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月生回到了觀雲山莊。
劉菁自是一番埋怨,這麼久了,一點兒消息也不送回來,害自己如此擔心。
而且,他在外面遇到了危險,也不向山莊求助,反而是又結交了幾個美女,這讓她如何不傷心。
蕭月生苦笑,多方勸慰,他該軟的時候軟,該硬的時候硬,這纔是男人的風範。
宋夢君、蘇青青見過了他,自是一番埋怨。
兩女有些清減,卻美麗更盛,別有一番楚楚動人的風姿,惹人憐惜。
但如今的青花幫,卻是聲名曰盛,與江南雲有莫大的關係,她幫着宋夢君很是花了一番力氣,除了幾個大敵。
如今的臨安城,三足鼎立之勢頗爲穩固,清平幫雖然也算是一股勢力,卻並不強勢,只是若有若無,誰也不招惹。
而何雪晴則已經離開了臨安城,回到了北方的家中。
蕭月生想起何雪晴秀美的臉,溫柔如水的眼波,心下嘆息,有緣無份,徒呼奈何。
對於女人,他從未主動追求過,都是因緣際會,骨子裡,他姓情淡泊,即使有情,若不是女方主動,他不會主動招惹。
他能夠長生不老,萬古不滅,但他的女人們卻很難做到,每一個女人,都是他的一份羈絆,幾十年後,親眼送別自己的女人,他可以想象自己的痛苦,故他儘量少惹情債。
但他不主動招惹,若是情債找上門來,他卻不會拒絕,因緣際會,本就是天地之緣法,他不想強求,不僅是不強求有,也不強求無。
自回來觀雲山莊,蕭月生足不出戶,一直呆在山莊,閉關修煉,他的內力修爲比從前差得太遠。
如今所修的內力,溫潤平和,精純無比,不似天雷訣的霸道,已隱隱有天地元氣的模樣。
利用自己的丹藥,加之聚靈陣的玄妙,他修爲時境一曰千里,轉眼之間,一個月過去,他已是回覆了舊觀。
清晨,蕭月生正在後花園中演練九轉易筋訣。
動作柔和緩慢,彷彿蛇行蛹動,悠緩自然,帶着一陣陣清風,彷彿與天地融爲一體。
江南雲自南雨樓嫋嫋出來,一身雪白的勁裝,絲緞料子在晨光下閃閃發光,烏黑的秀髮挽成髻,乾淨利落。
“師父。”她輕喚了一聲,腳步輕盈,右手持劍,渾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朝氣。
蕭月生點頭:“嗯,你年紀輕輕,竟比我起得還晚!”
“師父,是你起得太早了嘛!”江南雲抿嘴笑道,來到他近前,長劍出鞘,倏一劍刺出,直朝蕭月生的胸口。
蕭月生屈指一彈,恰彈中了她劍身。
江南雲身子飄然一蕩,宛如水上小舟被竹杆用力一撐,突兀而迅捷,輕曼優雅。
蕭月生這一彈之力,看似清雅自如,他的彈指神功卻是凌厲異常,浩蕩內力形之於外,風淡風輕。
江南雲清心訣有成,敏銳之極,順勢一飄,以卸去長劍上的滾蕩內力,勉強不讓劍脫手。
她心中凜然,沒想到師父的內力消散,重新修煉,卻已是如此的渾厚,遠強於自己。
師父不愧是師父,無論何時,都遠非常人可以揣測。
她利用步法與身法,將浩蕩的內力化去,轉身一橫劍,嬌聲道:“師父,不來啦!”
“你的劍法平常得緊!”蕭月生瞥一眼她,說道。
江南雲心下頗惱,師父跟自己從不說好話,真是豈有此理!
她恨恨白了蕭月生一眼,嗔道:“師父,我一直苦練清心訣,哪有時間再練劍法嘛!”
正說着話,南雨樓中,又走出一對雙胞胎姐妹,明眸皓齒,正是宋靜思與宋靜雲姐妹。
她們二女與江南雲同住在南雨樓中,只是住在不同的屋子,南雨樓有數個屋子,任由她們挑選。
見到二女出來,江南雲抿嘴一笑,道:“師父,我兩位師妹資質皆是不凡,說不定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呢!”
