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四,元宵來了醫院,避無可避的見到了李秀麗。面對樑辛的母親,元宵有些侷促不安,她一貫都不是一個善於跟長輩打交道的人,尤其是這個長輩,還是如此的不同。元宵來給樑辛拿了不少的東西,有好幾種是她從國外人肉帶回來的新藥,對樑辛目前的身體,有一定的幫助。
李秀麗一看元宵的穿着就知道這姑娘家裡有錢,沒辦法,元宵如今的風格,完全就是小公主的路線。趙湘那種內斂的打扮,李秀麗也許看不出什麼好壞來,但是元宵這種恨不能把身價都穿在身上的氣派,李秀麗眼珠子一轉,就懂了。
拉着元宵問長問短,幾乎都是問的元宵家裡事。
最可怕的就是元宵並不喜歡提起家裡,她其實並沒有家。所謂的‘元’家對元宵來說,更像是一座牢籠,而不是歸處。樑柔恰好看到這一幕,急忙把元宵解救出來,送元宵離開。
走出樑辛的病房,樑柔勸元宵,“我媽媽她沒有惡意。”
元宵這樣的背景,被當着面問家裡人,實在是有些失禮。說起來樑柔也真的有些心疼元宵,這是元彰去世後的第一個年,元宵一個人,怕是很難熬。
說實在的,被李秀麗追問,元宵確實有些臉色發白,任是誰被赤裸裸的揭開了傷疤都會覺得心裡難過。而且,看得出來,李秀麗對元宵家的情況很關心。這讓元宵又覺得失落,她跟樑辛,實在隔閡太多。若是李秀麗知道她是從如此複雜的家裡長出來的女孩子,不知道會怎麼想。
元宵垂着眼,略顯低落的點點頭,“我都明白的。”
李秀麗熱切的樣子,其實讓元宵很觸動。她第一次見到樑辛的媽媽,沒想到會是在病房裡。曾經跟樑辛感情最甜蜜的時候,樑辛也曾說過要帶她回家去,見見媽媽,籌備結婚。樑辛從來都是責任感很重的人,從一開始他就打算娶元宵的。
樑柔也不想多提令人傷感的事,只說樑辛的情況,“你放心,他現在身體各項機能都不錯,等年後如果可以,就給他做個小手術。很快就能恢復。”
要不怎麼說年輕人還是好,樑辛雖然一直在昏迷中,但是他的身體卻並沒有因此萎靡,經過儀器治療,加上不斷的營養液,樑辛自己求生意志又很強,所以身上肉眼可見的傷痕已經恢復的差不多。身體機能不能跟正常人相比,卻也已經比剛找到他的時候,好了很多。
樑柔對樑辛未來的康復很有信心。
元宵卻並沒有樑柔預料當中的開心,樑辛清醒了,恢復了對她來說,其實比現在更不如。現在樑辛昏迷,她還能跑來看看他,等他好了,她大概不會再出現。
不同的角度有完全不同的感受,元宵強笑着對樑柔說,“這就好這就好。”
然後,逃跑般的離開這裡。
元宵走後,李秀麗就不斷的問樑柔關於元宵的事,絮絮叨叨,長輩一旦嘮叨起來,那威力絕對是巨大的。樑柔沒辦法,就實話實說,“她是辛辛之前的女朋友。”
李秀麗驚呼一聲。
她沒想到自己的兒子還能找到這麼好的女朋友,她在玉洲市,還常擔心樑辛不比在大城市長大的孩子,沒房沒車,又是幹警察的,掙錢也不多,看現在的電視新聞,沒房沒車的男人沒人跟,所以就生怕自家兒子找不上對象。
沒想到不僅能找上,還能找上這麼好的。
這讓李秀麗有些自豪,她生的一雙兒女,個頂個的優秀,樑柔這邊景杉她就覺得無可挑剔,到了樑辛這裡,這女孩子雖然看起來不好接近,但總歸是好的。
這就讓李秀麗有些飄飄然,兒子的傷情,趙湘已經保證過,一定會盡力治好。對趙湘,李秀麗有一種近乎於偶像似得崇拜,用李秀麗自己的話講,就是,“我這輩子沒什麼本事,書沒讀多少,見過的世面也少,比不上你們趙主任能幹。”
