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賢屬於老謀深算型的人,他做事一向都不會直奔主題的,而是各種迂迴和包抄,磨磨唧唧了半天,硬是沒扯到正題上,這讓夏侯勇不禁有些心急。
“鮑銅剛,怎麼沒看見你妹妹和妹夫啊?”夏侯勇開口道。
聽到夏侯勇開口,鮑銅剛臉色微微一變,隨即擺出一副憤怒的樣子道,“侯爺有所不知,李明遠竟然是殺害楊將軍兒子的兇手之一,他的真實身份是白蓮教的妖人,我懷疑他在白蓮教內部有着很高的地位,就在你來之前,我已經將此事稟報給寧王殿下了,寧王指示要將其押回京城,交由皇上發落!”
鮑銅剛話音剛落,夏侯勇就起身呵斥道,“放你孃的臭狗屁,李明遠是不是白蓮教的妖人,你自己心裡很清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玉門侯,冷靜,冷靜一點,有什麼話大家坐下來慢慢說,這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趙長勇站出來調解道。
“我冷靜不了,這明晃晃的刀都架到我脖子上了,我怎麼冷靜?”夏侯勇現在是驚怒交加,他擔心的是,李明遠是他乾兒子,今天他被人栽贓了是白蓮教的高層,那明天被栽贓的會不會是自己?這樣的事絕對不能發生。
“侯爺,我知道,李明遠是你的乾兒子,你有心維護他,但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還望你不要因此而亂了心性纔是!”趙長勇幽幽道。
夏侯勇:“~~~~~~~~!”
一直裝世外高人的謝賢這時候也不能穩坐釣魚臺了,幫着夏侯勇開腔道,“李明遠這孩子,我是見過的,志慮忠純,秉性善良。斷然不會跟白蓮教扯上關係的!”
謝賢是大學士,又是內閣的首輔,他的話當然要比鮑銅剛的三眼倆語有威懾,有震懾力的多。但是這裡不是京城。他說話再怎麼管用,這幾個地頭蛇不給他面子,那也是沒辦法。
“謝大人的話我是贊同的,就這些年李明遠的表現來看,確實沒有多大的可疑之處。但是,白蓮教的人,最擅長的就是隱藏自己了!”楊旭輝用心邪惡道。
從夏侯勇認識楊旭輝的第一天起。這傢伙就在跟他作對,不停的作對。就跟吃飯一樣,只要夏侯勇贊同的,他都反對,實在挑不出什麼毛病來,也會抱怨上倆句。因此夏侯勇對楊旭輝已是不滿到了極點。今天楊旭輝對李明遠的誣陷。更是讓夏侯勇覺得此人留着實在是一大禍害。
“楊將軍這話說的很對,但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妖人就是妖人必然會露出馬腳的!”鮑銅剛點頭道。
努力使自己心中的怒氣平息下來後,夏侯勇開始據理力爭。
“李明遠跟了我這麼多年,別人不瞭解,楊旭輝你應該是知道的。他那樣一個大大咧咧的人,怎麼可能回是白蓮教的妖人?”
因爲憤怒的原因。夏侯勇的聲音很大,大到竟然把楊旭輝給震驚了一下。
“玉門侯,凡事可不能說的那麼絕對。知人知面不知心。畫皮畫肉難畫骨。萬一你是被別有用心的人給騙了呢?”趙長勇端起茶杯淡定道。
“寧王殿下說這話什麼意思?‘夏侯勇冷哼道。
“大膽,夏侯勇,你算什麼東西,敢這麼跟我舅父說話?”鮑銅剛站出來叫囂道。
夏侯勇虎目一瞪,就要發飆,一旁的謝賢趕忙將其一把拉住。
“各位冷靜。冷靜,有什麼話慢慢說,慢慢說!”謝賢站出來調和道。
大學士的面子,還是要給的,幾人冷哼一聲,各自坐下。
“諸位,這李明遠到底是不是白蓮教的妖人。這個我是管不着的,但是,本官此次出京,是奉了皇上聖旨的!”謝賢正色道。
所有人立刻坐正了身子。開始洗耳恭聽。
“皇上聽聞玉門關大捷,俘敵數百,甚爲欣慰,特令有司官員在京城準備盛大的獻俘儀式。本官就是趕來押解俘虜入京的!”