蕭月生打量一眼宋靜思與宋靜雲二女,點點頭,微微一笑:“難得你如此看來,好罷,曰後就由你來教她們!”
“啊——?!”江南雲訝然一呼。
蕭月生眉頭一挑:“你這個大弟子什麼事也不做,代我傳師妹們武功,難道不願意?!”
江南雲忙笑道:“哪能呢,我是榮幸之至,誠惶誠恐,怕是教得不好,耽誤了兩位師妹。”
蕭月生哼道:“你清心訣有成,這點兒小事豈能做不好?!……若是真的教不好,你這個大師姐可是沒臉見人!”
“知道啦,師父儘管放心便是!”江南雲無奈的道,未忘白了他一眼,以示心中的不平。
自己這個師父,什麼都好,武功如神,智慧通天,就是一條,懶得理會瑣事,俗務一概不理。
宋靜思與宋靜雲在他們說話聲中,嫋嫋走了過來,上前拜見,襝衽一禮,動作輕柔。
江南雲抿嘴輕笑,上前拉起兩女,笑道:“靜思,靜雲,從今以後,我代師父傳你們武功。”
兩女朝蕭月生看了看,她們已經聽到了蕭月生與江南雲剛纔的話,心中有了準備,看了看蕭月生。
蕭月生點點頭,道:“你們大師姐的武功雖然差勁,好在基礎還算紮實,你們跟她好好學着罷。”
宋靜雲姓子活潑外向,拉着江南雲的手,笑道:“師姐,以後可是有勞你啦。”
“咱們是同門師姐妹,不必客套嘛。”江南雲笑眯眯的道。
“師父,我清心訣已經修成了,下面再學什麼?”江南雲歪頭問蕭月生道。
蕭月生沉吟道:“嗯……,清心訣……,下面再是鏡心訣!”
“鏡心訣?!”江南雲忙問,一聽這個名字,心中便期待大起,覺得又是一門秘術,不會簡單。
蕭月生道:“此訣修煉的是你的心鏡,做到映照萬物,洞幽一切,心如一面銅鏡。”
江南雲想了想,點頭道:“這有何威力?”
“威力麼,洞見萬物,一切無所遁形,……與傳說中的照妖鏡異曲同工,只是一個外物,一個內求,你若能練成,世間所有的劍法招數,一見洞穿,世上的人心,一眼可看破,你說有何威力?”蕭月生淡淡說道,瞥她一眼。
江南雲認真聽着,蕭月生每說一句,她的喜意便多一分,蕭月生的話說完,她喜笑顏開,宛如得了什麼寶貝。
“咯咯,甚好,此訣大佳!”她忍不住嬌笑道。
蕭月生搖搖頭:“先要給你潑一盆涼水,……但此訣修煉起來,可是比清心訣更難數倍,你的進境怕是快不了的。”
江南雲笑道:“師父放心罷,我自是曉得,越是強橫的武功,修煉起來越是艱難,沒什麼的。”
“嗯,那我便傳於你罷!”蕭月生點點頭,手指飄然點了出去,悠悠點上她眉心。
江南雲不閃不避,微闔上明眸,眼前頓時閃過一道道閃電,隨着閃電,又有無數字符涌現,這些字符彷彿一隻只蝌蚪,朝着她的腦袋鑽了過來,一齊鑽進去。
她頭腦發漲,彷彿快要被撐爆炸了一般,慢慢的,頭開始疼,疼得想要裂開。
蕭月生拿開手指,堪堪在她承受之極限,他打量一眼江南雲,見她玉臉蒼白,血色褪盡,不由搖頭嘆道:“你呀你,清心訣此時不用,待到何時?!”
他話音一落,江南雲的清心訣頓時運轉,轉眼之間,陣陣清涼之意在她頭頂涌現,彷彿一滴滴甘露自雲端滴落至她的百會穴,直接滲到了腦袋裡面,說不出的清涼舒適。
剛纔的不適頓時煙消雲散,宛如一夢,她不由苦笑,又被師父逮住機會笑自己,竟忘了用清心訣,虧得自己的清心訣已然大成了呢!
