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多沒見。
唐栩栩幾乎沒怎麼變，只是遠遠看去，似乎比以前更清瘦了一些。
她以前也瘦，尤其受傷住院的那段時間，更是單薄得像是風一吹就能颳倒……直到後來回到家裡住，在秦媽的悉心照料下，才稍微養回了一點肉。
而如今，她一個人帶着孩子，到底還是辛苦，好不容易養回來的身子，又清減了下去。
所幸臉上的氣色比之前好了許多，精神看着也很不錯。
隔着一段距離，白晏禮聽不清對樓傳來的聲音，只斷斷續續聽到孩子奶聲奶氣的叫喚，以及唐栩栩隱隱約約的哄慰聲。
“寶寶乖……寶寶聽話……小嘴巴張開，啊……再吃一口！寶寶真乖……”
莫名的。
聽到唐栩栩熟悉的聲音，儘管聽不大真切，卻是讓人有種無比安心的感覺。
彷彿幾百個日日夜夜始終高懸的心終於可以放了下來，緊繃着的神經也終於得以稍稍放鬆……躁鬱不安的心情隨之逐漸緩解，就連空蕩蕩的胸腔也被一股自心口處溢出的暖流慢慢填滿。
那是一種，活過來的感覺。
彷彿這個行屍走肉般的軀殼，因爲她的存在，又重新有了溫度，有了感情。
他不敢說自己有多愛她，他只知道……有她在的世界，他才能夠感受到活着的意義，纔會有喜怒哀樂、七情六慾。
站在窗簾後，白晏禮就這麼靜靜地看着對面陽臺上的身影，目光一動不動，也沒有開口說些什麼。
一行人站在那兒，佇立良久。
看着唐栩栩給寶寶喂完粥，又拿着小撥浪鼓陪着他玩了一陣，直到寶寶犯困了，才把他從寶寶椅上抱起來，輕聲哼着小曲兒哄他睡了過去。
白牧野靜立一旁，同樣沒有開口說話。
一直等到唐栩栩抱着孩子離開了陽臺，纔回過頭看向站在身側的男人，眉梢微微擡起，詢問道。
“孩子睡了……你不過去找她嗎？”
白晏禮輕抿薄脣，沒有回話。
他當然想過去找她，哪怕只是見她一面，跟她說說話也好。
可是，他不敢。
他不敢靠近她，甚至不敢出現在她的面前，讓她發現自己找到了她……他怕他的出現，會驚擾了她，更怕眼前所見的一切，僅僅是他午夜夢迴的一場迷夢。
而美夢，是會被驚醒的。
所以他只能躲在角落裡，躲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地注視她。
倘若這真的只是一場美夢，那麼……他寧願永遠停留在夢境之中，永遠都不醒來。
…
一整個下午，白晏禮都待在那個房間沒有離開。
也沒有過去找唐栩栩。
他知道，唐栩栩不想見到他。
哪怕她獨自一人撫養孩子，躲在這個小縣城裡過着清苦的日子，她也始終不肯回去找他，甚至跟所有人都斷絕了聯繫，連唐斯桀都不知道她的下落和生死。
要是換作以前，早在得到唐栩栩消息的第一時間，白晏禮恐怕就已經找上了門，直接將她帶回了家。
可現在，經歷了那麼多波折，白晏禮已然不敢再逼迫她什麼。
她不想讓他知道她的下落，那他就裝作不知道。
她不想見到她，那他就不在她面前出現。
他只要知道她還活着，只要每天早上醒來都能看到她，都能聽到她的聲音……他就已經很知足了。
“什麼？”
聽完白晏禮的想法，白牧野不免有些錯愕，忍不住反問了一句。
“你要住在這裡？！”
本來他把唐栩栩的消息告訴白晏禮，是想讓他過來把她帶回去，給她和她的孩子一個完整的家。
可沒想到，白晏禮卻並不打算去見她，只吩咐鍾堯買下了這個房子，還讓人從江鼎閣那邊收拾了東西送過來，打算搬來這裡住。
雖然他住的地方跟唐栩栩只隔了一條小巷子，但這樣的情形顯然跟白牧野一開始的設想大相徑庭。
白晏禮眸色微暗，似乎已經打定了主意。
“栩栩是什麼樣的性子，你也很清楚不是嗎？她既然能逃走一次，只要她想，勢必就能逃走第二次……更何況，在這之前，她已經逃了兩次，我不想再逼她，讓她一次又一次想方設法地從我身邊離開……”
他也無法再承受失去她的折磨和煎熬。
“可是……她要生存，還要撫養一個孩子……難道你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不管嗎？”
白牧野當然知道唐栩栩骨子裡的不妥協，也正是因爲這樣，他纔不敢輕舉妄動，魯莽地把她帶回榮川市。
但無論如何，他也不可能留她一個人在這裡吃苦。
他做不到對唐栩栩撒手不管，白晏禮自然也做不到……但即便他再怎麼想去見她，也必須硬生生忍下。
因爲，他比任何人都瞭解唐栩栩。
也比任何人都清楚——
除非唐栩栩自己願意回到榮川市，否則……誰也強迫不了她。
面對白牧野的詰問，白晏禮沒有多做解釋，只輕啓薄脣，淡淡道。
“我會在這裡陪她。”
她在哪裡，他就在哪裡。
哪怕她不要他，他也不會再丟下她一個人。
聽他這樣說，白牧野皺了皺眉頭，追問道。
“所以你就永遠都不去見她了是嗎？”
白晏禮神色微斂，輕聲回道。
“我會等她。”
聞言，白牧野不由怔了一下，頓了頓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那你打算等到什麼時候？”
“等到她不再生我的氣，願意回來找我……不管多久，我都會等她。”
如果沒有這個孩子，也許他永遠都不可能等到那一天。
但她沒有打掉他們的孩子，而是選擇把孩子生了下來，那麼……他是不是就能有一絲期待，期待她還會回到他的身邊？
儘管白牧野心下着急，不如白晏禮那樣有耐心，卻也明白他說的有一定道理，這種事不是他們一廂情願就能解決的，最重要的還是唐栩栩的態度。
不得已，他也只能任由白晏禮在這邊住下。
至少有白晏禮在邊上看着，他也能安心一點。
…
那廂。
蘇妍得到唐栩栩的消息，已經是半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