聽到這話,寧王一系的人都是臉色不變,所謂的獻俘儀式,跟他們貌似沒有多大的關係。
“這是好事啊!”趙長勇微笑道。
謝賢詭異的一笑:“確實是件展示國威的好事,但是眼下問題來了,本官只是押解俘虜的正使!”
“哦,照這麼說,還有副使了?”趙長勇頗感興趣道。
一旁的楊旭輝突然露出一絲微笑,他覺得自己應該很有可能是那個副使。論資歷,輪聲望,都足以勝任。
“王爺聰明,確實有位副使!”
“不知是誰?”趙長勇追問道。
“這個人其實在坐的諸位都是認識的1!”謝賢賣關子道。
一聽到這話,楊旭輝更得意了,他覺得自己肯定是不二人選。
“那就是李明遠!”謝賢的一句話將楊旭輝瞬間從雲端踹進地獄。
楊旭輝:“什麼?”
趙長勇:“不會吧!”
鮑銅剛:“這怎麼可能?”
不管趙長勇等人心裡多麼的不信,但面對謝賢的話,他們倒也沒敢質疑。誰都知道謝賢在皇上心目中什麼地位,沒有人會不開眼界的當面質疑他。這樣一來,問題頓時來了。李明遠既是白蓮教的妖人,又是皇上指派的押送俘虜進京的副使。這二者的地位懸殊實在是太差了點,怎麼尋找其中的一個平衡呢。
“皇上下這道聖旨前,想必一定還不知道李明遠此人的真實面目!”趙長勇憤憤道。對於這一抱怨,謝賢卻是懶得辯解。反正自己拳頭已經伸出來了,打着誰,怎麼打,那就不是他關心的事了。
皇上親自點名的副使,這個身份無疑就是給了李明遠一個護身符,讓鮑銅剛等人不敢輕舉妄動了。至少在李明遠的罪名沒被徹底落實,交由刑部大理寺確認之前,擅自動李明遠的話,無疑給了謝賢對他們痛下殺手的把柄。
又是一番艱難的抉擇後,趙長勇還是將李明遠給乖乖的放了出來,不過這並不意味着他會就此放棄。這個老奸巨猾的傢伙,當然是留有後手的。等到了京城,照樣不會有李明遠好果子吃。
成功將李明遠給保了出來,也算是大功告成,謝賢等人未做停留便匆匆離開了鮑府。對於趙長勇不夠堅定的表現,楊旭輝和鮑銅剛心裡忍不住升起陣陣不滿,但是又不敢說出來。只得怨恨的看着李明遠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
“謝大人。你可算來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得好苦?”一出鮑府的大門,李明遠就忍不住抹把淚道。
“哎,明遠啊,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實在是太不幸了!”謝賢也是忍不住連連嘆息。發生這樣的事確實是誰都不想的。但話說到底。李明遠當初就應該堅強一點,說什麼也不能成親啊,這些可好,黃泥巴掉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
“李明遠,你那個媳婦鮑金花呢?”夏侯勇皺眉道。
一提到金花那可憐的姑娘,李明遠心裡頓時一陣陣的傷感。一臉憂愁的將情況跟其說了一b遍。夏侯勇跟謝賢聽完都忍不住連連搖頭嘆息。
儘管成功從鮑府脫身,但謝賢知道,依着趙長勇的性子,這事絕不會就此罷休,京城一定還有腥風血雨在迎接李明遠。不過這時候李明遠不能逃,一逃就坐實了罪名,所以儘管前面是刀山火海,還得咬牙向前走。
謝賢此行的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爲了不耽誤獻俘儀式,沒多加休息,他便和李明遠一起帶着一隊邊軍精銳押解這匈奴俘虜匆匆出發。而楊旭輝也帶着手下親兵跟了上來,名爲結伴而行,實爲暗中監視。