對自己的侷限性,李秀麗還是認識的很全面的,她知道自己比不上趙湘精明能幹,所以乾脆什麼事情都不自己拿主意,都交給趙湘。趙湘說好的,李秀麗全面的支持,半個不字都不說。甚至有時候,那模樣還有些討好趙湘的意思。
樑柔有時候會覺得心裡不舒服,畢竟從前李秀麗對唐欽的母親(樑柔的前婆婆)也是如此。李秀麗這樣的人,真碰上大城市裡說話篤定的女人,就會把自己放的很低。只是當年樑柔會跟媽媽吵,現在她不會了。
明白了媽媽的心,李秀麗也許有很多不是之處,也會愚昧,但是有一點不能否認,就是她希望樑柔樑辛過的好。
明明在家鄉那麼手段強硬態度頑固的媽媽,到了臨海市來,總是會顯出一絲的怯懦。她小心翼翼的討好着身邊的人,生怕因爲自己讓兒女招來非議。在不同的地方,樑柔看到了媽媽的兩種面向。說不好哪一種纔是李秀麗的本性,在家鄉,她是丈夫常年不在家,還帶着兩個孩子過活的女人,她必須強硬甚至有些得理不饒人才能堅持下來,不受欺負。但在城裡,她又成了生怕給兒女添麻煩的媽媽,事事都要周全。
知道元宵是樑辛的前女友,李秀麗笑嘻嘻的,眼睛裡閃着八卦的光,“那她還能來看辛辛,是不是說明還喜歡咱們辛辛?那要不等辛辛好一點了,我就回去,讓這個女朋友來照顧。感情是要處的,多相處在好。”
說完有覺得不好,搖頭說:“現在的女孩子都不願意照顧人,讓她來照顧恐怕會嫌麻煩,到時候別煩了咱們辛辛,還是我來吧。”
樑柔看着母親糾結,心裡挺不是滋味的,樑辛跟元宵的事,她還是不要跟母親說了吧。那麼複雜,媽媽哪裡能接受的了。
初八,關雙來了。
正式上班的這一天,關雙來看樑辛。關雙相比於元宵,在禮貌周到上要好很多,她認真的聽李秀麗說樑辛小時候的事,臨走還給李秀麗留下了手機號碼,說有時間約李秀麗請她吃海鮮。臨海市的海鮮,是內陸城市吃不到的。
關雙一走,李秀麗就找到樑柔,唉聲嘆氣。從內心來說,她當然是喜歡關雙更多一些,關雙那種大家氣派,很溫和很平易近人,誰不喜歡這樣的兒媳婦。只是之前已經有了一個元宵,李秀麗就覺得關雙很棘手。
憂心忡忡的跟樑柔說:“你弟弟該不會是那種四處留情的孩子吧?”說完這個,李秀麗眉頭一皺,“要真是這樣,等他好了,我非教訓他不可。”
這些日子李秀麗照顧樑辛,再辛苦再累都甘之如飴,這是她的兒子,全部的驕傲之所在。
沒想到這兒子居然還有沾花惹草的毛病,這讓李秀麗很不高興,來一個女孩子,她開心,來兩個女孩子,她就擔心了,別耽誤了人家女孩子纔好。
樑柔意外的覺得此時的媽媽有些可愛。
李秀麗人有些胖,圓乎乎的,生氣起來,臉看起來也圓嘟嘟。甚至讓樑柔覺得有幾分像安安,過年這段時間,安安也在醫院裡,她已經放假了,不願意在呆在景家,就在醫院陪着樑柔。樑柔臥牀休養之後,安安好似一下子就長大了。照顧樑柔端茶倒水的,看的趙湘都說樑柔可不能再怎麼躺下去,要不然安安小小年紀就要勞心勞神。
爲了安安,樑柔也不能垮。
看李秀麗這模樣,樑柔噗嗤一笑,原來只要心態不同,看身邊人的方式也會不同。安撫李秀麗說,樑辛不是那樣的人,關雙只是樑辛的同事,沒有別的其他的感情。
李秀麗拍拍胸口,爲自己的兒子不是負心漢而倍感踏實。只是沒過兩分鐘,李秀麗就跟天塌了一樣的捂住臉,“我不知道情況,問了那個關小姐好多事,她會不會覺得我好煩去了警局,樑辛會不會很丟臉?”
