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戶部山東碎員外郎李二才萬死講諫!???????????? 拙
“諸葛武侯有云,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
錦衣衛天津千戶王通年不成丁而鷹顧狼伺,心機陰沉不可測,竟以僞忠而得幸進,陛下天恩簡拔於要職,其本當盡力報效。然前縱兵行兇,荼毒官民,戕害諸伸,又私立關卡,盤錄黎庶,敲骨吸髓,今驚聞其私蓄兵馬,竊陛下笑言爲號虎威,立於京師左側,此國朝二百年未有未聞之事也。
更王通竟以區區一千戶,編練兵馬數十營之多,都督,司馬皆未知也,都督掌天下軍籍,司馬掌天下兵事,何從未聞?
天津近在畿輔,心腹之地也,諸鎮忠臣義士環布,又衛所等以備不測,何須此軍?臣且聞王通日夜親遍示恩。兵士皆給厚餉,許以重諾,甲堅兵利,膽壯心齊。
王通私蓄此等死士數千之衆意欲何爲,臣實不知,實不敢知。其人懷莫測之心,行不可言之事,旦夕有事。禍必生於肘腋,其時宗廟傾亦。王通者,古之易牙豎刁,國朝之紀綱江彬之屬也,臣號哭伏祈,以國法繩之,臣願以闔家爲保,祈徹查其人,”
萬曆七東二月十五,李三才上疏進諫。一石激起千層浪。
要城正門是承天門,承天門前向南一千步東西各八百步的範圍建成了個凸形的甕城,甕城的南門稱爲大明門。
在甕城凸起部兩側,則是大明六部九卿辦差的各個衙門,大明門承天門之間,建有廊房,俗稱千步廊。
朝會諸公每日上朝就是在大明門入甕城,走千步廊進入皇城,入文淵閣會議,內閣諸人留下辦公,其餘人等出皇城歸本衙門辦差。
通政司在甕城凸起部的東側,最靠近凸起部地段城牆的位置,那邊俗稱是虎門,西側則被叫做龍門。
各部衙的官吏如果有奏疏上呈,必須要去這個通政司投遞,有通政司下屬經歷司的經歷和知事收取。
但戶部山東司員外郎李三才卻做了個出格的事情,每日天沒亮的時候,內閣輔以及內閣大學士,六部尚書侍郎,都察院、宗人府以及各位有資格朝會議事的大佬都要在大明門這邊等候,等待入朝議事。
李三才差不多在凌晨時分來到這裡,就在大明門前,等到各路人都來的差不多了,他才手捧奏疏大聲誦讀,他的身邊周圍還跟着來了很多都察院、六科、翰林院和國子監的中低品文官。
各位大佬都是在轎子中靜聽,也沒什麼人表達意見,李三才中氣十足,聲音響亮,加上奏疏內容鼓動人心,纔讀了一句,跟着來的那些清流們就喝彩一聲,到最後已經已經是彩聲如雷,比那戲園子還要熱鬧。
天光初露,聽着外面歡聲雷動,守備皇城的京衛禁軍還以爲出了什麼事,急忙掉了一隊兵馬來這邊查看。
張居正一直在自己的大轎中閉門養神,轎外的遊七在那裡低聲和他說着外面的所見所聞,等聽到禁軍過來的時候,才微睜開眼睛沉聲說道:
“既然是奏疏,那就送到該送的地方去,上朝在即,不要在這邊聚衆喧譁
遊七在轎簾外面一點頭,隨即揚聲說道:????“那位大人,奏疏上呈應該是去通政司,現在那邊已經上值了,遞上去便是。”
李三才朝着遊七的方向飛快的瞥了一眼,朝臣們的轎子都有分別,他自然知道誰家是誰家。
遊七的這番話讓李三才心中更加篤定,他把手中展開的奏摺合上,朗聲說道:
“此奏疏一上,李某便不顧惜此身,若留中,若駁回,李某寧可叩拜承天門,只爲天下人討一個公道,只爲我大明江山去一個禍害!!”
時好聲喝彩聲又是一片,大家都看到內閣各個大人,六部的尚書侍郎以及各衙門的頭腦都在邊上,又有各位清流同仁,此時可是揚名的最好時機。
“道甫兄,此等大義之事怎可讓你一人獨美小弟也願存奏疏上附名!”
