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還疑心沉枉在海卜設了圈套,不過他既然在船裡引路,看來倒沒什麼禍心”
王通扶着船舷眺望遠處,身邊幾人侍從,聽王通說到這個,邊上的湯山開口回答道:
“沈枉這幾日一直在艙室中,每日除了吃飯就是睡覺,倒是安心做人質的模樣,不過小的也走過這段航路,前面的船倒也沒有帶錯路。”
說是帶路”沈枉自然不可能在船頭領着,而是有三艘二百料的廣船在前面引路,應該就是這三水王的手下船隻了。
“大人,即便是海盜在海上設置了埋伏,小人也有把握給他們致命的殺傷”
語音腔調頗爲古怪,但還是天津衛官話的語調,卻是飛鹿號的船長鬍安,他說頗爲自信,王通笑着點點頭,轉頭四下看了下。
以飛鹿號爲旗艦,三艘略小些的炮艦環繞,更外圍則是廣東水師大小七十餘艘艦船,船隻的數目雖然不多,卻勝在火力強大,蓋倫船這種船型共四艘,加起來差不多有一百六十門火炮,廣東水師的戰船之中,大船也不少,船上除卻水師官兵之外,還有五個營的虎威軍步卒。
“大人,距離鐵門關也不遠了,下官回自己座船安排準備,這就先告辭。”
廣東水師麥遊擊躬身對王通說道,王通點頭答應了,這麥遊擊順着船上的繩梯爬下,到了小艇上向着自己的船隻劃去。
麥遊擊下船,邊上的譚將低聲說道:
“麥遊擊已經把家人接到了天津衛這邊,從他向下一豐軍將也都是如此,大人的厚待恩義還是起了效果。”
“天津衛如此富庶繁華,雖然不是本鄉本土,可他們也知道何處好何處壞,回去記得和孫大海那邊打聲招呼,廣東水師協防天津衛的軍將中凡是願意搬到天津來的,一切費用都由咱們這邊承擔,來了之後也要好好安置。
譚將答應了下來”王通拍了下船舷,向着艙室走去,搖頭開口說道:
“本以爲今年能坐上咱們天津衛自己造的大船,沒想到還是在飛鹿號上。“
船行海上”造船的木材被海水浸泡要不變形不腐壞,不是把樹砍下來做成板材就能用上,需要經過一系列的處理。遼鎮先前不少大木卻都是採伐之後堆了幾年,沒什麼可用的地方,卻沒想到趕上遼鎮參將別守廉和天津衛這邊貿易,這才帶來。
因爲堆了幾年,又從江水海水中一路浸泡着過來,卻也算是粗糙的處理過,船廠那邊的人驗看木料後,簡單再處理就能用在船上。
可大木被各處的人買去,船廠也在耗用,現在想找這樣的老料卻不容易了,只能是那邊新採伐了大木弄過來由船土自行處理,大家盤算,最嚴也要後年三月才能開工建造新船。
除卻“鎮海”之外,天津衛船上還造了“定海”和“平海”兩艘炮艦,這兩艘船都和鎮海號差不多大小,不過船上的炮卻比鎮海上的多點,都是四十門炮,除卻甲板上的一斤一下小炮十門外,還有十門三斤炮,十五門六斤炮,五門十斤炮。
十斤炮是現在匠坊中能製造的大口徑火炮之一,陸上行動頗爲不便,不過放置在船上卻不耽誤船隻的行動。
從天津衛去往濟南府的鐵門關,所用的時間比王通預想的少了一天”前面三艘引路的船隻派人過來傳信,說是前面再走半天的路程就是鐵門關了。
……,……
黑鯊沙大成真人沒有他綽號那麼兇惡,看起來不過是個老實巴交的漁民漢子”別處海盜頭目穿着綾羅綢緞在海上橫行,他還是穿着一身麻布短襟,頗爲憨實的模樣。
可這麼不起眼的一個人物,誰也不敢小瞧,當年沙大成和僂寇在海上火併,他咬着刀子跳幫上了對方的船,連殺了十五人,也就是這一戰讓他聲名赫赫。
海上人還有個說法,跟着沈枉能發財,跟着顧老虎能痛快,跟着沙大成不會受氣”沙大成對下面人最好,得了什麼財貨,大家分配也最是公平,所以沙大成手下頗有些忠心耿耿的,拼命的時候能死戰不退。
沙大成此時正在鐵門關的一處房屋內議事,鐵門關這地方自然比不上平戶,實際上也沒什麼過往的商船,山東本地的海賊在萊州登州那邊搶了東西,來這邊發賣,因爲濟南府和東昌府是山東最富的兩個府,貨物也容易出手。
但現在連這個也不常見,本地能在海上討生活的,都去商船上做個水手,這個不光是沒風險,工錢也豐厚,現在海路正興盛。
“原來咱們在這邊壞有點老關係,不討這此人現在都不做這今生意了“昨天問過,說一來收不上什麼值錢的貨物,二來去收購本地持產販賣到天津衛去,更有油水。”
聽着手下的稟報,沙大成怔了怔,悶聲問道:
“怎麼?連窩贓的利都沒去天津衛那邊做生意的利大嗎?”
