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友上傳 834章 劇毒
白霜華扮成丫環,在顧府四處查探,顧家的丫環本來就很多,今天是老奶奶八十三歲大壽,又請了不少親戚家的丫環僕人來幫忙,由各家的管事監管着,但忙忙碌碌的哪裡能管得過來?
更何況,堂堂白蓮教主,如果闖入紫禁城恐怕還有點難度,在這區區鄉宦家宅裡面,真真是如履平地。
一陣爭吵聲,吸引了白霜華的注意力,她支起耳朵聽了聽,當機立斷將茶盤一擲,正好前面房間門開着,那茶盤就平平的飛了進去,穩穩當當落在桌子正當中,茶壺和好幾個杯子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與此同時,白蓮教主身形拔地而起,如果羽箭般射到房檐下面,在飛檐斗拱間飛快的穿梭,神不知鬼不覺的到了後院。
顧府後院花園,一個肥肥白白的女人正高傲的揚起了下巴,衝着看上去清秀柔弱的女子大聲嚷嚷:“不要臉,我們顧家老奶奶過大壽,你這野媳婦湊什麼熱鬧?”
“對對對,她沒有資格參加!”好幾個女人指手畫腳的,紛紛對這清秀女子怒目相向。
這幾個女人都生得又肥又白,模樣是團頭團臉的,身上穿金戴銀,質地極佳的錦緞襖裙,身邊跟着許多眉眼刁蠻的姑娘媳婦,看上去氣勢洶洶。
而那清秀女子穿得就要樸素得多,身邊跟的兩個丫環也低眉順眼的,不敢和對方相爭。
她被衆人指摘,眼睛幾乎掉下淚來。柔聲懇求道:“大娘子,三娘子,四娘子,我也是顧家的媳婦兒啊。爲什麼不讓我去拜婆婆?”
“呸,誰是你婆婆,你好意思?!”肥肥白白的女人就是大娘子,她朝地上啐了一口,斜着眼睛滿臉的不屑。
四娘子、三娘子也七嘴八舌的,幫着大娘子說話。
清秀女子幾乎要哭起來:“看在二郎勤勤懇懇爲顧家操持的份上,只求姐姐們給妹妹留三分薄面。”
“野種娶野媳婦,都是臭不要臉的。別讓我把你那醜事說出來!”大娘子冷笑着,臉上肥肉直抖。
清秀女子神情大變,臉色像死灰一樣,狠狠的緊咬着嘴脣纔沒有出聲。最後只好轉身離開。
大娘子這幾個女人終於得意的笑了,“婆婆還在大廳上,咱們去替她老人家賀壽!”
白霜華看着清秀女子的背影若有所思,她臉上剛纔痛苦悽絕的那種表情,讓白霜華想到了一個人。戚秦氏。
正廳上賓主落座,有頭有臉的客人坐在廳內,地位較低的客人在廳外露天的桌子落座,女客則在第二進院子的花廳裡頭。
以秦林被貶謫的身份。恐怕連第一進院子的門檻都進不了,但借海瑞和唐敬亭的光。他也坐在了首席上,並且緊鄰着海瑞。和唐敬亭分居海青天的左右位置,登時就吸引了無數道目光,不少人都在猜測這個身穿飛魚服的普通校尉是什麼人物,居然能和唐府尊平起平坐。
殊不知秦林被貶謫之前,唐敬亭還沒有和他平起平坐的資格呢!
角落裡,和莫智高密議良久的裴敬,毒蛇般陰溼寒冷的目光緊緊盯着秦林,低聲對身邊一個灰衣人吩咐幾句,那灰色的身影就藏進了房屋的陰影之中。
秦林,你死定了!莫智高敬畏的看着裴敬,他剛纔已經見識過了那灰衣人的手段,所以毫不懷疑,顧老太太壽宴,就是秦林的死期。
顧家老奶奶杵着龍頭柺杖,由三位肥肥白白團頭團臉的夫人攙扶着,大羣丫環僕婦簇擁,微微顫顫的走出來,溝壑密佈的老臉上堆滿了笑容,昏花的老眼也笑得幾乎張不開了。
顧克瀆、顧克漣、顧克汐三兄弟趕緊迎上去,顧晦明目光在人羣中一掃,似乎愣了一愣,臉色沒來由的一黯,稍微遲疑之後也跟了過去,落後三兄弟半步。
這時候幾兄弟差異就很明顯了,顧克瀆、顧克漣和顧克汐都是尖圓臉,不高不矮,顧晦明卻是國字臉,身材比三位兄弟足足高了兩寸。
“恭賀母親壽辰,願母親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鬆!”顧家四兄弟大聲祝賀,當衆給老母親磕頭道賀。
顧老奶奶目光在衆人臉上一掃,微笑着伸出手:“好、好,你們都好,我的兒啊!”
她把兒子們一個個扶起來,唯獨到了顧晦明,她像沒看到一樣收回了手,顧晦明只好自己站起來,神情有點尷尬。
“果然不是親生的,”秦林嘿嘿冷笑,記得很清楚,顧克瀆這三兄弟是顧老奶奶生的,顧晦明是三歲才認祖歸宗的私生子。
海瑞也瞧出了幾分,目光微微一滯。
“各位賓客吃好喝好,克瀆,替娘陪好客人,”顧老奶奶說罷,又在媳婦兒攙扶下,領着大羣的丫環僕婦走回了二進院子的花廳,和女眷們坐在一起。
顧克瀆高舉酒杯:“來來來,諸位貴客光降,顧家何其有幸,諸位痛飲此壽酒,俱各福壽綿長!”