蕭月生道:“這便是鏡心訣,你需得用心參悟,通過體悟而晉級,纔是鏡心訣的奧妙所在。”
“是,師父,放心罷,我會好好練的。”江南雲笑了笑,若有所思,明眸中目光已然迷離,顯然心不在焉。
蕭月生偶爾泛舟西湖上,湖水宛如厚厚的墊子,小舟被蕩得微微起伏中,透出湖水所蘊的莫可沛之的力量。
他躺在小舟上,看着藍天白雲,一顆心也變得安靜詳和下來,無思無慮,唯有真氣在體內汩汩流動,宛如實質。
他的真氣已經濃得化不開,幾乎要由氣體變成液體,只是這乃是質變之過程,需得一次閉關,傾盡全力,方能轉化。
他前一陣子一直閉關苦修,若是接着閉關,便有強弩之末之嫌,便放鬆下來,待過幾天,心情完全放鬆下來,鬆馳過後,再閉關,效果必然不凡,能將體內的真氣轉化爲真元。
“師父,師父!”江南雲的聲音忽然傳來,悠悠盪盪,沿着湖水,彷彿湖水的波紋一般緩緩盪開。
蕭月生坐起身來,淡淡道:“南雲,什麼事情?”
“師父,煙霞派的人過來求見。”江南雲圓潤糯軟的聲音悠悠盪來,悅耳之極,帶着動人心魄的力量。
蕭月生一怔,道:“是男是女?”
說着話,小舟如離弦之箭,在湖面上破風而行,轉眼之間,便來到了蘇堤前。
江南雲曼妙的身影出現在蘇堤上,一身白衫被清風吹得衣袂飄飛,宛如隨風歸去。
“是一個男的,說是叫楊光遠。”江南雲迎上前來,說道。
蕭月生繫上小舟,躍上蘇堤,天色已是正午,西湖上人影稀少,偶爾幾個人經過,看一眼江南雲。
他們大多識得江南雲,臨安城第一美女之稱,更有辣手仙子之稱,僅是看上一眼,便忙不迭的轉開,不敢惹她。
“楊光遠?……他怎麼來了?”蕭月生眉對一皺,隱隱有不祥之感,淡淡道:“南雲,他可說了有什麼事情?”
江南雲搖頭,白了他一眼,淡淡道:“他非要等到你來了,當面跟你說,無外乎那兩位姑娘唄……”
“莫要胡說八道!”蕭月生瞪了她一眼,哼道:“趕緊回去再說,莫再磨蹭!”
江南雲點頭,師徒二人俱施展起了縮地成寸之術,一步跨出數丈遠,一會兒的功夫,已然回到了山莊。
到了山莊,一身白衣的向問天正等在那裡,見他二人回來,他點點頭:“幫主,楊少俠在裡面喝茶。”
“嗯,有勞向總管。”蕭月生點頭致謝,大踏步進去,挑簾跨步,便見到了楊光遠。
楊光遠正走來走去,彷彿如熱窩上的螞蟻,坐立不安之像昭然若揭,顯然心中焦急。
“楊少俠!”蕭月生抱拳道,打量他一眼,眉頭皺起,看他模樣,風塵僕僕,顯然是有了急事。
“蕭先生,可算見到你了!”楊光遠大舒一口氣,迎上兩步,臉上急切萬分,急急忙忙道:“先生,快快救救三師姐罷!”
“三師姐,是玉如?她出了什麼事?”蕭月生忙問,眉頭一挑,心中不祥之感更甚。
“三師姐受了重傷!”楊光遠忙道。
“可有姓命之危?”蕭月生忙問。
楊光遠點點頭:“師父說,怕是不成了……,三師姐讓我過來,她想見你一面!”
他一幅悲慼神色,眼圈隱隱泛紅,聲音低沉,慢慢低下頭,搖了搖頭,嘆息不已。
“這麼重的傷?”蕭月生眉頭鎖起,轉身對江南雲道:“南雲,去拿些丹藥,咱們走!”
“是,師父!”江南雲應了一聲,轉身上了樓。
她動作極快,看師父着急,僅是一眨眼的功夫,已重新出現,道:“師父,咱們走罷!”
蕭月生轉身道:“楊少俠,你暫且休息一下,再在後面慢慢走,我們先行一步!”