對於跟屁蟲似的夏侯勇,李明遠和謝賢都懶得理會,這次出發。謝賢算定是有驚無險。所以李明遠把秋竹和玉心也帶在了身邊,一個去京城看看有沒有什麼生意好做,一個當然是繼續照顧自己的生活。不得不說,李明遠這傢伙完全沒有一絲大難臨頭的覺悟。
此時的京城。早已是風聲鶴唳,雖然離獻俘的日子越來越近,但是一張大網也張得越來越緊。
二皇子趙興江暗地裡一直和寧王走的很近,他覺得寧王是自己在朝廷外的一大助力,自己想爭奪大位,寧王一定能夠給自己很大的助力,所以在得到寧王的飛鴿傳書後,他立刻開始佈置針對李明遠的絞殺佈局。
李明遠剛進京城,就被一羣六扇門的巡捕和大理寺的官吏給拿下了,根本容不得他反抗。
“放肆,你們是什麼人?誰給你們的膽子,敢對押送俘虜的副使動手?”謝賢發怒道。
“謝大人,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這個人是白蓮教的妖人,是二皇子親自下令捉拿的。您有什麼不滿的,直接找二皇子去!”領頭的官員壓根不鳥謝賢,直接就帶着李明遠走人了。謝賢氣的直哆嗦,但又沒法子,只得先將秋竹和玉心帶回府上安頓好,再想辦法救人。
這邊謝賢正打算想法子救人時,那邊二皇子趙興江正在面聖。
“這個李明遠是白蓮教的人?消息是否屬實?”趙長青看着兒子,有些質疑道。
“父皇,此事千真萬確,虎賁軍的壯武將軍楊旭輝可以作證!”趙興江信誓旦旦道。
兒子表現的胸有成竹,趙長青也不好當面潑冷水,再者說,這李明遠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用來給皇子練手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既然如此,那這件事就交由你去處理吧!”趙長青揮揮手,懶洋洋道。
趙興江聞言心中一喜,但隨即又稟報道,“父皇,此事還有可深究之處!”
趙長青:“說說看!”
“兒臣還查到,這個李明遠會是殺害楊將軍兒子的兇手,而且還在涼州有不少命案。如果追查下去的話,一定會有更多的黑幕會被挖出來!”趙興江激動道。
聽到這話,趙長青也有些微微動容,看來這李明遠還真的挺有問題。
“那依你之見,該如何處理此事?”
“兒臣覺得,此事關係重大,需要派幾位德高望重的大臣聯合審理此案!”趙興江緩緩道。
“滿朝文武,你覺得誰可擔當此重任?”
趙興江保舉了兩個人:一個是殿申侍御史澹臺傑,一個是監察御史羅希爽。但是一般答案得三個人。還少一位呢。趙長青親自點派了一人:翰林學士林士玉。
趙興江知道林士玉不是自己人,也知道這位大公無私,秉公行事,因此,心裡覺着不大得勁兒。可他又一想,那兩位是我的人,何懼他一個?
趙長青傳下旨意:三天後開堂會審。散朝之後。林士玉回到府中,坐在書房,有書童獻上茶來,大人喝着茶,盤算着三天後這個案子如何審問。
這工夫,從書房外走進一個人來。此人十八、九歲,頭藏武生巾,身上穿白掛素,足登一雙緞靴;看相貌,天庭滿,地額圓,麪皮白。似粉團,眉清目秀,兩耳垂肩。此人是林大人的兒子林忠,綽號玉蝴蝶。
林忠進書房後,見爹爹眼睛發直,默默無言,好象在想什麼,他急忙上前施禮。口尊:“爹,您在想什麼呀?”
