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撫衙門後衙的書房內,巡撫張靖平坐在書桌後,在他左側則是按察使魏友明。
此時張靖平的臉色很難看,魏友明已經把情況給全都講給了他。
原本都已準備好事情收尾,可張靖平怎麼都沒想到,事情居然又急轉直下。
“大人,此事您也不必過於憂心,畢竟……咱們又不是監考的人,該急的是他們!”魏友明勸慰道。
但他這話,可不只是開解張靖平,同時也是在誘導他,把責任都推給的學政衙門那些人。
這也是官員們慣用的手法,啥事能躲就躲,躲不了就拖,託不下就捂,捂不住就甩鍋。
但魏友明是基於自己的利益才這樣說,可對張靖平來說,此事他總是有一定責任的。
誰讓他是雍西巡撫,雍西地面上大大小小的事,責任都是系在他肩頭上。
在整個雍西常設衙門中,也只有都指揮使司和廠衛,不歸由他節制。
所以對魏友明的提醒,張靖平直接無視,兩人就靜坐在書房裡。
小半個時辰後,焦頭爛額的鄭彥才趕了過來,此時他臉上的焦急可絕無作假。
沒等鄭彥開口,張靖平當即質問道:“鄭御史,之前你是如何向本官保證的?”
之前張靖平問時,鄭彥坦言絕無人作弊,現在卻是啪啪打臉。
此時鄭彥除了憤怒,其內心的情緒其實是多樣的,有擔憂、懊悔、無奈……
本來只是過來監考,在已經慎之又慎的情況下,還是發生了舞弊之事,而且還鬧得沸沸揚揚。
這事怎麼看都是他的失職,現在的雍西就像是一個沼澤,讓鄭彥抽身不得。
“張大人,此事我有的責任,但事情已經發生,將其平息纔是要緊大事!”鄭彥聲音低沉道。
但張靖平卻不打算輕易放過,而是嚴厲道:“此事你要負主責,本官會如實上奏,你明白嗎?”
相比於魏友明的推卸責任,像張靖平這樣直接威逼鄭彥主動擔責,手段無疑要高明許多。
至於鄭彥會不會答應?其實張靖平一點兒都不擔心,如果其不配合那就把全部責任推給鄭彥。
到時候張靖平上的可就不是說明奏疏,而是直接彈劾鄭彥失職了。
這裡面的關竅,鄭彥稍稍一想心中就能明瞭,張靖平的條件他無法拒絕。
因爲無論如何,這事情他都要負主要責任,誰讓他是主考官呢。
“下官明白!”
表態之後,鄭彥連自稱都變了,也是個懂得變通之人。
走到這一步,接下來纔是正式商討如何解決此事,如何用相對溫和的處置方式,給學子們和朝廷一個交代。
最後議來議去,還是要先把事情查清楚,這事兒自然又落在了魏友明身上。
這邊三人心急如焚,而在另一邊,同樣也有人魂不守舍。
這人便是學政朱逸林,他在得知按察使衙門外的事後,驚得摔碎了茶杯。
急躁,焦灼……讓朱逸林根本坐不住,早早就從衙門裡回了家中。
他的消息靈通,但有的人比他消息還要靈通,已經先一步在他家裡等着。
當朱逸林才踏進家門,之前擔任考官中的幾人,便從裡面迎了出來。
“諸位大人,你們這是……”朱逸林一番錯愕樣子。
在場幾人都是盧陽周邊的官員,其中有知縣同知或者通判,此時他們都圍在了朱逸林身邊。
“朱大人,莫非你還不知道,學子們到按察使衙門鬧事去了?”有官員出言問道。
朱逸林卻一副坦然模樣,淡定道:“學子們鬧事?幾天前他們不就在鬧麼?”
“無非是說鄉試有人舞弊,此事按察使衙門已經在查,諸位大人何故如此?”
不知道朱逸林是真傻還是裝傻,但還是有人捅破窗戶紙道:“朱大人,難道你不知道,學子們已經拿出了證據?”
“拿出了證據?”朱逸林假裝問道。
可這些人完全不按既定套路來,很是直接道:“這說明當初那批考官中,一定有人蔘與舞弊!”
“朱大人爲學政,可要明斷是非,爲我等保住清白!”
說道這裡,這些人才和盤托出了他們目的,卻是讓朱逸林爲他們說好話的。
朱逸林也不是傻子,這時候誰不想把自己摘乾淨,他又豈會爲自己增加麻煩。
但他嘴上還是安慰道:“諸位莫慌,所謂清者自清,又哪裡需要朱某多言!”
實際上,這些人現在找上門來,就已經是在給朱逸林引火,但此時他想生氣都沒轍。
“這世上聰明人可真不少!”朱逸林心中暗探。
送走了這些官員們,當朱逸林以爲自己可以稍作安歇之際,卻又有家僕前來稟報有人求見。
當聽到來人是誰後,朱逸林嚇得差點兒又摔了杯子。
此番來到朱府的,卻是和朱逸林交好的宋伯舟和吳維霖。
見到他二人過來,朱逸林劈頭蓋臉罵道:“你們是豬腦子?這時候來找本官,是想要害死我們?”
以往見朱逸林,這兩人都是和和氣氣,可今日在朱逸林盛怒之下,他們反而表現得很平靜。
只聽宋伯舟道:“朱大人,何必如此氣惱,這多年風浪咱都過來了,您怎麼就沉不住氣呢?”
朱逸林氣得不行,怒道:“刀都要架脖子上了,你們倒是不怕死!”
這時吳維霖卻道:“朱大人,難道你以爲我們不找您,您就太平無憂了?”
朱逸林頓時語結,吳維霖的話說得不錯,他和此事確實難以逃脫干係。
“方纔那些位考官已經來找過我,他們中有沒有人?“朱逸林問道。
宋伯舟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道:“朱大人,這次能不能再找幾個人來頂嘴?”
“只要有人平息了衆怒,那此事也就可以緩和,如此纔有生路!”
想了想後,朱逸林便道:“此事我做不了主,畢竟我已不是主考官!”
這時吳維霖接話道:“無論誰做主考官,都不想這件事情鬧大,朱大人你把道理給其他大人講明白,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