窩贓有風險,但低價收來贓物轉手販賣,這個利潤也是很大,要不然誰冒着風險做這今生意,聽到沙大成問,他那手下也苦笑了聲,開口說道:
“現在哪有什麼值錢的財貨能到這邊來,海上大船都掛着保險行的旗,動了這旗,先不說天津衛那邊,沈枉手底下的人就會找上門,沈枉不找上門,高麗海猴子什麼下場,大家可都是看在眼裡啊!”
海猴子被天津衛的炮船打上門去,家底被洗了個乾淨,人也不知所蹤,這訪息在海上流傳的很廣,衆人都是知道,
沙大成搖搖頭,悶聲說道:
“去和他們講,咱們這次來也不是爲了銷贓,讓他們收些能賣到僂國的貨物,咱們這邊也有倭國的特產,做買賣大家發辦……“”
說了兩句,沙大成的語氣猛然嚴厲起來,開口說道:
“約束好兒郎們,誰也不能去對天津衛的船隻動手,惹來了禍事,老子割了他們丟海里餵魚去。”
“大哥放心,咱們曉得利害輕重,對下面約束的緊,不會去做井麼出格的事情,不過跟着過來的飛魚他們,實在是管不了。”
沙大成皺着眉頭,重重拍了下桌子,粗聲說道:
“管不了就攆走他,這鐵門關咱們要當成自家宅院來經營的……”
話還沒說完“卻聽到外面一陣喧譁嘈雜,沙大成一干人也不是在什麼深宅大院之中議事,就是演村中舟一間破房子,聽到外面動靜,都立刻站了起來,兵器都已經操在了手上,有人急忙推開門喝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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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外面來了好多大船,有廣船還有番鬼的那種炮船。”
屋中立刻安靜下來,衆人對視了一眼,沙大成再說話的時候,聲音有些沙啞,開口說道:
“天津衛的水師居然過來了……”
“飛魚這夥雜碎,居然扯帆要跑,大哥咱們怎麼辦?”
外面跌跌撞撞的跑進來一人,屋中人一聽各個,各個破口大罵,沙大成手揉槎了幾下,澀聲說道:
“飛魚他們不過三十多條船,能鑽空子,咱們這麼多船,就算跑出去,恐怕也要折損大半……”
…………”……“
“發旗語,讓定海、鎮海和平海三艘船一字排開,與飛鹿芋首尾相連,飛鹿號繼續向前!!”
胡安在舵樓上大聲的吆喝,舵手緊張的操控,水手們則在命令下在船上緊張忙碌,現在已經能看到岸邊停靠的大小船隻。
四艘炮艦把船舷和海岸線平行,緩緩的一字排開,王通等人也站在舵樓上,看胡安在這裡指揮,看着船差不多擺正了方位,船帆開始降下,胡安那邊又是大聲喊道:
“通知各船準備炮擊,發旗語讓麥遊擊準備接航……”
甲板上有水手向船艙跑去,也有的人將甲板上的小炮掀開炮衣,開始裝填彈藥,王通頗爲輕鬆的眺望着海岸線,笑着說道:
“若我在岸上,我就會把所有的人弄到岸上去……還真有傻子出……”
“大人,怎麼處置!!”
“自然是打沉他,也給岸上的人知道下厲害。”
下海的船隻有七艘,是紅頭廣船的樣式,在岸邊那些船隻中也算大船了,都是五百料左右。海上有風,這幾艘廣船的船帆都是張滿,速度加快。
不過,這七艘廣船比起來自天津衛的艦隊,就實在是微不足道,聽到王通的命令之後,胡安又是下令佈置,飛鹿號又將帆升起,船身緩緩轉向,跟在後面的鎮海也是照做。
本來四艘炮艦恰好攔在海路上,這邊偏開,好像是閃開了縫隙讓那七艘船過去一樣,那幾艘船滿帆走的快,很快就來到了這邊,此時天津衛的四艘炮艦也差不多完成了方向的調整,兩邊差不多平行,距離也足夠近。
“開炮!!”
舵樓上胡安大喊,甲板下大喊開火的聲音也是傳上來,王通熟門熟路的抓住了邊上的欄杆,悶雷似的聲音轟然大響,船身猛地一歪,硝煙瀰漫,四艘炮艦次第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