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無彈窗 917章 人亡政存 頂點
一秒記住
張公魚上表請通西域、布大明皇威於絕塞,來自王馬楊沈四家門生故吏的奏章雪片般飛往京師,秦林反而閒了下來,事情做到這份上已經到了十足十,京師那位陛下究竟如何取捨,秦林差不多也能猜到八九成。
接下來的事情,就輪到山西巡撫張公魚忙得腳不點地了,他先是在風陵鎮廣接百姓的鳴冤狀子,然後按圖索驥,將少師府的驕僕惡奴通通拿下,一一勘問罪名。
張都堂雖然不擅長辦案,好在這些案子都是些魚肉百姓、欺男霸女的情況,並沒有太複雜的案情,鄉里鄉親都可作證,審斷起來十分容易,少師府的惡奴一抓就是一串,蒲州的監獄人滿爲患。
少師府巧取豪奪的財富,包括上百萬畝的田地,都被張公魚登記造冊,審斷明白之後發還原主。
張允齡死於白霜華之手,張四教、張四端兄弟畏罪自盡,緊接着張允齡續絃妻胡太夫人病亡,加上之前的四位頭面管事相繼身死,偌大一個少師府風流雲散,只剩下行將就木的張四維、驚弓之鳥的張四象,每日裡困坐愁城,只等京師問罪聖旨,眼睜睜的看着狗腿子盡數被捕,丫環僕人各回各家,好一派樹倒猢猻散的淒涼。
總的來說,這些事情也並不要張公魚親自動手,自有幾個刑名老夫子替他料理,張都堂每日在堂上走走臺步,拍拍驚堂木,把青天大老爺的架勢端起來,接下來的事情都由幕僚們代勞了——自打張公魚扳倒少師府,真可謂聲名鵲起,山西投入他幕中的舉人秀才如過江之鯽,連王馬楊沈四家都舉薦了不少。
張公魚待在蒲州設的行轅裡面。每天睜開眼是大羣幕僚東翁來東翁去的叫。大堂一升公座,外頭百姓山呼海嘯般的直喊青天大老爺,就是坐着轎子出去轉轉。兩邊都有人夾道歡呼,謂“張青天來也”,真把他樂得合不攏嘴。官場沉浮,蹉跎二十年,焉能想到此生還有今日?
多虧了秦老弟啊!張公魚獨處靜室之時,想起當年在蘄州與秦林結交的前前後後,都禁不住佩服自己眼光咋那麼好。
不過身爲山西巡撫,即將到來的秋征冬解對他來說纔是重中之重,在北方各省當中山西還算比較富庶的,承擔着白銀輸京、糧草支應宣大線的重任,張公魚被少師府的事情拖在蒲州。久久不能回雁門關的巡撫衙門,督辦糧餉等事就不好展開,眼看着糧食都打下來。成捆成堆的收進倉庫。張公魚未免有些坐立不安。
如何徵收,如何發解。朝廷自有成例,倒用不着他親自操持,但居中調度運籌,那是絕對少不了的,人不在雁門關巡撫衙門,萬一出什麼紕漏,朝廷怪罪下來可擔待不起呀!
得了,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舊,去問老把弟吧!張公魚思前想後,乘上八擡大轎,急匆匆的趕到秦林那座宅院,下了轎子就扯起公鴨嗓門:“秦老弟,秦老弟!”
其時天氣已涼,秦林擁被高臥,聽到拮芳、採萍在門外通傳之後,他喃喃的抱怨:“好一個擾人清夢的惡客!老把哥難道不知道年輕人睡得晚嗎?”
張紫萱縮在被窩裡,嘻嘻笑着撓了撓他的胳肢窩,柔軟的髮絲在他裸着的胸前輕拂,癢癢的怪舒服。
兩人都不着片縷,張紫萱柔嫩的雙腿與秦林緊緊交纏,昨夜的激情雖已消退,晨起的溫存也極令人纏綿——秦林前段時間辛苦奔波,最近突然閒下來,就有點君王從此不早朝的味道了。
“秦兄功未成、業未就,先要學唐玄宗麼?”張紫萱低低的笑着,把他腰間戳了戳,嬌嗔一聲:“起牀啦!”
