暢快的日子總是不夠多。
就算寧塵打定主意甩鍋,但是事態的發展已經不能讓他在如此靜坐觀望。
宮裡的阿紫姑娘來到了寧府。
並沒有帶來皇帝的聖旨,又或是皇后娘娘的懿旨,只是捎帶過來了一句話:“今日娘娘讓我出來透透氣,順帶給大人與夫人帶一句話——皇后娘娘擔心夫人的身體,讓夫人擇日去宮裡一趟...娘娘安排了專業的女醫官...”
“既然是娘娘的意思。”寧塵輕嘆了一聲,接着說道:“瑤兒,我看你不妨今日就跟着阿紫姑娘一起入宮吧。”
“嗯。”夏瑤點點頭,接着說道:“等我收拾一下。”
夏瑤生孩子畢竟是第一次,再加上寧府之中的侍女也都是雲英未嫁之女,如何懂得照料孕婦?
就算是寧塵也請來了個經驗老道的老媽子,但是想想終究不如皇后娘娘那裡的人才。
再加上金陵城之中又是如此風雨欲來之勢,寧塵想着,若是夏瑤在宮中暫避一陣,那是再好不過了。
雖然這一把火看上去波及不到錦衣衛,但是就怕留下一個爛攤子...到時候就算是錦衣衛也不能撐得住。
畢竟錦衣衛是暴力特務機關,就連執法機關都不夠資格...若是東林黨毀於一旦了,怕是大明的政治要倒退二十年。
所謂術業有專攻。
這是姜立的座右銘,錦衣衛從來不參與行政機關的決策,因爲他知道自己不懂。
那羣文人管着不一定壞事,但是放到錦衣衛的手裡,那就是必然要出問題。
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是姜立入主錦衣衛之時就定下的目標,我不去參與你們的領域,同樣錦衣衛的事情別人也休想插手。
就算是名義上節制錦衣衛的東廠也不行。
寧塵親自將夏瑤送到了宮中,之時在他想要離去的時候,被一個太監叫住了。
並不是所有的太監都是東廠的人。
就好比寧塵眼前的這個,他是皇帝的貼身太監,從皇帝做東宮太子的時候,就在皇帝的身邊服侍。
皇帝幹過什麼,沒幹過什麼,可以是這位太監是最清楚不過了。
按理說這太監跟皇帝有如此關係,進入東廠掌控一個要職本來也不在話下。
只是這位太監眼光非凡,對於權力並沒有什麼慾望。
在他看來,給自己天大的權利,還不如自己將皇帝伺候的舒服了,得到皇帝一句讚賞來的心滿意足。
再者說,就算他現在沒有掌握絲毫明面上的權利,但是誰敢小看他一眼?
人家天天能見到皇帝。
偶爾在皇帝的耳邊不經意的說些什麼...呵呵,誰都不知道會造成怎麼樣的後果。
姜立處處跟魏江軒對着幹,但是對這位太監,既不巴結,也不得罪,頗有些淡如水的感覺...雖然兩個人都不是君子~
“李公公。”寧塵對着李公公拱拱手,微微一笑:“不知公公叫住在下,有何事情?”
“陛下知道大人今日會來宮中,特意讓咱家在此等着大人。”李公公知道寧塵頗得皇帝看中,再加上他本人也不是什麼難說話之人,便輕輕的一伸手,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接着說道:“陛下有請。”
“勞煩公公帶路了。”寧塵略微的向後退去了一步,人家對自己有禮,自己自然也要以禮相待。
李公公臉上的笑意彷彿沒有中斷過,見到寧塵也不推辭,當先一步,在前面帶路。
皇帝的御書房。
“寧塵啊。”皇帝樂呵呵的招招手,不等寧塵說話,便直接讓寧塵坐下說話。
寧塵也不拘謹,老老實實的坐在了最邊上的一把椅子上,身板挺直,微微向前傾,屁股也只是坐了三分之二的座位,隨時做好了起立的準備~
寧塵今日明顯看到了皇帝身上一股難以掩蓋的喜氣,究竟是什麼好事讓這位一城府著稱的皇帝,也不能或是不願意控制自己的情緒?
寧塵小心翼翼的問道:“臣觀陛下喜氣沖天...莫非我大明又出了什麼好事?”