“此身不足惜,只求全忠義小弟也願意”
更有人在那裡大聲吟誦:“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場面一時間慷慨激烈,那控制不住情緒的,都是熱淚盈眶。
外面聲勢鬧得大,坐在轎中的申時行眉毛輕跳了幾下,對着簾子外低聲說道:
“先回去,傳話給夫人,讓她把家中給河間府的信箋往來都理一下,然後備下信使,今日有急信出京”小
長隨答應了聲,急忙去了。
以往朝會天子未到的時候,朝臣們”腆上閒話,可今日裡尖家都是沉默以對,各個在那裡老神在咒。”頓樣。
偶有幾個人沉不住氣,也不過擡眼掃視一圈看看周圍,然後又是低下頭去。
張居正隨身帶着兩三本折片,正在那裡仔細的觀看,申時行坐直着身體,雙眼微閉,馬自強和李幼滋也是一樣的動作,但大學士、兵部尚書張四維雖然也是低頭,可間或擡頭,目光卻都是盯在門口。
“聖上駕到
隨着外面小宦官拉長了聲音的通傳,張四維坐直了身體,眼神緊盯着門口,門簾被掀開,萬曆皇帝當先走入。
小皇帝的眼圈有些黑。這疲憊之色似乎比昨日更重,大家都是過來人心中明白,這折騰的實在是太厲害了。
清晨時大明門前鬧出這麼大的事情,雖說奏摺是通政司上呈司禮監之後天子纔會知曉,可內宮就是帝王家中,那麼多清流聚集,又有人如此激昂慷慨,說的內容更是牽扯到天子寵臣王通,肯定會在第一時間通知到天子那邊。
按照以往,連朝會中的大人們提到王通,皇帝都會立刻變了臉色,今日這等直接把王通說成是奸佞國家禍害,言辭更加激烈,皇帝會如何反應。
除了張居正之外,屋中每個有相關心思的人都在仔細的看着小小皇帝,想從天子的表情上看出什麼端倪線索,自己好做相關的調整。
看不見憤怒,看不見冷漠,只有疲憊和厭倦,在文淵閣中的諸公都是精明之輩,心中有數之後各個收回了目光,口拜了下去。
今日朝會,先開口的卻是戶部尚書馬自強,他臉上頗有些猶豫的神色,屋中諸人都看了過來,難道是說清晨所見。
猶豫再三,又看了看邊上的張居正,馬自強出列行禮後陳奏道:
“陛下,戶部派往各省清查田畝的官吏已經派出,其中南直隸與淅江、江西三處,去年派去的官吏未曾回返,今年就不再另派。”
這不過是些常規的政務,拿到這朝會上說,難道是老糊塗了,卻看到馬自強說到這邊卻支吾起來,嘴張合幾次都沒有出聲。
閣中愈的安靜,就連門口站立伺候的小宦官都擡起了頭,張居正瞥了一眼,咳嗽了聲說道:
“馬大人,在陛下面前如此,太過失儀了
這麼一說馬自強才鎮定了些心神,低聲陳奏道:
“陛下,南直隸松江府田畝清丈推行不利,那邊辦差的官吏呈文問詢,此事該如何辦理?”
清丈田畝,清查隱蔽田畝,這是當朝輔張居正推行新政前最重要的準備工作,極爲看重,下面的人執行不力,唯一的下場就是丟官回家,甚至還要下獄問罪,這樣的事情馬自強爲什麼還要在朝會上提。
不過衆人一愣之後,也都是明白過來。反倒是萬曆皇帝有些懵懂,本來有點迷糊,倒是被這個陳奏弄的清醒了些。
看到萬曆皇帝目光投注過來,張居正轉身拜下,然後說道:
“陛下,松江府多是工商之業,田土不多,不必太過追究,臣以爲把官員調往他處辦差即可,陛下聖意如何?。
“張先生做的妥當,就如此辦理吧!”
但臉上依舊有迷惘神色,可看到文淵閣中諸人都是明白模樣,也不好此時問,只想着散朝後問馮保和張誠了。
馬自強臉上明顯有鬆了口氣的表情,他退回行列,同爲內閣大學士的兵部尚書張四維站了出來,施禮陳奏道:
“陛下,今日清晨大明門外,戶部員外郎李三才誦讀奏疏,此事陛下想必亦有耳聞,王通私設虎威一軍,編練幾十營兵馬,臣身爲兵部尚書,實有失職之處,然亡羊補牢猶未晚矣,趁其未曾釀成大禍。請陛下散王通爪牙,問罪處治
萬曆皇帝聽着陳奏,眼皮險些落下來,身子顫了顫,連忙坐正,聽到張四維後面幾句話,眉頭立亥皺起來,不耐煩的說道:
“王通所作所爲,都是出於對寡人的一片忠心,他編練兵馬,設立稅關,也都是寡人知道並且準了的,這些事,翻來覆去說了不知道多少遍,何必再提,張愛卿不必說了
張四維並沒有遵旨退下,反倒一撩朝服下襬,直接跪地陳奏道:????“陛下,借仲士人乃天下之本,有功名者免繼役稅賦是祖宗法度,也是祖宗爲了固我大明國本所定。王通荼毒官民,戕害諸伸,是敗壞大明的國本,敗壞江山社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