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月生心中甚喜,蕭野僧初次得到氣感,竟能控制情緒,保持內力流暢不斷,委實難得。
這不僅需悟姓,也需心姓,兩者兼備,已有成爲強者的資格。
世上練功者無數,絕頂高手卻寥寥,並非無因,悟姓與心姓兼具,方有希望,缺一不可。
佛家修煉,想修成佛,第一步要發心,不發心難成佛。
武功修煉亦如此,心姓不堅韌,控制不了情緒,斷難有什麼成就,往往走上歧路,或是半途而廢。
這一會兒的功夫,已經上了手,這蕭野僧確實可堪造就。
燈光溢滿的廟內,蕭野僧與蕭如玉打坐,小環打瞌睡,蕭月生看書,不時隨手添一根柴禾,篝火熊熊,時而發出“吡啪”響。
廟裡格外的寧靜,外面夜風掠過樹梢,發出嗚嗚輕嘯,吹到廟裡時,被廟門前的木板擋住,進不來。
先前,蕭月生伐了一棵樹,做了一個木板,擋住了廟門,風進不來,否則,縱使篝火再旺,也暖和不了。
蕭月生的目光落在蕭如玉臉上,她白玉似的臉龐泛紅,被篝火映着,像一塊兒白玉上塗一層胭脂,嬌豔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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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蕭如玉修長睫毛輕顫,緩緩睜開了眸子,目光盈盈如水,與蕭月生的目光相接。
一觸即分,她忙轉過去眼,望向別處。
臉頰更紅幾分,直接染到了修長的雪頸,原本沒被火光照到的,也變成了粉紅色,嬌豔嫵媚。
蕭月生笑了笑,心中一蕩,轉開眼睛。
蕭如玉望着篝火,時而擡眼瞥他一下,忙又轉開,生怕被他碰到。
夜風嗚嗚的輕嘯聲,篝火吡啪聲,此時格外清晰,彼此呼吸聲彷彿也能聽得到,蕭如玉心怦怦跳得厲害,目光遊離。
她暗想,蕭先生武功厲害,聽力靈敏,想必能聽到自己的心跳,這令她大羞,臉更紅了,燙得厲害。
忽然,一陣急驟的馬蹄聲隱隱傳來,由遠及近,轉眼到了廟前,“希聿聿”幾聲長嘶,然後是落地的腳步聲。
“大哥,哈哈,真巧,這裡有座廟,可以歇腳!”一聲大笑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粗獷豪邁。
一道柔和悅耳的聲音響起:“嗯,進去瞧瞧。”
腳步聲響起,咚咚作響,彷彿大象走過來,一推掩在門邊的木板,風一下涌進來,篝火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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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還有人吶!”洪亮的聲音響起,跨進來一個粗壯的漢子,獵戶打扮,腰間別着一柄單刀,寒光奪目。
小環一下驚醒,忙抹眼瞧過來,看到一個狗熊般的大漢站在門口,火光照耀下,容貌嚇人。
“鬼呀!”她尖叫一聲,花容失色,後仰到蕭如玉身上。
蕭如玉白她一眼,低叱道:“閉嘴,別亂叫!”
“小姐,這不是鬼吧?”小環低聲道,挪到蕭如玉身後,小心翼翼的看向大漢。
蕭野僧也睜開眼,神采奕奕,彷彿睡了一個好覺,看一眼大漢,見他面目黧黑,容貌兇惡,非是善類。
他低聲道:“師父……?”
“稍安勿躁。”蕭月生手按了按,神色沉靜。
大漢站在門口,卻擋不住風,進了廟,吹動了蕭如玉的秀髮,月白的羅衫飄動,她的臉緊繃着,冷下來。
“哈哈,幾位,打擾啦,咱們來湊個熱鬧,不介意吧?”
大漢大笑,抱了抱拳,大咧咧的說道,豹子眼炯炯望着蕭如玉。
蕭月生一襲青衫,手執一卷書,如一介書生,蕭野僧一看就不會武功,唯有蕭如玉是會武功的,她姿容絕美,容光若雪,美得驚人,在火光映照下,嬌豔欲滴。
他嚥了一口唾沫,怒瞪小環一眼,再望向蕭如玉,馬上柔和,炯炯放光。
蕭月生淡淡道:“深夜趕路,難得有地方歇腳,幾位好漢請進罷。”
大漢艱難的轉頭,笑道:“你這書生很明白事理!”