她不知道情況,見關雙來了,也抓着人問前問後的,家裡幹什麼的都問了一遍。現在知道是同事不是女朋友,這就有些問的太多了。
樑柔真的笑的不行,安慰媽媽說:“沒事,關雙人很好的,不會怪您。”
“就是就是,我也看着那女孩子好的很。”
年後,比樑辛進手術室更快到來的是,樑柔要進行手術了。
這件事樑柔自己有些接受不能。
之前出了醫鬧的事件,雖說家屬鬧事是不對,但是患者死了這也是真實存在的現實。樑柔心裡真的打鼓,生怕是自己哪裡做的不夠到位。
再加上患者家屬堅決不肯解刨,所以到現在也沒個定論,到底樑柔之前的那場手術,有沒有具體的問題存在。
要說上次的事件,還要多虧了葉梟。
原本那家人還要繼續鬧的,聽說都顧好了人要擡着棺材堵醫院大門。這種事情醫院也不是沒有遇到過,但是醫院這種單位,能賠償的錢極爲有限,最終多數都是把當事醫生停職了了事。
如果事情真的這樣發展,那麼樑柔的事業,恐怕就要到此結束。
結果卻並不是,葉梟行動很快,在那家人鬧事之前,就攔截了下來,他根本不說什麼具體責任誰承擔上法庭等等的語言,上去就說要多少錢才肯息事寧人。
患者家屬以爲葉梟是樑柔的家裡人,獅子大張嘴,要了一百萬。
其實這件事,前前後後聯繫起來看,怎麼看都像是件陰謀,但是家屬不讓解刨死者查詢真相,那麼樑柔想要自證清白就難上加難。葉梟根本沒打折扣,當場開支票給了一百萬。事後這家人,拿了錢還想鬧事,就被葉梟的人狠狠警告。
在錢與鬧之間,這家人很果斷的選擇了錢。
所以這次醫鬧的事,雖然起頭鬧的挺大,但是雷聲大雨點小,事後很快速的就被六猴兒、葉梟,連帶着柯桓一起給平息了下去,根本沒有牽連到更大。
現在樑柔的名聲沒受到任何的影響,醫院也不準備停職她,反而在她休養好身體之後,給她安排了手術,要讓她儘快回到手術檯上。
沒辦法,現在神外科,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景杉跟樑柔兩個醫生,其他的幾個實力還不夠,不是醫院不願意他們頂上,而是他們自己就先打了退堂鼓。尤其是樑柔這次醫鬧的事情發生之後,楊子姍他們都往後縮,誰都不敢承擔獨自上手術檯上的風險。
醫院也不能就讓景杉一個人承擔所有的手術啊,再來就是趙湘全力支持,寧可自己重新出山來給樑柔當一助,也要讓樑柔重新站上手術檯。
周圍的人怎麼個想法,樑柔不知道,她自己是心有餘悸的。
她當醫生以來,第一次這麼明確的指向是因爲她有可能的失誤,而導致的病人死亡,這如何能讓樑柔心思坦然的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不可能的。
樑柔親自去謝過葉梟,這件事葉梟幫忙了那麼多,她理應去謝謝人家。
葉梟還是那副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大手一揮說:“不用謝,那些錢也不是白給的,等聶焱回來,他會拿人情還我。”
這話吧
樑柔真是不知道該如何答覆,葉梟這人就是這樣,也許面對聶焱那些人的時候,葉梟還會因爲利益或者感情等等的因素提着心,說話做事都很周到。但是面對樑柔,葉梟很自我,也許他的性格就是如此。葉梟說的沒錯,他現在幫了樑柔,也不是白幫的,等聶焱回來,衝着這份人情都要還他更多。
這筆生意,葉梟只會賺絕不會賠。
典型的商人思維。
樑柔雖然無法完全適應這種一切事情都算計清楚的思維,但不管怎麼樣,人家幫了她是沒錯。樑柔抿脣,又說了一遍,“他是他,我是我,我很感謝你。”
樑柔這麼認真,葉梟也不好再用打哈哈的方式。他難得肅起臉,一本正經的說:“可馨馬上就能出院回家休養了,你救了她的命,我回報你一些,不算什麼。別記在心裡,就當這是可馨的心意。”
事實證明,葉梟也不是不會說話。
他這麼一說,樑柔心裡就好受多了。
葉梟原本還想問問安安的情況,葉黎昕一直念念不忘,就這幾天葉黎昕也還想着跑樑柔的病房去看看,葉梟知道兒子這是惦記着安安呢。
不過六猴兒現在把樑柔住的病房那一區塊守的嚴實,葉梟要帶葉黎昕進去,六猴兒都能對着葉梟哭一場。說什麼都不行。
逼急了六猴兒就說是聶焱吩咐的,不能惹樑柔不高興。
六猴兒當然知道安安跟葉黎昕之間的事情,這個時候,要真敢把葉黎昕放進去,再惹了樑柔不高興。等聶焱回來,能吃了六猴兒,六猴兒成天誠惶誠恐的。
葉梟覺得聶焱小題大做,樑柔也不過就是在樓梯上摔了下,生生在醫院裡躺了一個多月,而且六猴兒這話什麼意思啊?見了他兒子,樑柔就要不高興?