領導就喜歡屬下問自己問題,然後自己在回答裝逼~
“不瞞你說。”皇帝精神一震,樂呵呵的說道:“皇后也有喜了。”
“啥!”寧塵一個晃盪,險些沒有坐穩。
這絕對是他的真實反映,而這個反應也讓皇帝很是滿足。
“皇后娘娘她...”寧塵順勢起身,對着皇帝一拱手,接着說道:“果真是我大明的喜事!”
“臣恭賀陛下再添新丁。”寧塵接着祝賀道。
這件事情外面是一丁點兒的傳言也沒有,也就是說寧塵是少數幾個人知道的,而且是皇帝親口告訴他的。
“喜事是喜事。”皇帝高興之後,臉色還是漸漸的沉下來,看着寧塵說道:“這個喜需要維持住,並且不能斷。”
皇帝看向了寧塵,接着說道:“朕並沒有向外面公佈這個事情。”
“知道這件事的一共也就是五個人。”皇帝看着寧塵說道:“朕、皇后、宋太醫、你還有清河公主。”
清河公主就是夏瑤。
寧塵陷入了沉默了之中,思索了片刻,接着問道:“陛下需要臣做什麼?”
“你一如既往就好了。”皇帝停頓了一下,好像是在打量寧塵的神色,然後輕輕一笑,說道:“但是清河,就需要讓她在宮中多住些時日了。”
“如此,就多勞陛下與娘娘費心了。”寧塵並沒有拒絕,他也沒有拒絕的餘地。
“你倒是不客氣。”皇帝也是無奈一笑。
“只是臣...”寧塵突然面露難色。
“有什麼話明說。”皇帝心情好,幹什麼事情都順暢。
“臣偶爾的時候也想入宮見見瑤兒。”寧塵低着頭說道。
“唔...”皇帝看着低着頭的寧塵,心中頗爲好笑,然後將一塊牌牌扔向了寧塵,接着說道:“也罷,也罷...你什麼時候想進來,就拿着這個牌牌入宮,除了朕,沒人敢攔你。”
“謝陛下。”寧塵絲毫沒有隱藏自己的心思。
“還有一件事情。”寧塵頓了頓,看着皇帝說道:“臣之前查到了大皇子的一些行跡。”
寧塵口中的大皇子,就是皇帝流落在江湖上的那個皇子。
本想着將大皇子徹底找到再向皇帝報喜的,卻沒有想到,皇后娘娘竟然在這個時候有了身孕。
寧塵知道皇帝原本的意思,有意想要培養這一位大皇子,但是現在...事情的發展方向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嗯。”皇帝雖然眼中有些驚喜,但是已經沒有再把這件事看的很重:“繼續找,查清楚他現在的身份...”
皇帝沉吟了一陣,接着說道:“但是先不要去打擾他...你能明白朕的意思?”
“臣知道了。”寧塵點點頭說道。
雖然皇帝還是在意這個孩子的...但是在皇后誕下小皇子之前,恐怕是沒有其他的心思了。
除非皇后娘娘生下的是一位公主...
一半的機率。
寧塵明白皇帝的意思,也對於人的命運,感到十分的好笑。
這位皇子流落江湖一十六年,因爲皇帝的一個心思成爲了下一任皇帝的有理爭奪者...但是這樣天大的事情,他是完全不知道的。
同樣是這位皇子,因爲皇后娘娘突然的身孕,讓他在皇帝心中地位“一落千丈”。
其實對於每一個有能力爭奪皇位的人選來說,從第一順位變成了第二順位,那地位上的變化,就是一落千丈。
這個事情,這位皇子同樣不知道。
還有一點,這位皇子是否能成爲皇位最有力的繼任者,不在他自己,而在於皇后生下的究竟是男,還是女!