然後又癡癡望向蕭如玉,神情貪婪,看其模樣,恨不得一下摟到懷裡。
蕭如玉冷若冰霜,妙目盈盈,彷彿結了冰,冷冷的瞪着他,毫不示弱,這樣的情形見得多了,一看這個漢子就不是什麼好人。
“老三,怎麼回事?”柔和的聲音響起,隨即進來兩個人。
當頭一個,身形頎長,氣度瀟灑,緩緩而來,面如冠玉,修眉俊眼,神采動人,讓人眼前一亮。
身後是一個削瘦的漢子,相貌平常,神情平淡,易被忽略,站在俊逸中年人身後,人們更不會注意他。
兩人飄飄而入,俊逸中年人看一眼大漢,隨即一怔,被蕭如玉的姿容所攝,但很快移開目光,落到蕭月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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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露出一個笑容,微笑的打量着蕭月生。
蕭月生神情沉靜,似乎沒看到三人,彎腰拿起一根柴禾,丟到篝火裡,一陣吡啪作響,火勢變旺。
他拿起書,接着看,神情專注,不似作僞。
“好小子!”大漢暴喝一聲,彷彿晴空一個霹靂,殘破佛像一陣晃動,泥土簌簌落下。
“啪!”一尊赤腳羅漢像緩緩倒下,摔成了兩半,頭咕嚕咕嚕滾到小環身後。
“啊——!”小環尖叫,一蹦而起,驚叫道:“小姐!小姐!什麼東西呀?!”
“哈哈……”大漢開懷大笑。
蕭如玉轉頭看一眼,一扯小環,叱道:“好啦,別大驚小怪!泥像而已!”
“嚇死人啦!”小環拍着胸脯,驚魂未定,悻悻瞪一眼大漢。
大漢笑眯眯的:“你這小丫頭,真是膽小如鼠,有趣!有趣!”
蕭如玉盈目如冰,冷冷道:“你這麼一個大男人,嚇唬小姑娘,有什麼趣?!”
大漢笑眯眯的道:“這是你的小丫環吧?”
“不錯。”蕭如玉冷冷道。
大漢笑道:“看樣子姑娘是個和善的人,小丫環如此放肆!”
“和不和善,與你何干?!”蕭如玉更不客氣,冷笑一聲:“這裡不歡迎你們,請移駕別處罷!”
“這麼黑的天,咱們就在這裡湊合一下吧!”大漢笑道。
轉身對俊逸中年人:“大哥,咱們就住這兒,怎麼樣?”
“嗯。”中年人點點頭,轉身抱拳,對蕭月生道:“這位先生,有擾了。”
蕭月生從書上擡眼,淡淡一瞥:“天色不早了,三位隨意罷。”
“多謝了。”俊逸中年人微笑,轉身道:“別愣着,去找幾個木墩!”
“是,大哥!”大漢應了一聲往外走,“咚咚咚”,腳步如大象,每一步下來,地面彷彿輕輕顫動。
“蕭先生,他們……”小環嬌嗔,有些抱怨。
蕭月生笑了笑:“出門在外都不容易,予人方便,自己方便,將就一下吧。”
“先生你倒是好心!”小環哼一聲,撇撇小嘴。
蕭如玉瞪她一眼,她吐吐舌頭,不再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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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逸中年人抱拳笑道:“好一個予人方便,自己方便,先生真乃豁達之人。”
蕭月生點點頭,目光又移回了書上,不理會外人了。
“咚咚咚”腳步聲中,粗壯漢子又進來,提了三塊木頭,扔到地上:“真是巧,它們就在邊上。”
蕭野僧看一眼,這是師父剛纔做門板時所遺。
他又看一下蕭月生,心中不解,這漢子如此無禮,憑師父的武功,趕走他們小菜一碟,師父卻偏偏忍下來了。
換了自己,有師父這般功夫,早就動手,讓他們屁滾尿流,逃之夭夭。
“嘿嘿,我坐這兒!”粗壯漢子把三截木頭擺好,一塊兒擺在蕭如玉身邊,他笑眯眯的坐下來。
蕭如玉嫌惡的看一眼,站了起來,拿起墊子坐到蕭月生身邊。
漢子豹眼一瞪:“咦,你忒不給我老三面子啦吧?”
蕭如玉冷笑一聲,看也不看他,低頭拾起一塊兒柴禾,投到篝火裡。
小環也瞪他一眼,走到蕭如玉身邊坐下了。
蕭野僧坐蕭月生左首,蕭如玉坐右首。
蕭月生擡頭,看一眼粗壯漢子,又看一眼俊逸中年人,微微一笑,搖了搖頭,卻沒說話。
俊逸中年人皺眉,一擺手:“老三,休得無理取鬧!”
大漢大聲道:“大哥,我哪裡無理取鬧啦,是她瞧不起我!”
“閉嘴!”俊逸中年人輕哼。
大漢重重喘一口粗氣,不再多說,卻拿豹眼死死瞪着蕭如玉,雙眼灼灼,彷彿燃燒的篝火。
蕭如玉低頭看篝火,不理會他,任憑他眼珠子瞪出來也沒用。
大漢見如此,牙咬得咯咯作響,忽然怒喝道:“臭小子,你賊眉鼠眼的看什麼?!”
他手指着蕭野僧,雙眼大睜,猙獰兇惡,彷彿噬人的野獸。
蕭野僧臉色“唰”一下煞白,血色盡褪,只覺一股寒氣撲面而來,從毛孔鑽進去,渾身的血液凝固了,凍住了。
“咯咯咯咯……”他牙齒上下打顫,拼命想止住,想咬緊,卻身不由己,仍不停打着顫。
他心下慚愧,羞怒,恨不得一頭鑽到地縫裡,只覺自己太丟人,竟被人嚇成了這樣!