熱臉貼冷屁股,真是到了一種境界。
葉梟也生了氣,別人不喜歡他兒子,難道還專門送上門去讓人嫌棄。葉梟帶着葉黎昕回來,路上就訓兒子,“你瞅瞅你乾的這事,你爹這麼多年,還從沒有被人這麼嫌棄過。”
葉梟就是氣不順,其實想想,兒子也沒做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
葉黎昕一直不說話,安安轉走後,他就沒有在逃過課,出乎意料的乖巧。要不是看他實在是聽話,葉梟也不會領着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往樑柔跟前去。
此時面對樑柔,葉梟心裡的氣已經消了,只是要讓趁這個功夫說讓葉黎昕跟安安見見面,他又說不出口。好像他花錢替樑柔擺平事情,是爲了能讓樑柔把安安交出來一樣的。
想的多了,反而沒有說出口。
樑柔根本不知道這其中的官司,她在把安安轉學走的時候,就已經把葉黎昕的事情放下了。
跟葉梟道別後,樑柔回到自己的病房,她一直住在醫院裡,是因爲流產後養身體,也是因爲過年期間,她想要留在醫院裡陪着媽媽跟弟弟。樑辛這個情況,無論如何,李秀麗都會陪着兒子的,樑柔一個人回去家裡,又有什麼意思,所以才住了這麼長的時間。
見病房裡趙湘景杉還有安安都在,樑柔就提起了心。
趙湘對着樑柔拿出以往當師父的嚴厲,“聽說你不想做這場手術?”
樑柔一下子就有些心虛。雖然平時跟趙湘關係很融洽,但是畢竟是她的老師,真的板起臉來,還是有她的威懾力在。
看樑柔有些縮起來的模樣,趙湘就生氣,訓斥她說:“我帶了你那麼久,白教你了!居然連手術檯現在都不敢上!你說,你還能幹什麼!”
趙湘說的毫不留情,而且還是在安安面前,樑柔就有些招架不住。
景杉急忙往樑柔身前擋,“媽,你這怎麼就兇上了,她這不是因爲上次的事”
趙湘手裡拉着安安,也不放手,但是也沒打算軟下去,就算景杉擋着,趙湘也還是要說,“不就是出現了一例死亡病例,這有什麼!就是最頂尖的醫生站在這裡,他也不敢拍胸脯保證自己百分之百能救活病人!咱們神外科,基本上都是跟人的腦袋打交道,如果你們覺得開顱手術一定要萬無一失,那往後,就別做手術了!”
基本的知識都在提醒世人,世上沒有百分之百一定能夠有勝算的事,尤其是在醫學界,哪怕是最權威的醫生,也都要在手術前跟家屬再三確認,手術存在風險,成功率再怎麼高也不敢說百分之百。只要有人說她能包治百病,絕無遺漏,那不用懷疑,絕對是騙子。
沒有這樣的事。
人的身體,每個人的問題都不一樣,最好的醫生能隨機應變,做到針對不同的人開出不同的治療手段方法。但是誰又真的敢說自己能萬無一失。
樑柔從沒有經歷過這個,她是真的運氣不錯,從開始上手術檯就有趙湘一路保駕護航,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第一次碰上,難免會懷疑自己。
趙湘當頭棒喝,“你在想什麼?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有個經驗手感的問題,你以爲你逃避個一年半載,就能跨過這個坎?絕不可能!人一旦墮落——哪怕是短暫的幾個月,老天爺就會以更快的速度收走你的天賦與力量……????”