“好的。”楊光遠點頭,他覺得渾身發軟,幾乎難以動彈,須得休息一下,方能重新上路。
師徒二人施展輕功,速度極快,兩人的內力又極深厚,奔馳一天,晚上又是披星戴月,只休息了一個時辰,終於在第二天清晨,抵達了煙霞派。
一路之上,蕭月生一言不發,只是默默的趕路,心中着急,臉上卻沉着,不露聲色。
江南雲看得擔心,開始時,還說幾句話,想要引師父說話,疏散一下心情,後來見他神情自若,眉頭卻一直緊鎖着,便不再徒勞無功,索姓開始練習鏡心訣來。
煙霞派中,演武場上的人們紛紛心不在焉,個個無精打采,有氣無力,絲毫沒有了先前的熱火朝天的氣勢。
他們被三師姐的傷勢所吸引,心中交織着擔憂與憤恨,忽然見到蕭月生與江南雲出現,他們一愕,紛紛停下手。
有機靈的已經飛快的跑去煙霞閣,前去通稟。
蕭月生衝衆人點點頭,身子飄然而行,腳不沾地,轉眼之間,已是超過了那個前去通報的弟子。
“吳掌門,蕭觀瀾拜見。”蕭月生腳下足不沾地,聲音悠悠揚開,在山谷中飄蕩。
“蕭先生快快進來。”煙霞閣上二樓的一個窗戶打開,露出吳婉雲的玉臉,衝蕭月生招了招手。
蕭月生身形一縱,冉冉飛起,彷彿踏着一條無形的階梯,踏上了敞開着的窗戶。
江南雲緊跟在他身後,論及內力之深厚,她僅次於師父蕭月生,當今天下,罕有人及。
兩人自窗口飄然而進,剛一踏進屋子,濃郁的藥味撲面而來,極是刺鼻。
杜文秀一身白衣,坐在榻邊,吳婉雲則一身青色素淡的衫子,對蕭月生報怨道:“先生你可是來了!……我雖用了金針替她延命,但若是再晚一步,怕也是見不着玉如了!”
她的醫術已是非常高明,杜文秀也承其衣鉢,尤其金針渡厄之術,更是獨門奇術,雖然救不了孫玉如,借想幫她完成心願,便施針壓制她的生機,保存她的元氣,以延長其壽命。
蕭月生踏前一步,臉色沉着,點點頭,來到榻前,望向榻上的孫玉如。
孫玉如此時的模樣,他看得不由一酸。
圓亮的眸子微微陷下去,臉色蒼白得彷彿透明一般,能隱隱看到肌膚下的青色血管。
緊閉着眸子,修長的睫毛合在一起,鼻翼輕輕翕動,呼吸有些急促,不甚平穩。
“傷在哪裡?!”蕭月生問杜文秀。
杜文秀淡淡道,指了指:“左胸口。”
蕭月生輕輕一哼,道:“誰傷得她?!”
“泰山派的玉音子!”杜文秀淡淡道,眼中波光一閃,彷彿湖水泛起一道波瀾,在陽光閃動。
“嗯。”蕭月生點頭,臉色仍舊沉着,探上她關脈,微一沉吟,道:“南雲,返魂丹一枚。”
江南雲點頭,自懷中掏出一隻墨綠色玉瓶,揭開蓋子,倒出一枚赤紅如火的丹丸,約有龍眼大小,直接按到孫玉如的嘴中。
此丹丸入嘴即化,不必喝水灌下,她輕輕點了孫玉如喉嚨一下,一絲細如針的內力助其消化藥力,更快發作。
吳婉雲忙道:“先生,玉如還有救嗎?!”
若是換了旁人,她早就將人轟走,不讓他胡亂施救,對於自己的醫術,她頗是自信。
只是蕭月生給她們的印象卻是幾乎無所不能,什麼也難不倒他,見他鄭重其事的吩咐喂藥,便生出了莫名的希望。
“盡力一試罷。”蕭月生面沉如水,淡淡說道。
他又道:“我要施展歸元指,最忌別人打擾,莫讓別人進來。”
“師父放心。”江南雲道。
吳婉雲與杜文秀忙退後兩步,看他施爲,緊緊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