衆位賓客舉杯痛飲。
顧家四兄弟各坐在上首的一張桌子上陪客人,海瑞這是首席,自然是顧家老大顧克瀆來陪,他看到秦林,神色就有些不自在,戚秦氏一案,秦林很明顯和他不對付。
“顧大老爺,您還在爲前日之事,和在下心存芥蒂麼?”秦林笑盈盈的問道。
顧克瀆在嶺南士林廣通聲氣,約略知道點兒秦林的事情,從府衙回家之後一打聽原來是這位爺,就把他嚇出了半身冷汗。
此時秦林笑盈盈的問起,顧克瀆就滿臉不自在了,訕笑着舉起酒杯:“不敢、不敢,秦長官說笑了。克瀆請長官滿飲此杯,自釀的椰子酒,甘香醇厚。”
同桌的幾個賓客就大吃一驚,顧克瀆是內閣中書。在嶺南士林也算得上一號人物,怎麼對這錦衣校尉如此恭謹?他究竟是什麼人?
秦林玩味的看着顧克瀆,將酒杯拿在手中輕輕搖晃,並不和他碰杯,眼神中帶着戲謔之意。
顧克瀆越發不自在,只好和海瑞、唐敬亭說笑,海瑞愛理不理的,唐敬亭倒是談笑風生。
或許是借酒遮臉吧。顧克瀆一杯接一杯的灌,不一會兒說話都大舌頭了,臉紅得像煮熟的螃蟹。
顧晦明看到這一幕,趕緊從另一桌跑過來。搖着顧克瀆的肩膀:“長兄,長兄,暴飲傷身哪,來來來,我替你敬諸位貴客!”
海瑞滿意的笑了。瞅了眼快要爛醉的顧克瀆,又鼓勵的朝顧晦明點點頭,朗聲道:“兄友弟恭,顧氏家風。足可爲瓊州士林表率,咦。老夫當浮一大白!”
說罷,海青天一仰脖子。將杯中酒盡數喝下,同桌的賓客也紛紛舉杯痛飲。
唯獨秦林仍然笑嘻嘻的端着杯子輕輕搖晃,竟不給海瑞半點面子。
海瑞臉上青氣一閃,好不容易強壓下去,終究沒說什麼,反而朝快要發火的唐敬亭擺擺手,讓門生控制脾氣。
剛峰先生治學以剛,自謂不“吐剛茹柔”,對同僚對上司的脾氣極大,唯獨戚秦氏的案子自覺心中有愧,秦林再怎麼甩臉色,他也只能竭力忍耐。
其實海瑞會錯了意,秦林倒不是給他臉色看,而是不肯吃顧家的酒菜,這傢伙外柔內剛,看起來嬉皮笑臉,心性卻堅如磐石——若不如此,整天剖屍驗屍和死神打交道,哪裡堅持得下來呢?
既然種種跡象認定顧克瀆有罪,自始至終秦林都不嘗他家的酒菜,要麼笑眯眯的端着酒杯搖晃,要麼伸着筷子停在半空又縮回來,看起來好像在吃,其實什麼都沒碰。
吃啊,喝啊,怎麼就是不沾嘴脣?莫智高有點坐不住了,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在吶喊着。
就連陰沉的裴敬,也皺了皺眉頭,十分不耐。
秦林的酒杯裡面沒有毒,他的筷子也沒有毒,他面前的碗更沒有毒,但是隻要他把任何一樣東西放進嘴裡,那東西就會變得有毒,能殺死一頭大象的劇毒。
這就是剛纔那位灰衣人的本事。
可他們做夢也沒想到,秦林根本不碰酒席上的任何東西,不是端着酒杯玩,就是舉着筷子晃來晃去,一滴酒、一粒米、一樣菜都沒有放進嘴裡,叫他們心急火燎的等了大半天,瞪大的眼睛都痠痛得快要流淚了。
“怎麼回事,難道他發現了?”兩人面面相覷。
正當此時,一名親兵打扮的俊俏少年走到秦林身邊,附耳低低的說了兩句話,然後順手抓起他的酒杯,將酒喝得精光。
糟了,沒毒死秦林,毒死他身邊一個親兵,真是打草驚蛇!
裴敬和莫智高都失望得很,準備等那親兵毒發身亡,就趁亂溜走。
哪曉得那親兵喝了之後,若無其事的放下酒杯,一下、兩下、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半點反應都沒有。
這、這是怎麼回事?難道灰衣人失手了?莫智高和裴敬兩人看了看回到身邊的灰衣人,他也同樣莫名其妙,三人簡直快要抓狂——他們並不知道那親兵的真實身份,否則一定會趕緊挖個地洞鑽進去。
“椰子酒味道不錯,毒藥味道更好,”白霜華低低的對秦林道:“如果我來晚一會兒,你就死定了!”
“我不會死,因爲你會救我,有魔教教主在身邊,我還擔心什麼?”秦林篤定的笑着,他非常放心。
真拿你沒辦法!白霜華咬了咬牙齒,比起飛天蜈王高左使的毒藥,這個就顯得太小兒科了,對她來說就像白開水似的根本不起作用,於是冰與火交織的雙眸,開始搜索着下毒之人。
灰衣人以宴席成百上千的賓客爲掩護,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