這話就提起了趙湘的心頭傷痛。
她是真的自願放棄醫生這個職業的嗎?不是的!經過手傷之後,趙湘調養了很久,又因爲聶兆忠,出國了幾個月的時間。現在雖說她的手已經完全恢復,但是曾經的手感卻回不來了。趙湘這樣一輩子都奮戰在手術檯上的人,她很清楚自己現在的問題,她不能再站上手術檯,是因爲她知道,自己的天賦已經不在。
而她又不是樑柔景杉這等剛出茅廬的年輕人,還能在哪裡跌倒在哪裡爬起來。
現在的趙湘,已經達不到她曾經巔峰時期的技術,所以她隱退,不在上手術檯。現在看到樑柔的退縮,趙湘痛心疾首。只要有一天一個月甚至一年,放棄站在手術檯上的機會,那麼這輩子,也就完了。醫生是個很需要長時間頻繁練習的職業,要不然怎麼說一定要找個經驗老道的醫生,每天都有手術的醫生,這一刀劃下去,深淺力度,都有數。
敢讓個生手來做試試,保準一刀下去就沒輕沒重。
在趙湘來看,樑柔休息的時間已經夠長了,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所以趙湘跟院方力薦要樑柔儘快恢復工作狀態,她怕樑柔就此荒廢。
趙湘拉着安安,說:“你答應安安要做全世界最好的醫生,怎麼能退縮!”
樑柔從景杉身後走出來,安安乖巧的站在趙湘身邊,睜着大大的眼睛盯着樑柔,可能是剛纔趙湘發脾氣,嚇到了安安,安安想說話又不敢說的模樣。樑柔被趙湘說的話給震撼到,她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失去站在手術檯上的能力。
也許趙湘是對的。
她不能鬆懈。
趙湘帶着安安走後,景杉有些抱歉,“我不知道我媽媽對你這麼嚴厲。”
要知道趙湘對景杉都沒有說過這麼重的話,他不知道自己媽媽跟樑柔還有這樣的一種相處模式。樑柔卻不覺得有什麼,她甚至想起了多年前趙湘罵她手術當中跑神,當時也是劈頭蓋臉的罵,狗血噴頭般犀利。
這些年,其實樑柔該好好的感謝趙湘,要不是有這麼一個嚴師一路訓導,她大概走不到今天的地步。
而且,就是景杉在某些領域,也比不過樑柔。
趙湘對樑柔,是完全不藏私的在教。人生能遇到這樣的老師,是樑柔的福氣。
樑柔點頭做手術。
雖然心裡還是隱隱的害怕。
年後的第一場手術,景杉當一助,趙湘只是充當了二助。背地裡不少醫生竊竊私語,說樑柔跟景杉絕對有問題,要不然怎麼能讓已經退休的趙湘都現身出場爲樑柔站臺。要知道趙湘的名號,在醫學院出來的學生心中,那跟神話沒什麼區別。
醫學院裡神外科的系主任。
跑來給樑柔做二助,這事情合理嗎?
不論外面的人怎麼說,樑柔因爲趙湘的陪伴,無疑踏實了很多。有一種暖意在心中盪漾,手術當然很成功,儘管很多人說酸話,說這事都是趙湘的功勞,樑柔不過是搭了順風車。
但不管怎麼樣,至少醫院裡從上到下都很清楚,樑柔是後臺很硬的存在。醫鬧的事情,完好無損不說,還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重新站上手術檯。
還有趙湘的加持。
手術成功後,趙湘說樑柔,“看吧,也沒有你想的那麼難。”
跌倒了要爬起來,實在是一件相當於衝頭再來的事情,趙湘連消帶打,連哄帶騙,沒給樑柔任何喘息的機會,就幫着樑柔度過了這道坎。
在這之後,樑辛進行了手術。不過這手術是微創的,根本不用樑柔去做。
術後,樑辛頭部的血塊被清除,按道理他該很快清醒,但是結果卻並不是如此。
醫院查來查去都查不出結果,還是景杉拿了本外國的期刊來說他覺得樑辛的情況,像是這期刊上說的一種。
新型藥物。
最尖端的一種生物科技,被注射的人看起來身體一切都如往常,只是會長眠不醒,成爲活死人。
樑柔不明白,“這種藥物製造出來,是打算做什麼?”
