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衆臣錯愕的樣子,張居正沉聲說了這麼一句。
文淵閣中的大臣們這纔是各個站起。按照平日的順序分列兩邊,這屋中的氣氛變得平靜下來,看着又恢復到皇帝網進來的時候。
誰都能看出來萬曆的情緒已經很低沉,已經鬧到了這樣的地步,網才更是將太后娘娘這尊大神都擡了出來,難道還要繼續爭下去嗎?
爭,和皇帝鬧僵了絕無好處。不爭。要真是皇帝下旨,在天津也推行平安牌子,那萬萬不能。
商稅一事,明初山西爲下屬某縣縣令請功,因爲該縣收取商稅過了額度,並且大爲增加,但請功的文報到京師之後,明太祖朱元樟卻認爲此人太能盤錄,判了個,流放西北。自此之後,上下官員對收稅該如何應對,就有個大概的判斷了,稅賦過重爲苛刻,不收少收則爲體恤民情。當然,田賦是不能少收的在農民出身的朱元障眼中,耕田的百姓平民繳納田賦捐稅,這是天經地
的。
大明立國前後,四下戰亂,民生凋敬。地方上破壞的極爲嚴重,工商業上也的確收不上什麼稅賦。
到了弘治年的時候,民生已經恢復元氣,經濟繁榮,工商業有了極大的展,但當時秉承的政策和明初沒有什麼區別。
有杭州地方官收稅,只在衙門門口擺下一張桌子,一個箱子,桌子上放着筆墨紙硯和一本賬簿,箱子是個半開口的木箱。
貼的告示是請杭州商戶自行在賬簿上登記生意進出,然後朝着那箱子中丟進銀錢算作繳稅,桌子和箱子旁邊並無人看守,全憑個人的自覺。沒有人是傻子,這套傢什在衙門門口擺了三個月,一共收上七百文錢。
這等像是笑話的舉動,卻被時人交相稱頌。認爲可以和唐太宗李世民的事蹟相提並論唐太宗李世民放死囚回家和家人團聚,然後死囚在約定的期限內都準時回來,李世民大赦了他們的事蹟。
這門前自願自行繳稅的事情,也被認爲是君子不貪錢財,不苛求百姓的美德,成爲一時的美談。
歷經正德、嘉靖、隆慶到如今,收取商稅,必然被稱爲是盤錄百姓。撥刮民脂民膏的禽獸之行,反之則是讓民生安樂君子之舉。
唯一還有些效力的商稅收取,就是自杭州到京師這條大運河上設置的七個稅關,船隻過稅關都要進行貨物查驗,按照所載貨物的價值進行收稅,可這七個稅關掬私貪墨極爲的嚴重,更別說許多貨物都是通過免稅免檢的漕船來運輸,壓根收不到什麼。
商稅稅制敗壞,形同虛設,前期有前期的原因,到了中後期,卻又有不同,大明南方有遠北方的經濟繁榮。
這種經濟繁榮又帶來了教育程度的提高,江南的富農給子女提供的教育程度,北方往往要中小地主才能做到。
教育程度又決定了科舉成績的好壞,這又決定了在官場中江南人士的多寡,儘管科舉取士有南六北四的硬性比例,但身在高位的文官大佬。幾乎都是南人出身。
高官往往意味着他家裡的富貴。即便家裡短暫不能富貴,他也需要來自家鄉的人脈和財力的支持。
換句話說,大明中上層官員往往都是出身於江南的富貴階層,而這個階層的繁榮富貴,是和工商業分不開的。
或許在初始的時候是依靠土地進行錄削,但真正的增長是在工商業繁盛起來之後,江南大富之家,或許不是大地主,但肯定是大商人和大作坊主。
他們和海上貿易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他們也是商稅的稅基主體,所以商稅對他們來說是不可碰觸的底線。
收取商稅。就是對他們切身利益構成了損害。任何試圖進行這個。舉動的人都被視爲敵人,都會面臨整個江南士伸階層的壓力。
這個階層,他們的子弟不斷的成爲大明中樞的高官顯貴,不斷的維護這個階層,這個階層又依靠着這個維護不斷的膨脹,然後周而復返。成爲了一個不能碰觸的利益集團。
誰去談收取商稅,誰就是個這個階層爲敵,誰就是和從這個階層出身的高官顯貴們爲敵,如果從這個階層所涵蓋的人羣來看,說是和天下士子爲敵,和天下文官爲敵,或許牽強了些,但絕不能說是錯誤。