皇家的諷刺,莫過於此。
寧塵雖然爲他感到感嘆,但是也只此而已。
就算是不能坐上皇位,將來的生活,一定也會比現在好很多。
寧塵如是想到。
寧車告辭了皇帝,這一趟皇宮之行,也是讓他心中久久不能平息。
這就是這一次,讓寧塵明白了自己在皇帝心中的位置。
皇帝是信任自己的,若不然大可不必用這樣的套路來籠絡自己。
但是皇帝又防着寧塵一手,用皇后名義讓夏瑤入宮...就算皇后與皇帝的本意壞與不壞,就看寧塵是忠還是不忠。
對於夏瑤的安危,寧塵卻是十分的放心。
因爲自己保持對朝廷的忠心,這天下沒有比夏瑤在皇宮中在安全的地方了。
同樣,皇帝與皇后也會盡量滿足夏瑤的需求,畢竟夏瑤若是在宮裡出了什麼,恐怕第一個炸毛的就是寧塵。
孰輕孰重,寧塵與皇帝兩個都掂量的一清二楚。
雖然嘴上沒有說,但這就是一次潛在的交易。
不過寧塵在這場交易之中處在一個被動的局面罷了。
好在問題不大。
寧塵回到寧府,從義父姜立送來的名貴藥材挑選了幾樣,便要出門。
臨出門的時候遇到了阿朱。
“阿朱。”寧塵對着阿朱擺擺手,示意她過來。
“老爺。”阿朱盈盈一禮,左右看看頗爲好奇的問道:“夫人呢?”
“夫人在宮裡。”寧塵頓了頓,接着說道:“要在宮裡住些日子,我擔心不是自己人,夫人使喚起來不方便,你帶着幾個伶俐些的丫頭,進宮一趟。”
“這能行麼?”阿朱眉頭輕輕的皺了皺,她們這些人可沒辦法輕易入宮的。
“去吧。”寧塵輕笑了一聲:“今日是朱天心朱統領值班,你讓他派個人如宮內請示皇后娘娘一下就可以了。”
“是。”阿朱答應了一聲,接着說道:“還需要準備些什麼東西麼?”
“宮裡的東西可比咱們府上全多了。”寧塵輕笑了一聲,說道:“咱們這次是去佔便宜去了,你帶上人就足夠了。”
寧塵知會玩了阿朱,便直接出門去。
目標是京城裡的小張府。
張是一個大姓,姓張的在朝廷裡做官的那是真不少。
洞庭張氏在金陵城的產業也不少。
大張府,自然就是張老大人的府邸。
小張府雖然有好幾個,但是能讓寧塵值得一去的,也就是刑部侍郎張凌峰的府邸了。
“張兄受苦了。”寧塵看到了日常罰跪的張承軒,心中也是頗爲無奈。
“讓老爺子出出氣。”張承軒咧嘴一笑:“你還別說,一開始吧~還真有些不適應,但是現在...”
張承軒臉上沒有絲毫的羞愧之意:“哥哥我就是連跪三個時辰,也是完全不在話下,甚至一天不跪他幾個時辰,就渾身不舒坦。”
“...”這就很無奈,竟然一不小心挖掘出了張承軒的受虐屬性。
“軒兒,是誰來了啊!”房間裡的張凌峰出言問道。
“是錦衣衛的寧塵,寧大人。”張承軒跪在地上,扯着嗓子說道。
“快請進來。”張凌峰在屋內喊道。
“罰跪的時間還沒到呢。”張承軒如是說道:“您老人家親自出來迎迎唄~”
“你啊!”寧塵無奈的笑笑,一把將張承軒拉起來:“就是看伯父雙腿不便纔敢如此嘴硬。”
寧塵推開門看到正要強撐着下地的張凌峰,突兀的一驚。
幾個快步衝上去,將張凌峰扶到了牀上:“伯父這是幹什麼,莫要折煞了小侄。”
寧塵跟張承軒平輩論交,稱呼張凌峰一聲伯父自然是分內之事。
“小侄早就該來。”寧塵滿是自責的說道:“只是之前因爲雲南的事情去奔走了一波,故而來晚了邪魔,還望伯父不要見怪。”
“這是哪裡的話。”張凌峰很是受用,對着寧塵說道:“寧大人能來看看老夫,已經是老夫之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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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涼。
斷了一臂的戚少商,停在一戶人家的門外。
門戶很大,不似尋常人家,只是這門緊緊的閉着。
門前的兩座石獅子,彰顯此戶人家非富即貴。
戚少商轉過了身子,看似想要走上去敲門。
但是一個小廝模樣的匆匆走到了他的身邊,並且遞上了一張紙條。
戚少商看後臉色微微一變,便將紙條震的粉碎。
戚少商止住了自己去敲門的身形,直接大踏步向前走去。
這個時候,門開了。
一個富家年約十六的富家少爺,一顛兒一顛兒的從大門之中溜達出來,並對着大門裡大聲的呵道:“娘,我去玩了!今兒中午不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