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栩栩的記性其實不算特別好,然而有些事情即便當時沒有刻意地去記住它,在許久之後……也會忽然間清晰無比地涌上腦際。
就像那天她去他的公司找他,在他辦公室的茶几上無意間看到的那份資料。
隱約間,她在資料上瞧見了蘇妍這個名字。
可笑那個時候她還懵懂無知,只當那是某個醫療案例的患者姓名,並未將其放在心上,甚至對此全然沒有一絲半毫的懷疑。
哪怕那個時候……白晏禮身邊那個頗有心機的女秘書已然很明顯地在暗示她了,她卻渾然不覺,一心一意地信任着那個她毫無保留愛着的男人。
而今,記憶中的場景和眼前的畫面緩緩重疊。
過去和現在遙相呼應。
涼風一陣陣地吹拂着她肩頭的髮絲,彷彿在無聲地嘲諷着她的遲鈍,還有她的自欺欺人。
原來……
白晏禮並不是隱瞞得天衣無縫,滴水不漏!
如果仔細去追究,大概還有很多其他的蛛絲馬跡可以找尋,只不過是她自己忽略了這一切,閉着眼睛沉溺在了男人編造的甜蜜謊言之中。
所以,實際上……不僅僅是白晏禮在騙她。
就連她自己,都在無時不刻地騙自己,說他愛她。
想想還真是可笑。
哂然一笑,唐栩栩斂起眸光,剔着冷眼,邁開步子筆直走向住院部大樓!
上到最頂層的svip特級看護病房,電梯裡便只剩下了唐栩栩一人。
等到電梯門打開,唐栩栩徑自走向走廊最盡頭的那間病房,爾後揚起手,沒有敲門,只能‘砰’的一下推開了病房的門!
跟她想象中不同。
杜雨熙不在病房內,甚至蘇妍也並沒有靠坐在牀頭等她。
病牀上安安靜靜地躺着一個穿着病號服的女人,似乎還在長久的沉睡當中,沒有醒來。
病牀邊,倒是有個男人守在那兒。
還是一張有過一面之緣的臉孔,唐栩栩一眼看去覺得有點眼熟,只是一下子沒想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對方。
直到對方聞聲側過身,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同她開口打了一聲招呼。
“唐小姐,你來了。”
聽到這個聲音,唐栩栩才恍然回憶起兩人的第一次見面。
是在那個婚紗店。
當時她在試穿白晏禮親自爲她設計定製的婚紗,然後突然有個十多歲的女生跑了進來,二話不說就往她身上潑了紅色的果汁,義憤填膺地質問她爲什麼要搶別人的東西!
【等等!那件婚紗不是你穿的!那是蘇姐姐的——】
【不許碰那件婚紗!】
【那是蘇姐姐的,不是你的……我不准你搶蘇姐姐的東西!】
激烈而義憤的措辭,每個字都充滿着不善和敵意,張牙舞爪得像是要撲上來撕咬她!
言猶在耳。
凝眸看着眼前的那個男人,唐栩栩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和他的那個妹妹……原來跟蘇妍是一夥的。
她還記得,當時這個男人給出的解釋,是她妹妹搞錯了撒氣的對象,錯認了人,所以才誤將不滿的情緒發泄到了她的身上。
但現在看來,對方並沒有認錯。
更沒有罵錯人,潑錯人!
他們要聲討的‘準新娘’就是她!
而那個女生嘴裡口口聲聲叫着的‘蘇姐姐’,無疑就是蘇妍。
所以……
她結婚時穿的那件婚紗,那件白晏禮提前設計定製的婚紗,原來……真的不是爲她量身打造,是她鳩佔鵲巢,搶走了本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
難怪要遭雷劈呢!
暗下眸色,唐栩栩眼底一閃而過自嘲,但很快便就收起了這些無謂的念頭和思緒,凝眸對上男人的眼睛,直勾勾地問道。
“雨熙在哪裡?!”
“唐小姐放心,杜小姐並沒有什麼大礙,只是不小心撞到了腦袋,醫生已經仔細檢查過了,情況並不嚴重……應該很快就會醒過來。”
男人文質彬彬,一如上次見到的那樣,有禮有節,不像是個不講道理的人。
眉眼間神色溫和,看不出半分戾氣。
他這副模樣,無疑十分容易取信於人,讓人卸下懷疑和防備。
然而,唐栩栩上過他的一次當,被他騙過一次,又怎麼可能會輕易相信他說的話?
“我只問你她在哪裡?我要親眼見到她,才能相信她是真的安全!”
男人卻並不急着回答。
只低眸看了眼腕上的手錶,繼而開口道。
“十分鐘……只要你留在這兒陪妍妍十分鐘,我就帶你去見杜小姐……這樣的要求,應該不算過分吧?”
說這話的時候,男人的口吻一直很謙和,但唐栩栩聽得懂他的言外之意。
杜雨熙現在落在他們的手裡,她除了答應他提出的條件,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
唐栩栩雖然不相信他們的話,但有一點還是認同的……那就是這一回,十有八九確真的是杜雨熙主動找上門來的,她的性格原本就衝動,會做出這種事並不讓人意外。
只是這樣一來,杜雨熙的處境就變得很被動了!
不管她傷得如何,都可以說是咎由自取,而蘇妍則始終處於弱勢,顯得無辜。
唐栩栩很清楚,杜雨熙之所以會跟蘇妍扯上關係,全是爲了自己!
所以……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再讓杜雨熙受到多一分的傷害!
見唐栩栩沒有反駁,男人便當她是默認了。
繼而邁步從她面前走過,直接走出了病房,順手還不忘把房門關上。
‘啪嗒’一下。
房門合上的剎那,整個屋子瞬間安靜了下來,屋內和屋外彷彿被隔絕成了兩個不同的空間。
唐栩栩垂着眼睛,看着平躺在病牀上的那個女人。
只見本該處於植物人狀態的蘇妍緩緩睜開了眼睛,繼而淺彎眉目,擡眸對上了她的視線。
“唐小姐,很抱歉……昨天讓你空等了一個晚上。”
蘇妍柔聲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道歉。
沒有尋常小三那種裝腔作勢的咄咄逼人,反而穩操勝券一般,有着相當內斂的氣度。
彷彿她纔是先來的妻……至於唐栩栩,最多隻能算是後來的妾。
“其實,昨天晚上,我是故意放出消息讓白伯伯綁走我的……你知道,我爲什麼要冒這個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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