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艱難地睜開眼睛,入目的是一個還算熟悉的環境。
“我回來了?”從嗓子眼裡呻吟了一聲,江辰嘗試着挪動自己痠疼的腿腳,一臉呲牙咧嘴。
“哼,天眼不是號稱濱城之內無所不曉,戰無不勝嗎?”一旁帶着揶揄的女聲回答道,“怎麼還會要我出手才救下一命?”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江辰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微微坐起身子,果然,那張面帶寒霜的俏臉就出現在眼前。
“花警官,看來咱們還真是有緣啊。”江辰笑道,只是不知胸口哪裡受了傷,說話牽動傷口,那笑容比哭還難看。天知道花前怎麼找到的自己,不過再怎麼說,落在她手裡也比落在許強手中強上百倍。
“少跟我貧嘴,你這個人渣。”花前站了起來,直勾勾地盯着江辰的眼,面容嚴肅,“我聽說天眼的眼中,世間萬物都可交易,世間萬物也都只是交易。那現在我救下了你的命,你欠我一條人命,我說的沒錯吧?”
“小姐,您還沒問價就付了款,這不符合商業交換的原則啊。”江辰揉着疼痛地腦袋說道,“換句通俗的話說,我又沒讓你救我。”
“啪!”卻是花前一個耳光打在江辰臉上,頓時現出五個紅色的指印來。
“那上次你趁我睡覺圖謀不軌,這一下就是我定的利息。”花前冷冷地說。
“廢話少說。我不知道你怎麼得罪了許強,也不知道他將會怎樣對付你。反正你現在已經無路可走,眼前只有兩個選擇——死在許強手上,或者跟我合作。”
“合作?”江辰搖了搖頭,“莫說現在你已經不在濱城市警局當差,就算你能夠指揮得動整個濱城市的警察,也不可能對許強產生什麼影響。你根本不瞭解面對的是什麼人。”
想起之前的經歷,江辰仍是心有餘悸。處處致命的陷阱,彷彿自己的一切動作都在對方的掌握之中,這一向是江辰做事的方法。而他一直賴以爲憑藉的內界鏡像竟然也出了紕漏,這纔是對江辰最大的打擊。
就好像習慣了光明的人突然失去了眼睛,或者貓沒了鬍鬚,每走一步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嗎,我見過和你同類的人。”花前的表情似乎不願跟江辰多說一句話,但厭惡的表情旋即被掩蓋下去,“我和他們交過手,這就是爲什麼我來到濱城的原因。”
“你想借助我來對付他們?”江辰皺眉問道。說實話,這是他最不想正視的問題。雖然許強帶給他的壓力極大,但是無論從花前的態度上還是從江辰內心中都能感覺到,她需要對付的那些人要比許強危險得多。
“並不是我在藉助你。”花前冷笑了兩聲道,“你是個聰明人,應該能想明白——既然你們是同類,遲早都會有交集的一天。如果沒有我,那時候能夠面對他們的,只有你自己。你逃不開的。”
“好好休息下,你可以明天告訴我答案。”花前拍了拍江辰的肩膀,走出了房間。
“對了,和我一起的那個人,還活着嗎?”江辰突然問道。在昏迷之前,刺刀和他是在一起的。他記得的最後一個鏡頭便是刺刀背後中彈。
“那個殺手,他死了。”花前的腳步頓了一下,“他留下的東西就在牀頭。”
房門關上了,房間裡只剩下江辰一個人。
刺刀留下的東西不多。除了那一件佈滿血跡和劃痕的風衣之外,就是一把鋒利的貼身匕首,一枚看不出用途的硬幣,還有一串大大小小的鑰匙。想來一個殺手也不會隨身攜帶無用的東西,而最重要的那把狙擊槍早就被扔在了第一次開槍的那個山頭。
重又躺好在牀上,全身各處的傷口讓他感覺疲憊。雖然刺刀和他非親非故,只不過相互是相互交易的對象,但是江辰
心中仍然有一股悵然的情緒,畢竟,他是死在自己身邊。
“說起來還是我第一單搞砸的生意呢。”江辰苦笑道。按照道理來講,刺刀沒有完成刺殺許強的任務,江辰自然也不用去實現那個助他成功脫離刺客聯盟的約定。但是江辰始終無法擺脫愧疚的心情。因爲刺刀之所以會和自己一起行動,之所以會聽從自己的安排,完全是出自於對天眼的信任。
還會有這麼個人這樣信任自己麼?
