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禮只是其次,能夠見到于謙真身,倒是一件不小的收穫,何況這于謙對他的印象還不錯,應該不會反對他跟於欣的來往!
當然,也可能恰恰相反,于謙這種混跡官場多年的人,喜怒哀樂應該不會輕易的擺在臉上的。
一切都是假象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自己功力太淺,沒有看出來罷了。
不過這于謙的氣場真是不小,跟這麼一個人物同處一室,說話真是有些費勁。
還不如面對郭怒,同樣是三品大員,還是特務頭子,他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壓力。
但是,在於謙身上,孟巖感到了一種叫壓力的東西。
可能是于謙這一身正氣和風骨吧,讓很多人一見之下都有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孟巖走後,於府,于謙書房。
“欣兒,你把你跟這個孟巖認識的經過詳細的跟爹說說。”于謙很認真,也很嚴肅的道。
“爹,是這樣的,半年前,女兒去太原,跟爹住了三個月,在返京的路上,快到宛平城的時候,下起了鵝毛大雪,路上顛簸的厲害,女兒感覺有些不舒服,打算下車休息一下再走,就在路邊的積雪堆了發現了孟大哥,當時他受了很嚴重的傷,只剩下一口氣,爹教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女兒就將他救起,一起到了宛平城……”
於欣說的很詳細,于謙也聽的很認真。
原本以爲各奔東西之後。今生不會再相見,卻命運鬼使神差的又將他們給聯繫上了。
當然,如果不是溫良棟在楊溥之子楊旦隨口這麼一說,也不會有之後的事情。
或許她跟孟巖會再見面,但不會這麼快。
“溫太醫見了孟大哥給女兒開的藥方,大讚,並說孟大人醫術高明,在其之上,後來首輔楊老大人突然中風,羣醫束手無策。溫大人就向楊旦大人舉薦了孟大哥。但是他也不知道孟大哥身在何方,於是楊府的人就找到了女兒……”
“可你也不知道孟巖身在何處呀?”
“是,我是不知道,但這件事說了也巧了。女兒每隔一些日子都要去惠民藥店買藥。又一次。女兒遇到了小月家的達叔,見到了跟孟大哥一樣筆跡的藥方,我這才知道。原來孟大哥就在錦衣衛,而且跟小月關係匪淺。”
“原來如此。”
“這些只是我的猜測,但沒有見到孟大哥本人,女兒也不敢妄下推斷,於是,我就去郭府找小月妹妹,但我都沒有問,只是想看能不能偶然遇上……”
“再後來,錦衣衛北衙的一些人合夥誣陷孟大哥一個發小夫婦,屈打成招,孟大哥繼而怒闖北衙,救回發小夫婦,而他自己卻也深陷詔獄之中。”
“這麼說,這些事情都是同時發生的?”
“嗯,中間間隔也就一兩天!”
“楊旦大人親自登門,還備了厚禮,女兒沒有收,但他的請求女兒沒辦法拒絕,一旦楊老大人逝去,朝廷必將會動盪,而且王振的勢力越來越大,所以,女兒決定冒險去詔獄。”
“欣兒,你做的對,如能救下楊老大人,不論是對朝廷還是天下百姓都是大功一件。”于謙肯定道。
“但是孟大哥拒絕出手!”
“拒絕出手,這是爲何?”于謙大怒。
“爹爹息怒,當時他被關押在詔獄,沒有聖旨,他豈能隨意從詔獄出來,那樣他就變成欽犯了。”於欣道。
于謙怒氣一下子消散了,說的也是,他又不是沒在詔獄待過,守備森嚴,高手如雲,想要從裡面出來,除非上面下令放人,否則根本走不出去。
“後來溫太醫給聖上上書推薦孟大哥,聖上這才下旨讓孟大哥出手救人,若能醫好楊老大人,則免去孟大哥怒闖北衙,打傷衆人的罪責。”
“這倒也說的過去!”于謙伸手撫摸了一下頜下的短鬚道。
“但是聖上只是傳了一道口諭,孟大人依然不從!”
“他敢抗旨不遵?”于謙瞪大眼睛問道。
“孟大哥說這是王振矯詔,他不相信,萬一把他騙出去,然後再定他一個逃犯,那可不冤死?”於欣道。
“這小子敢這麼說?”
“那傳旨的太監是宮裡內書堂的總管,據說差點兒沒給氣的吐血!”於欣抿嘴偷笑道。
“這小子,有種!”于謙讚了一聲。
“後來,還是這個陳宮帶着蓋有聖上寶璽的聖旨再到詔獄之中,孟大人這才接下聖旨前往楊府給楊老大人診病。”
“是嗎,結果如何?”
“孟大人年紀輕輕,哪些太醫院的太醫們自然不服氣被這麼一個毛頭小子給比下去,於是,他們紛紛的趕去楊府,爹,太醫院那個鄭三泰您認識吧?”