這哪裡是藥物,根本就是毒品。
景杉說,這種藥物對於當下罹患難以治癒病患的人是個好東西。就等於變成一具活死人,等到若干年後再清醒,如此以來,就能等到自身疾病的治療方法被研製出來。
樑柔難以相信。
“這不可能。”
景杉也只是推測,並不肯定,他寬樑柔的心,“也有可能是樑辛自身出現了什麼問題,在觀察看看。”
也只能這麼想了。
日子一天天過,春暖花開,樑辛還是一如往常。
李秀麗甚至絕望的跟樑柔說,如果樑辛此生都醒不來,那她就帶着樑辛回玉洲市去,不能給樑柔添麻煩。
原本李秀麗覺得景杉一家實在是好,現在樑辛要是身體恢復不了,那就是個大累贅。雖說樑辛的醫藥費都是給報銷的,他算是公傷,但是成天這麼躺着需要人伺候,還是一件令人頭疼的事情。
劉秀麗說:“景家人再好,也恐怕接受不了你有個需要照顧一輩子的弟弟和一個不怎麼掙錢的老孃,爲帶着你弟弟回去,你就能好好嫁人。”
這話說的樑柔簡直想哭,“媽,您別胡說,我能擔得起你們。”
雖然擔子不輕,但樑柔覺得自己還擔得住。
儘管樑柔這樣說,可是李秀麗卻不能安穩,兒子成了這樣子,她傷心難過,卻也不想因爲兒子,再耽誤了女兒的前程。
來臨海市這麼長時間,李秀麗能看出景杉對樑柔的好,也能看出趙湘對樑柔的提拔,能遇上這樣的貴人,李秀麗簡直恨不能給這一家人磕頭纔好。
萬不能在麻煩人家。
李秀麗甚至偷偷地收拾東西,打算帶着樑辛回玉洲去,被樑柔跟景杉一起攔下,樑柔爲此還哭了一場。
“您這到底是幹什麼啊!就這麼走了,辛辛這輩子就真的沒救了!”還查不出樑辛到底是什麼情況,景杉已經在聯繫讓樑辛出國去治療。根據景杉的判斷,樑辛應該是被注射了特殊藥物。
沒想到李秀麗會來這麼一出。
無怪乎樑柔會哭,樑辛這種情況,要是回了玉洲市,李秀麗自己又沒有多少存款,多半可能就是把兒子帶回家,真當植物人照顧一輩子。
那樑辛就真的沒有恢復健康的可能了。
樑柔哭,李秀麗也哭啊,她看看景杉,覺得人家哪裡都好,現在還沒跟樑柔正式結婚,就已經忙活着要把樑辛往美國送。
李秀麗難過的很,就說:“當年爲了我們,你就把自己獻出去一次了,現在媽不能再讓你這麼做。”
當年爲什麼唐欽母子能明目張膽的欺負人,還敢把安安扔了,可不就是因爲樑柔跟唐欽結婚的時候,正是他們家最困難的時候,雖說最後他們也沒讓唐家幫太多,可是人家當時娶了樑柔,給了聘禮,這就是幫忙了。
樑柔結婚後一直擡不起頭來,也是因爲這個。
劉秀麗不想讓樑柔跟景杉也被自己跟樑辛拖累,兩個孩子,能有一個過的好,也成啊。
景杉看母女倆連哭帶吵,急忙站出來滅火,站在劉秀麗面前特別珍重的說:“阿姨,我對樑柔是真心的。不是什麼獻身,要是您不放心,我現在就能娶她。她成了我妻子,樑辛就是我小舅子,我再怎麼說也有責任管他。”
他這麼一說,李秀麗簡直感激死了他。
樑柔想辯解,她跟景杉不是這種關係,可是景杉拉着她搖頭。現在的情況,安撫住老人,讓樑辛能出國治療纔是關鍵,其他的,不重要。
被景杉攔着,樑柔才閉了嘴。
四月份的時候,傳回消息,聶焱的官司結束。
加拿大聯邦最高法院於4月16日做出終審裁決,認定聶兆忠及其長子聶焱涉及在海外避稅高達875萬加元。根據裁決書,聶兆忠除了需支付875萬加元的避稅款項以及10的罰款即約875萬加元外,還需承擔上訴的訴訟費用。
這消息並沒有引起多大的矚目,就算有人提起,也不過就是說有錢能使鬼推磨,聶家打了半年的官司,也不過就是破財免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