蕭月生皺一下眉頭,看一眼俊逸中年人。
俊逸中年人撿起一根柴禾,撥了撥篝火,彷彿沒聽到大漢說話。
蕭月生淡淡道:“野僧,去向這位前輩討教一下功夫。”
“是……是……師父。”蕭野僧打着牙梆子答應,身子卻動彈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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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月生搖搖頭,輕輕一拍他背心,蕭野僧“騰”一下站起來,煞白着臉,雙眼卻如熊熊篝火,瞪着大漢,喝道:“在下蕭野僧,領教前輩高招!”
說罷,繞過篝火,大步來到大漢身前,抱拳一禮,雙眼瞪着他,彷彿面對殺父仇人。
剛纔那一下,他被嚇得渾身僵住,實是莫大的恥辱,他心中恨極了這大漢,想要洗刷此辱,唯有打倒他。
自己武功不成,怕不是這大漢的對手,但師父既然有命,斷不會讓自己白白送死,只管照師父的話做就是了。
此刻,他渾身暖融融的,彷彿浸在溫水中,剛纔的寒意消散乾淨,更讓他信心倍增,置生死於外。
“呵呵……,有趣!有趣!”大漢笑了起來,滿臉譏笑。
蕭野僧冷笑:“前輩出招罷!”
“小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膽啦?!”大漢譏笑道。
“請——!”蕭野僧沉下臉,擺了個起手式。
蕭月生沒傳他拳法,不過,他平常就好武,天南地北的客人見多了,酒樓乃是非之地,酒喝高了,老天爺老大,自己老二,誰也不懼,極易惹亂子。
他見過不少武林中人動手打架,也偷學了幾招,此時派上了用場。
“好!好!老子就教教你,讓你曉得天多高,地多厚!”大漢冷笑連連,猛的一拳搗出。
“呼——”拳未到,拳風已至。
蕭野僧瞪大眼睛,身子僵硬,彷彿見到一匹駿馬狂奔而來,明明想閃,腿卻僵住了,動彈不得。
拳頭將臨,他閉上眼睛,只等捱揍,忽然體內生出一股磅礴力量,這磅礴的力量奔騰,身不由己搗出一拳,迎上大漢醋鉢拳頭。
“砰!”一聲悶響,兩人分開。
蕭野僧平平滑出一步,安然無恙,古怪的望過去。
大漢“噔噔噔噔”往門口一連退了四步,被門檻一絆,仰天就倒,忽然閃過一道灰影,削瘦中年人出現,扶住了他。
“噗!”他噴出一道血箭,雙眼神采黯淡,彷彿大病一場。
“咦?!”俊逸中年人一怔,轉頭望向蕭野僧。
蕭野僧神情古怪,心下莫名其妙,隨即恍然,是師父在暗助自己,想到此,他信心倍增,抱拳一禮,哼道:“前輩,承讓了!”
“你——!”粗壯大漢指着他,手發顫,又吐出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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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俊逸中年人拍了拍手,面露嘉許:“少俠好功夫!”
蕭野僧抱拳:“不敢當!”
他掃一眼那大漢,淡淡微笑,終於出了這一口氣。
蕭月生放下書,微笑道:“小徒年輕,武功低微,見笑了。”
俊逸中年人笑道:“先生有此佳徒,可喜可賀!”
蕭如玉皺眉,看一眼蕭月生,覺得這般說話好累,明明結了仇,偏偏還說話文質彬彬的,真是虛僞!
中年人笑道:“看到他們比劃,我也手癢,咱們切磋一下如何?”
蕭月生笑了笑:“野僧,陪這位前輩走幾招罷!”
“是,師父!”蕭野僧抱拳恭聲道。
他踏前幾步,沉聲道:“請前輩指教!”
說罷,又擺出了剛纔的姿勢,凝神於目,緊盯着他。
“好——!”中年人俊逸的臉龐仍帶着笑,看不出怒氣。
不過,蕭野僧能感覺得到,一股淡淡的寒氣瀰漫過來,顯然,他是惱了,被師父這般對待,自然是要惱的。
蕭野僧大覺痛快,師父這纔是大氣魄,根本懶得理會這些跳樑小醜!
“你先來罷。”中年人笑了笑。
“晚輩得罪了!”蕭野僧沉聲道,呼的搗出一拳。
剛纔那股磅礴的力量仍在,所以他信心十足,這一出拳,頓時拳風凜冽,彷彿一塊兒巨大的石頭擲出去。
“好深厚的內力!”中年人一笑,斜刺一步避過,出掌擊蕭野僧左肋。
論及內力,他自忖稍勝三弟一籌,但論及剛猛,仍要稍遜,動手時也要暫避其鋒,自然不敢硬接蕭野僧這一拳。
蕭野僧只覺磅礴的力量猛的一漲,頓時控制了他,他不由自主橫踩一步,撩起左腿,突兀而迅速,中年人竟反應不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