣也比往月多了一倍。
瞧着劉瑞希的身子越來越好了,李連芳心頭又開始亂了。
黃昏時分,雨總算是停了下來。
李連芳在偏苑兒,瞧着庹鶩寬回來便去了菊香閣,心頭不禁傷懷,“自己是他的妻子,他卻這般疏遠自己。想想自己在李家的時候,雖不是養尊處優,但也算處處高人一等,如今卻落得低聲下氣瞧他人臉色生活。”
李連芳越想越生氣,雙手握拳,上好的天蠶冰絲手絹,被自己生生的拽得變形了。
李連芳跟在庹鶩寬的身後,庹鶩寬的腳步有些急切,李連芳勉強能跟上。
到了菊香閣,劉瑞希早就等在門口了,庹鶩寬一把將她摟在懷裡。
李連芳瞧着菊香閣的大門閉上,才踱步離去,心間覺着生疼,像似處於極寒的冰窖裡一般。雙目覺得酸酸的,擡起左臂拭了拭眼角。
回到墨香閣,碧青正在收拾棉被。
“玉兒,快端茶水來。”碧青瞧着李連芳回來了立即呼喚端水的丫鬟。
“碧青你這是做什麼?”李連芳瞧着牀頭、椅子上全是冬日裡的棉被和棉服不禁緊眉訝異。
“太太,今日下了大雨,我看這梅雨是要來了,怕這冬日裡的棉被受潮了便拿出檢查檢查!”碧青一邊說着一邊收拾起來,極其利索。
李連芳瞧着碧青認真仔細的同樣子,“還好身邊有這麼個伶俐細心的人。”
“太太,你且歇會兒,碧青都檢查過了,只有一些衣服略微有些潮溼而已。”碧青一邊說着一邊將棉被裝在檀木櫃子裡。
天色漸漸黯淡了下來,李連芳端着茶盞,左手拿着茶蓋慢慢的撥着茶盞,但是一口茶都沒有喝,雙目死死的盯着地板。
“太太,你這是怎麼了?”碧青剛剛忙完,略微有些喘。
“我們得趕緊動手,免得夜長夢多。”李連芳雙目依舊目不轉睛的盯着灰色的地板。
“瞧什麼,還不幹活去。”碧青瞧着洗浣衣物的張媽在那裡拾掇受潮的棉衣,便大聲喊道。
一來是爲了提醒太太這屋子裡有人,怕萬一走漏了風聲。二來是爲了提醒張媽,趕快離去。
張媽聞聲,面色失然,速速拿着衣物離去了。
碧青和往常一樣,踱步前去打開了窗戶,左右望了望,見四下沒人才回來了。
碧青單腳跪在李連芳的面前,雙手緊緊的握着李連芳。
“太太,你別怕,碧青願意爲你赴湯蹈火,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鍋也不怕。”碧青瞧着李連芳這般失色胡語,實在是有些害怕。
“碧青!”李連芳終於放下了半天撥弄的茶盞,雙目瞧着單膝跪在自己的貼身丫鬟。
“太太爲何這般魂不守舍,碧青願爲太太排憂解難。”碧青說着雙目盈盈的踱出了淚花。
李連芳瞧着碧青這般心疼自己,忙扶她起來。
“碧青,我們不能再等了。”李連芳雙目堅定,瞧着窗外菊香閣早已通紅的燈火。
碧青立即起身,去櫃子裡爲李連芳取得一件稍微厚點的上衣,爲李連芳披上,“太太,碧青知道!”
“但是,這事兒我們斷斷不可自己做。”碧青低垂着頭小聲道。
李連芳聽到碧青這般說,不由便生氣了:“這不能,那不能,那要等那賤人把孩子生下來嗎?”
碧青見着李連芳生氣了,連忙跪在李連芳面前:“太太,別生氣,我們不妨走這步棋!”
碧青說着便湊到李連芳的耳根,細細道完。
李連芳聽完,不禁心情大好。
“還是你和娘想的周到啊。”
“太太只是一時氣得糊塗了而已!”碧青笑着說道。
“人都安排好了嗎?”李連芳仍不放心。
碧青露出寬慰的笑顏:“太太放心,保證萬無一失。”
“太太,老太太傳晚飯了。”一個聲音極甜的丫鬟敲門稟報。
“你先去吧,我們太太這就來。”碧青朝着門,大聲的迴應。
“碧青,你去把那件粉色的衣服取來!”李連芳笑呵呵的。
素日裡李連芳很少穿這麼清淡的顏色,最近庹鶩寬偶爾開始注意起李連芳來了,且庹鶩寬最喜小家碧玉般的女人。所以,李連芳爲了迎合庹鶩寬的喜好,也開始注意起自己衣服的着色了。
碧青沒有多問,自知大太太的每一步都有自己的道理,點點頭便取來了。
“太太,你稍坐會兒,帶碧青爲你補補妝容。”碧青爲李連芳穿好上衣細聲細語的。
“好,還是你貼心。”李連芳露出寬慰的笑顏。
“太太可準備好,待會兒一定要演的像樣兒一些纔是。”丫鬟碧青提點道。
“你就放心吧,我自有分寸,飯間你就去把人安排好。”李連芳擡起自己的雙臂撥弄着發間的翠鈿。
碧青點點頭,扶着李連芳,提着燈籠,燈籠上青山綠水圖纏纏繞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