江辰苦笑了一聲,閉上眼睛,眼前就浮現起刺刀的臉。永遠颳得乾乾淨淨的鬍子,打得週週正正的紅色領帶,一塵不染的西裝,一絲不苟的頭髮……想到他認真地向自己攤出掌心說“拜託”的神情。
江辰長長地嘆出一口氣,甩甩頭將一切拋出腦海,翻身把自己的臉深深地埋在枕頭裡面。現在他要面對的,是一個內界無法看透的可怕敵人,還有一個厭惡着自己的盟友。
江辰的意識沉入內界,這裡已然是一片狼藉。上次許沐真的叛亂對這個空間的影響是災難性的,雖然直接受到破壞的,只不過是六七個星系,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這種影響將會推進到時間的光錐所能波及到的每一個角落。
因此江辰準備將內界再一次重建。
滅世和創世的工作,江辰已經進行了十多次之多。開始技巧生疏,需要試驗好幾次才能設定出正確的宇宙參數,讓大爆炸之後的世界和外部的空間一致。而現在,在衆多靈僕的幫助下,江辰已經能很快的完成創世之初最繁瑣的一段工作,然後讓靈僕們繼續剩下的那些。
不過這一次,情況似乎有些特別。
江辰發現,在受到破壞最重的一個星系之中,似乎有一顆恆星被推理了原本的位置。它撞上了一顆熾熱的中子星,並且引發了連鎖的爆炸。然而爆炸完成的產物,並非像以往一樣,形成一顆死寂的,密度巨大的隕石,而是產生了一個奇特的小小漩渦。
雖然按照地球上的尺寸,這個漩渦不過只有一個足球場的大小,但是整個星系之中的其它星球都被它吸引着改變了自己的軌道,甚至被其俘獲,成爲環繞的衛星來。而那些漂浮在宇宙中無數細小的塵埃,更是被直接吸附到漩渦的深處,形成了一種江辰和衆靈僕都從來未曾見過的星體。
“很有意思的東西。”江辰繞着它轉了兩圈,頗有興趣,“似乎從裡面還能夠感覺到一絲生命的氣息。莫非星球的撞擊也可以形成一種新的生命形式?”
不過,成天在虛空中面對着各種星體的靈僕們顯然沒有江辰這樣高的興致。零一戰戰兢兢地飄上來說道:“主神,這次地球的鏡像也受到了波及,恐怕我們又得重新創世一回了。”
江辰嘆了口氣,雖然被人打斷了興致是有些掃興,但是畢竟這工作遲早要完成。
“好了,你們都躲過來吧。對了,把那個裝着零五的黑洞也拉過來,可不能讓他就這麼便宜死掉了。”江辰招呼了剩下的三個靈僕走入自己的光暈之中。
在滅世和創世的過程之中,除了江辰本體之外的一切存在都將湮滅,整個宇宙坍縮成一個小小的奇點,然後再重新爆炸開來,形成一個新的世界。因此只有躲在江辰的庇護之下,這些靈僕才能夠保存自己的意識,不隨着整個宇宙一同毀滅。
在之前的十幾次創世過程中,這一動作已經重複了多遍,江辰和衆靈僕都早已熟悉。然而,正在江辰想要發動宇宙的坍縮時,卻發現對面那個詭異的新星之中,突然飄飄忽忽地冒出來一小團光暈。
江辰心中陡然一驚。在這個世界上竟然還產生了同樣的靈魂體?
