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鐵路的運營,哪怕是張靜一也只是知道一個大概。
一切都要靠這鐵路公司自己摸索出一個方法來。
不過眼下,大家並不關心這些,因爲傻子都明白,鐵路修的咋樣,這玩意到底有沒有用,其實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它能不能掙錢。
不過三日之後,鐵路公司便開始發放了一個極簡陋的公告。
公告之中,大致將開業三日以來,這鐵路的運營情況做出了說明。
譬如這一條線路,每日發車已從九輛,到了第三日的十四輛火車,未來預期發車的數字還會增長。
而公司的日入,四千五百兩,攀升到了七千兩,扣除掉一定的火車養護、人員開支以及其他的費用,在第三日,直接實現了日純利四千兩的規模。
而且在大致的對比了三日的運營情況之後,鐵路公司表示現在依舊還有大量的貨運訂單,這是因爲海運以及未來承接漕運的需求,再加上,無論是京師還是天津衛或是北通州,都是天下最重要的樞紐和通衢之地,往來的商賈實在太多,貨運的前景大有可期。
再加上鐵路這玩意,從前沒有建的時候,許多商品的流通,其實是極少的,畢竟……成本太高,耗費的時間太久,有一些商品不適合運輸,比如蔬菜和水果之類,若是以往一樣,耽擱個十天半月,等送到之後,早就壞透了。而現如今,卻有了運輸的可能,再加上一些珍貴的貨物,人們不願進行運輸,現如今有了此便利且安全的貨運鐵路,未來這一片市場,也將不斷的挖掘。
公告之中,還提出了郵件的服務,將在各處設郵局,設在鐵路公司之下,大家可以向鐵路開通的區域,投遞信件。
這公告一出,所有人都已開始細細的琢磨起來。
京城的人不是傻子,第三日,純利就已高達了四千兩的規模,一年下來,豈不是實打實的一百五十萬兩紋銀的純利?
若是如公告之中所說的一樣,發車的火車越來越多,運載和流通的貨物越來越大,業績繼續增長,若是增加個三五倍,豈不是一年下來,純利便是紋銀五百萬甚至是一千萬兩都有可能?
這個數字,實在過於可怕。
以至於大家寫寫算算,都覺得不真實。
這股票可是有分紅的,規定每年到了時間,在扣除了運營之後便要按照股票的多寡,予以分紅。
一億五千萬兩銀子的股票,現在只花了一成的價錢,修了其中一條鐵路,就有如此高的分紅,豈不是說……若是照這樣下去,融資的銀子,若是都能兌現成鐵軌鋪開,這每年股票的分紅,便可高達七八成的分紅?
在未來,鐵路都修通了,投十兩銀子,每年躺着都能賺上七八兩?
這一下子,許多人坐不住了。
大家不相信。
於是有許多人,親自蹲去車站,專門看有多少貨物。
還有人熱心的跑去親自查驗賬目。
張靜一則表示,買了股票的,可以組織股東一起,自行聘請賬房,隨時到鐵路公司查閱賬目。
一下子,一羣賬房,便在某些大股東的僱請之下,紛紛進入鐵路公司了。
細細查下來,好傢伙……
業績還在增長。
十日之後,每日發出的火車,雖然還是隻有二十列,卻只是因爲,現在蒸汽火車只有這麼多,新的蒸汽火車還在製造,可是貨運的訂單,已經延後到了半個月之後了。
這一下子,不少人瘋了,分紅啊……買了這玩意,是真的躺在家裡拿分紅。
只可惜……現在還想買的人,已經遲了,因爲鐵路公司的股票,已經全部發售完畢,現在融資的資金,則已開始規劃遼東以及山東的鐵路。
遼東可以理解,而山東也是很富庶的地方,沿途有不少府縣,都是重鎮,最重要的……那地方盛產布帛魚鹽這些重要的物資,而且,登萊一帶,本也是天然良港,也是未來海運的一處重要大港,且也是人口重鎮,一旦修建過去,未來的錢景一定可觀。
不只如此,又有一個可喜的消息傳出,說是鐵路因爲大量作坊的建立,依舊許多熟練匠人的培養,新建鐵路的成本,有望降低。
成本降了,未來的利潤卻可能源源不斷。
而且這玩意一旦建起來,將來就是坐地收錢。
這種許多人想都沒有想過的生意模式,讓人垂涎三尺。
再加上沒有了新股發行。