“認識,當初給你瞧病,爹也去求過此人,不過此人醫術雖然不錯,可心胸太過狹隘,人品也差,爹以後再也沒去求過此人,好在溫太醫比他醫術更加高明,而且爲人謙遜,這樣的人執掌太醫院,那是朝廷和百姓之福!”對溫良棟,于謙那是非常喜歡的,不僅僅是因爲溫良棟對於欣的病多有幫助,更重要的是,他看重的是溫良棟的人品。
醫術再高,沒有醫德,那照樣得不到別人的尊敬。
“這個鄭三泰瞧不起孟大哥,在楊府阻擾孟大哥給楊老大人看病,孟大哥當場就指着他說,你有病,七天之內來找他,或許有救,本來大家還以爲這是孟大哥的狂妄之言,但是後來不出三天,鄭三泰就病倒了!”
“這麼神奇?”于謙也驚住了。
“衆目睽睽之下,孟大哥也不至於對鄭三泰動手腳。後來,還是鄭三泰的兒子親自登門求救,孟大哥纔開了一副藥方,鄭三泰回去吃下之後,藥到病除。”於欣道。
“太神奇了,爹也算是見多識廣了,這等少年人,如此神奇手段,簡直就是聞所未聞!”
“爹,最神奇的還是他給泰昌伯家的孫鏈輸血活命之術。您不知道。這京城的老百姓都把這件事傳神了!”說起孟巖的事蹟,於欣總是不自覺的流露出一絲小兒女的神態!
也許於欣自己不知道,可做爹的觀察仔細,自己這個命運多戕的丫頭怕是陷進去了。
父女倆聊了將近一個時辰。有關孟巖的點點滴滴。除了屬於機密的。恐怕連孟巖自己都未必知道的這麼清楚。
當然,這是因爲於欣有一個好閨蜜,郭月!
自從跟孟巖確立關係之後。郭月沒有再向以前那麼瘋了,不在是哪個孩子王了,甚至不再是哪個“血月羅剎”了!
收心了,待嫁,準備做一個相夫教子的好女人了!
所以,她跟於欣的關係比以前更親密了,因爲於欣在郭月的心目中,就是一種賢妻良母的典範,當然,於欣還沒有嫁人,也沒有做別人妻子和母親的經歷。
但郭月身邊唯一可以學習的對象,就只有於欣了,於是,有關孟巖的種種,於欣很輕易的就能從郭月口中得知。
少女的心思是多愁善感的,可當她說起自己的心上人的時候,都會忘記一切憂愁和煩惱,彷彿天地間就只有她們兩個人!
於欣現在的狀態就如同戀愛中的少女,只是,她刻意或者故意的將孟巖和郭月的關係遺忘了似的。
于謙對於欣是鍾愛的,雖然說骨子裡還有重男輕女的思想,可是女兒畢竟也是親生骨肉,沒有做父母的不願意自己的女兒幸福。
看到於欣的這個狀態,于謙猛然醒悟,是不是該給女兒找一個婆家了?
可讓他感到猶豫的是,女兒的身體並不好,如果嫁不到一個好人家,那會害了她的。
當然,他于謙如果嫁女,肯定會有人擠破家裡的門檻的。
不能讓她這樣下去了,必須斷了她心中的念想,于謙的女兒不能接受跟另外一個女人共事一夫,那樣,於家的臉會被她丟光的。
他知道,只要是自己安排的,於欣都會接受的,她是個孝順的孩子。
把於欣嫁出去,也了卻了自己一樁心事。
“欣兒,你也老大不小了,爹想給你找個婆家,你說好不好?”于謙以最溫和的語氣道。
一瞬間,於欣感到一絲窒息,臉色蒼白:“爹,女兒的身體嫁人的話,豈不害了人家?”
“你吃了這個藥,不是說沒有問題嗎?”
“爹,那是……”
“那是什麼?”于謙問道。
於欣一時間真的不好解釋,因爲她的病必須要有一個舒緩平和的心情,要保持心情愉快,舒暢,能不動氣,儘量不動氣,而一旦嫁人,如果是自己喜歡的,倒還可以,可一旦不是自己所喜,必然會陷入家庭紛爭,到時候,恐怕就活不了多久了。
“就這麼定了,放心,爹一定給你找一個才學好,脾氣好,門當戶對,不讓你受委屈的好人家!”于謙身爲一家之主,自然是有這個權力的。
“爹,女兒可不可以不嫁人?”於欣眼中閃過一絲酸楚,哀求一聲道。
“那怎麼行,本朝有律法的,女子到了一定年齡都是要嫁人的,爹身爲朝廷命官,豈能知法犯法?”于謙道。
“可是女兒從來沒有嫁人的念頭?”
“如果那個人是孟巖孟大人呢?”于謙緩緩的問道。
“孟大哥……”於欣一下子愣住了,這個想法她都是下意識的迴避的,沒想到今天卻被父親一下子給揭開了。
“欣兒,爹知道,你心裡有人了,但是爹要告訴你,這個人不適合你,何況他現在有婚約在身,還是你郭叔叔的女兒,你是我於廷益的女兒,我豈能讓你去給人做小,我老於家丟不起這個臉!”于謙認真的說道。
“爹,女兒不想嫁人,女人只想做孟大哥的紅顏知己而已!”於欣道。
“你知道,如果你不嫁人,繼續跟孟巖來往,到時候外面的人會怎麼說嗎?”于謙慍怒道。
“爹,能不能讓女兒想想?”於欣感覺自己一下子被撕裂了,于謙視名聲若性命,如果真傳出這樣的風言風語,那叫損壞的可不僅僅是她自己的名聲,還有于謙的一世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