隨着他的意念一轉,宇宙的毀滅生生停住,那一團小小的靈魂光暈也被他捉到了自己的面前。然而更讓他吃驚的是,江辰竟然從那光暈之上
,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
“是……刺刀?”江辰有些不可思議地喊道。
“你是誰?放開我!”那團光暈奮力掙扎着,想要從無形的束縛中掙脫出來。
一道光芒從江辰靈魂深處投射出去,將刺刀的靈魂籠罩在其中。兩人剎那間便完成了交流。江辰終於明白,是自己在刺刀斷氣之前滾落山坡,並且鬼使神差地撞到了刺刀的身體,吸走了他的靈魂。
而刺刀也明白了自己來到的是怎樣的一個世界中。
出乎江辰意料,刺刀並沒有像其它的靈僕那樣,新入內界之後都發瘋一陣。在聽完了江辰的陳述之後,他的靈魂火焰竟然變得淡然下來。
“這麼說起來,這裡就是屬於你的世界。”刺刀淡淡地問道。
“是的,也許我能找到辦法把你弄出去……”對於刺刀,江辰心中始終是愧疚的,畢竟他是爲了自己而死,當然不能當作普通的靈僕那樣對待。
沒想到,刺刀竟然一口拒絕道:“不用了,我想,這樣纔是最好的結果。我還應該謝謝你纔對,讓我能夠獲得永遠的平靜。”
江辰一時默然。
“我可否求你一件事情。”刺刀只是要求道,“你是主神,在這個世界裡應該是無所不能吧。我希望能夠在這個世界中平靜地生活,去思考原本我的身份無法去想的事情。請給我,自由。”
“你是自由的。”江辰說道,“我的內界存在一天,你在這個世界中便擁有自由的靈魂,直到我和這個宇宙的消亡。”
當江辰從內界中退出來的時候,他的腦中已經多出了不少東西。爲了回報“自由”的交換,刺刀將自己的殺手訓練記憶向江辰開放。一個頂尖殺手的成長經驗,足夠讓他受益良多,至少以後再親身遇險時,不用單純指望用三寸不爛之舌來對付敵人。
那些記憶更是教給他了刺刀那些遺產的用途。江辰帶着花前,用那銅幣和那串鑰匙,從濱城市銀行中取出了屬於刺刀的保險箱。裡面裝的除了他以往的積蓄之外,還有一把與他遺落在濱古高速上同樣的狙擊槍。
只是花前告訴他,他們倆又該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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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帶你見的這個人很特別,見到他之後由我說話,你不要多開口。”這是下車的時候,花前對江辰所說的話。
爲了這個特別的人,兩人已經在錯綜複雜的巷道里走了半個小時了。
從來沒有來過南城的江辰今天算是開了眼界,迷宮般的小巷不分東南西北,就像蜘蛛網一樣將南城的老區分割成無數的區域。看起來全無差別的破爛的平房,斑駁的磚牆,漆黑的塗鴉和散落在地上的垃圾,讓整個南城彌散着陰冷的味道。
即使是正當中午,在花前帶領下穿行在南城小巷中的江辰仍然感覺身上發冷,彷彿巷子裡的臭味變成了霧氣迷濛,把陽光都遮住了一般。
不時還能聽到滋呀一聲響,身邊歪歪斜斜的木門突然滑開一條縫,從裡面伸出一個孩子的腦袋,或者露出半張帶着說不清意味表情的臉,用空洞的眼神向外張望來。
這種情況更是讓江辰毛骨悚然。
因此他只能亦步亦趨地緊跟在花前身後,不敢遠離半步。一旦跟丟的話,即使有內界的鏡像幫助,恐怕江辰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偏偏女警行走得極快,江辰不過是個缺乏鍛鍊的宅男,很快就氣喘吁吁起來。
好在,花前終於停住了腳步。
面前是一棟二層的小樓,同樣是灰黑破舊,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來。
“他就住在這裡。”花前很熟練的從牆角的一個小鐵皮盒子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