秦林輕輕捏了捏美人兒胸前的蓓蕾,指尖的微涼讓她柔嫩的肌膚微微顫慄,湊到她耳邊壞笑道:“一年沒讓我動,得補回來。”
錦被下的嬌軀染上了一層紅霞,相府千金嬌羞無限的掐了他一把:“這些天早補回來,連多的都有啦,夜夜弄得、弄得人家……”
“弄得人家怎樣?”秦林邪邪的笑着,手指頭越來越不老實,往美人兒滑膩的股間探去。
如同電流閃過,慾望的開關被啓動,張紫萱低聲呢喃着:“人家怎樣,你還不清楚,呀……”
錦被翻滾,嬌喘吁吁,秦林又開始大張撻伐,相府千金嬌軀酥軟,只能用貝齒緊緊咬住朱脣,免得呢喃聲被門外的拮芳和採萍聽見。
張公魚這一等就等了足足半個時辰,茶水都涼了,秦林才布衣芒鞋,施施然的走出來,一副容光煥發神清氣爽的樣子。
“哎呀老弟,你可出來啦!”張公魚喜形於色,隨口寒暄幾句,就把自己的擔憂和盤托出。
張公魚是老實人,他覺得自己和秦林之間不需要拐彎抹角。
“嗯,其實早想和老哥說的,”秦林微微一笑,不緊不慢的道:“趁秋征落實新政,只要把豪門大戶累年的隱瞞和積欠追繳出來,完成秋征冬解的定額之外還有剩餘吧。”
新政,現在還能行新政?張公魚睜大了眼睛,好像秦林臉上開了一朵花。
秦林笑了,他知道張公魚顧慮的什麼。
“家父身後蒙冤,江陵黨盡數被黜,但新政並未盡廢,”張紫萱清朗的聲音響起,倩影從後堂轉出,經過梳妝打扮,臉龐上的紅暈已消退了不少,雙眸閃爍着智慧的華彩。
張公魚趕緊行禮,被這一點撥,倒也明白了幾分。
張居正身故,江陵黨倒臺,但這並不代表人亡政息,就好像戰國時秦國變法,商鞅雖被誅殺,其法一直實行,可謂身滅政在。
張紫萱又伸出三根手指,朗聲道:“先父所行新政分四個主要部分,一曰考成法整肅吏治,二則清丈田畝,行一條鞭法,三則編練新軍、邊關互市,四則開放海禁、鼓勵貿易。張都堂以爲,以如今的朝局,那一條可以廢除?”
巡撫大老爺張公魚眨巴眨巴眼睛,饒是他在官場浸淫二十年,遇到深得乃父家傳的張紫萱,竟半個字都打不出來。
秦林瞅着張紫萱,剛纔還在牀上抵死纏綿,這會兒講起朝政又頭頭是道,嘖嘖嘖,老婆威武,老婆盪漾!
張紫萱的分析完全正確,萬曆和舊黨士大夫聯手擊潰江陵黨,前者因張居正大權獨攬,侵奪了皇權,後者卻因爲江陵新政侵害了傳統士大夫的利益,所以才能聯合起來。
可張居正身死,江陵黨倒臺之後,因爲共同敵人而聯合起來的兩邊,還能保持緊密合作嗎?
萬曆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新政從各方面鞏固朝廷,打壓官紳豪強,可以富國強兵!
事實上,萬曆逐漸認識到這一點,所以清算張居正、扳倒江陵黨,但從來沒有下旨廢除新政,各項措施都在萬曆年間繼續存在。
只不過沒有了江陵黨的強力推動,守舊官紳集團加以抵制,新政的各項制度都逐漸變樣,考成法變成了黨爭傾軋打擊對手的工具,清丈田畝走了個過場就偃旗息鼓,一條鞭法雖然推行,又多出火耗陋規的盤剝,薊鎮新軍雖在,戚繼光調任之後就日漸衰落……到了十幾年後,新政不廢而廢,明王朝也就日薄西山了。
但現在還有的是機會!秦林往北面京師方向若有所思,接着微笑道:“想必紫禁城的那位,也差不多該想明白了吧,張老哥如能把新政抓起來,纔是真正名動天聽呢!而且整個山西方面,應該都不會有什麼阻力,王馬楊沈四家,我都替你談妥啦。”
什麼?張公魚眼睛睜得老大,如果四大家都給予支持,搞新政的阻力就小得多,甚至根本不廢什麼力氣。
張紫萱補充:“張都堂明鑑,如今的局面,只怕重演商鞅故事,纔是大明朝的正道呢!先父教給當今天子的帝王之術,實爲外儒內法,都堂大可放手行去,上則深得帝心,京師有申老先生眷顧,拙夫從旁襄助,此事大有可爲!”
照說,臣子妄議帝王之術,乃是非常不應該的行爲,不過張紫萱還擔心張公魚傳出去嗎?照說,臣子妄議帝王之術,乃是非常不應該的行爲,不過張紫萱還擔心張公魚傳出去嗎?
相府千金連這個都說出來,張公魚真正再沒一絲一毫的猶豫了,用力把大腿一拍:“虧得秦老弟和弟媳點撥,愚兄茅塞頓開,不消說,這就回去措置,就在今年秋征冬解,把新政先推行起來!”
秦林提醒他:“別的或可緩一緩,唯獨公平納稅,減輕百姓負擔這點要先落實,關中疲弊已久,百姓如久旱之望甘霖,張兄如能速速行此等事,則名望之高將直追海筆架。”
秦林提醒他:“別的或可緩一緩,唯獨公平納稅,減輕百姓負擔這點要先落實,關中疲弊已久,百姓如久旱之望甘霖,張兄如能速速行此等事,則名望之高將直追海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