這也是大明朝廷派出稅監、礦監、織造等等內監前往各地,爲內庫搜刮收取錢財,各地的文官總是前赴後繼的進行鬥爭,要知道這些敢於鬥爭的文官並不是什麼清廉之輩,他們平日搜舌貪墨…刁瓦汁並不比泣此宦官們少多且官官們撥刮的懷有此兒刊什花在公處,這些文官們搜刮的則是盡入私囊。
可每次有這麼出幕鬥爭的一人,全天下無論朝野,輿論肯定是偏向這文臣,什麼鐵骨錚錚,風骨凜然的評語紛紛加上,爲什麼,就是因爲此人維護了士伸階層的利益
爲什麼權傾天下的內閣輔張居正總是談天下財賦總有定數,只是清丈土地,改革農業的賦稅援役。而不去觸碰油水要豐厚許多的工商業。因爲他也不敢與這個階層爲敵。
士伸即是官伸,有功名者無需繳納賦稅,土地這一塊國家已經無錢可收,可商稅也不能動,否則就是公敵,一代代的下來,工商地主,江南士仲已經成了在大明帝國身上吸血的怪物和寄生蟲,他們越繁榮,大明得不到任何好處,甚至有害。
平安牌子是什麼,以京師看。平安牌子除了對青樓賭坊收取的銀錢重了些之外,對那些商戶收取的錢財絕稱不上盤錄,可以說非常的合理。
平日裡地痞無賴、當差的差役前往騷擾敲詐,店鋪裡也要損失,還要耽誤正常的生意,平安錢收取的數目不比這敲詐勒索損失的多,而且還讓人放心做生意,不能說是壞事,而且大生意交的多些小生意交的少些,也是公道。
但這是根據各家的生意進出數額來定的,那個什麼治安司派出吏目去查各家的賬落,然後根據這個數目收錢。
這是什麼。說是平安牌子,可實際上就是商稅。變了個名目,不代表大家看不明白。能坐到這個位置的,沒有人是隻讀聖賢書的傻子,誰都明白其中意義。
京師是天子腳下,實行此事的不過有錦衣衛幾個百戶,順天府一個,通判而已,可這背後卻有司禮監大太監張誠,甚至還有皇帝的影子。
不過是京師,畢竟不是江南根本。或許天子一時好玩,等這興趣過後,大家徐徐圖之,廢除這個政令就是了。
可那王通在京師搞這勾當還不算,居然還要在天津這麼搞,更可恨可惡的是,天子居然支持,還要下旨。
先是京師,再是天津,如果一個個的做成,豈不是要推而廣之,如果此時不去據理力爭,這之後被人認爲對這個名爲平安牌子實爲收取商稅的政策默認,甚至是支持,那可就詣天大禍臨頭了。
自己或許看得開,在家積攢的那偌大基業,身後兒孫的富貴榮華怎麼辦,必須要爭,必須要去阻止。
可怎麼張口,方纔兩位都御史以退爲進的磕頭死諫,說出那麼重的話來,小皇帝居然喊進來了侍衛抓人,儘管沒有動手,但萬曆這麼大的脾氣還是第一次。
怎麼說,誰去說,是要阻止。可爲了阻止把自己的官位丟進去,那未免太不值得了,屋中諸人面面相覷。
都察院的兩位都御史剛纔還耿直諫言。此時卻後退兩步,再也不願意出頭說話了,衆人目光短暫的交流了一陣,到最後還是都集中到張居正的身上。
“陛下,聖旨一下便是法度,可天下萬事都有道理,平安牌子之事。從古至今,聞所未聞,更讓錦衣衛去負責此事,其中更容易舞弊狗私。陛下,可否賜告臣下,這平安牌子的道理,也好讓臣等有個做的緣由,也可以讓那些掛牌子的商戶心服口服?”
聽到這話的人都是心中叫了聲好。那王通攛掇着皇帝來做這件事,無非爲了逢迎天子,撥刮錢財,那能有什麼道理,在朝議上說不出道理。無法理直氣壯,張閣老和馮公公就可以奏明太后,連京師的平安牌子都可以取消。“張先生,諸位愛卿,寡人問你們。天下間的店鋪所用的土地是誰的?”
“回稟陛下,率土之濱,莫非王土。自然是陛下的
“再問諸位,這外面的城牆是誰修的,誰出的銀子?”
“是朝廷出的銀子”
“是誰派兵馬巡街護衛,是誰派兵馬鎮守四方,護佑他們平安做生意!?”
“自然是陛下,自然是大明朝廷。”
“他們能做生意,能平安如此,全都是聯在花錢修築城牆,供養兵馬,爲什麼聯就不能跟他們收錢,收上來的銀子難道全是聯一人花用。還不是用在百姓身上,取之於民。用之於民,難道有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