現在的股票,幾乎都在二級市場上,也就是說,尋常人若是還想買鐵路的股票,就意味着你必須得四處向其他人購買。
“爹,爹……”
劉鴻訓一臉疲憊地回到了自己的府邸,這幾日,朝中的事太多,即將要開春了,百事待舉,他這內閣大學士忙瘋了。
再加上李自成的事,也讓他操心起來,李自成經略襄樊,在得到一部分士紳支持之後,如今的局面已經大爲不同,他不再似流寇一般四處轉戰,而是開始經營自己的地盤,這便讓朝廷陷入了一個兩難的局面。
襄樊之地,西臨四川和漢中,向南則爲江南,向北則爲關中和中原,既是四戰之地,卻也是英雄之地,一旦讓他開始經略地方,尤其是獲得了士紳的支持,未來是什麼樣子,就只有天知道了。
幾乎所有人都認爲,李自成纔是真正的威脅。
雖說大家都這樣看,可高迎祥和張獻忠卻帶着無數流寇,四處在南直隸附近遊蕩,朝廷不得不將主力鎮守於江南,以防不測。
現在朝中關於暫緩新政的聲音,已越來越熾烈,大有一股若是朝廷再不善待士紳,士紳們便都要投奔李自成的傲嬌。
劉鴻訓當然是支持暫緩新政的,可陛下顯然已經鐵了心,眼下是夾在兩邊都難做人。
此時,他一臉疲憊,擡頭便看到自己的兒子劉文昌興沖沖地小跑着來。
他本就心情不甚好,於是此時忍不住吹鬍子瞪眼道:“穩重,穩重,老夫要和你說多少遍,你才肯像個樣子?你是讀書人,不是一個孩子了。”
此時,這劉文昌已到了劉鴻訓的近前,看着父親氣呼呼的樣子,他只好苦笑着重新整冠,給劉鴻訓行了個禮,道:“父親。”
劉鴻訓這才道:“何事?”
劉文昌便道:“有人來尋兒子,前些日子,咱們家不是買了五萬兩銀子的股票嗎?”
“噓!”劉鴻訓咬牙切齒,卻又盡力地壓低着聲音道:“你就不能小一點聲音,難道還生怕別人不知道嗎?這股票是不記名的,老夫讓你去買,你這嚷嚷着,給誰聽?你糊塗不糊塗,外頭若是知道老夫跑去跟這個風,這多有損清譽?別人怎麼曉得你手上有股票?”
劉文昌道:“放心,那是劉御史家的,父親怕別人知道我家買了,他們還怕呢。只是私下知道,絕不會到處亂傳的。”
劉鴻訓還是覺得這個兒子不可靠,卻也無奈,只怪自己當初瞎了眼,行房的時候沒有算對日子,生出這麼個玩意來。
劉鴻訓便繃着臉道:“他尋你做什麼?你要謹慎,切莫讓人拿捏着把柄。”
劉文昌道:“他是想收咱們的股票。”
“想收?”劉鴻訓又打起了精神,便道:“怎麼收?”
“六萬五千兩,將咱們的股票賣給他。”
“呀……”劉鴻訓一聽,竟有些暈乎乎的,隨即瞪大了眼睛道:“六萬五千兩?”
這才幾天啊,五萬兩的股票,居然人家六萬五千兩來買?
這實在令劉鴻訓忍不住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於是劉鴻訓帶着驚疑道:“他這是什麼意思,是行賄?”
“不不不。”劉文昌忙搖頭,接着道:“現在外頭的價錢就是這個,不少人都在打聽誰的手裡有,想收呢,六萬五千兩,都算是便宜的了,大家都說……等這鐵路都修通,以後五萬股的股票,將來一年躺着都有三四萬兩的分紅。”
“父親你想想看,這不是白撿的銀子嗎?起初有人不信,還真有人特意跑去鐵路那兒去看,又是查賬,又是查每日發的車,還有人在鐵路公司內部打聽各種消息,單單這天津衛小試牛刀,就已掙的盆滿鉢滿了。這樣的好事,到哪兒找去?許多人只恨自己當初沒有去買,現在鐵路公司已經售罄,只能尋咱們手裡有股票的人買了。”
劉鴻訓一下子起心動念起來,頓時又來了精神,關切地道:“這樣說來,咱們掙了一萬五千兩,世上還有這樣好掙的銀子?”
劉鴻訓真的震撼了。
這種一夜就大賺給人的心理衝擊是巨大的。
想想看,從前攢家業,靠着每年各種經營,還有靠着家裡的土地辛苦收割,好不容易靠着吝嗇和勤儉一點點的積累財富。
好傢伙……這玩意狠啊,才幾日功夫,五萬兩就變六萬五千兩了,抄家都沒這麼快!
“父親……”
“賣呀,你爲何不賣,這一萬五千兩銀子,爲啥不掙!”
劉文昌卻又忙搖頭道:“父親差矣,不能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