林大人無奈道:“我兒哪裡知道,二皇子抓住了在涼州作亂的妖人,萬歲傳旨,三天後開堂會審,有殿中侍御史.監察御史,還有爲父。爲父在想。如何審問這妖人?”
“爹爹,這妖人叫什麼名字?”
“他叫李明遠。”
林忠一聽李明遠這三字,頓時傻眼了。
“怎麼了?莫非你聽說過這妖人?”林士玉嚴肅道。
“那倒沒有,不過爹爹。這個李明遠可是爲才名遠搏的大才子呢,他寫的詩,在太學可受歡迎了!”林忠的語氣中帶着一絲崇拜道。
“哦,竟有此事?”林士玉有些不敢相信道。
林忠趕忙掏出一本隨身攜帶的詩集,將李明遠的幾篇詩作指出來給林士玉欣賞。
“好,好,好詩,難得的好詩!”林士玉看完之後,忍不住連連點頭稱讚。
林忠在一旁吱聲道,“爹爹,我覺得這裡面一定有什麼陰謀,能寫出這樣詩篇的,一定不會是那種犯上作亂的壞人!”
“會不會是同名同姓之人?”林士玉質疑道。
“應該不會的,這寫詩的李明遠就是邊軍的一名校尉,跟這人的身份也都符合!”林忠搖頭道。
“既然如此,這件案子我倒要好好用心看看,到底這李明遠是真壞,還是被人給栽贓陷害的!’林士玉攥緊拳頭道。
那邊,二皇子府裡也在謀劃此事。趙興江命人找來殿中侍御史譫臺傑、監察御史羅希爽,說:“妖人李明遠鬧涼州,殺人。你們一定叫李明遠招供,並且招出他的同夥。事成之後,本皇子定有重賞。”
澹臺傑說:“請殿下放心,叫妖人招供那有何難?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羅希爽說:“讓李明遠招供,易如反掌。請殿下放心。”這倆小子一個比一個能吹!
謝賢爲了保住李明遠,這些日子也是四處奔走相告,找一些自己的門生故吏出來說話,其中就有林士玉。本來林士玉就有心維護李明遠,在得到謝賢的求助後,更是拍着胸脯答應了下來,表示審案時,一定會看着辦。全力維護李明遠。
其實說到底,李明遠只是一個小人物,就算把他整死了,趙長勇和趙興江都沒多大的好處,他們最終的目的是,利用李明遠這把火,把夏侯勇給拉進來,將這位軍方大佬燒得骨灰都不剩。
謝賢被抓一事,無疑是牽動了不少京城高官的心思,也讓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邊關小校名字記在了很多大佬心中。
提前到達京城的趙琪瑛正在晉王府上做客。她是迷迷糊糊被父王派人給送到王叔家的。或者用綁這個詞更合適,因爲他壓根就不想過來。但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她也沒辦法。就在她尋思着找個藉口跟晉王打個招呼,讓他派人送自己回涼州時,趙燕羽給她帶來了一個消息,李明遠來京城了。
得知李明遠來了京城,趙琪瑛才稍稍安分了些,但是還沒等她開心多久,又一個壞消息傳來了,李明遠被大理寺的人給抓了,可憐的郡主差點沒當場暈過去。一醒來就是哭着喊着讓自己的晉王叔入宮見皇上求情,晉王也夠悲催的,侄女難得過來玩一次,所以也就無奈的答應了。
開堂這天,林士玉、澹臺傑、羅希爽到齊,見禮之後,打鼓升堂。大堂上擺着案桌,長七尺,寬三尺五,桌上有紅黑硯臺,三山筆架、筆筒,左邊放印匣,右邊放着籤筒。迎面掛着一塊匾,上寫四個字:明鏡高懸。正中懸掛聖旨。
皁班,壯班、快班,吏房、戶房、禮房,兵房、刑房、工房,這三班六房分列兩旁。皁班是掌刑的,壯班是帶案的,快班是抓人的。左右九後有六扇屏風,問案時,官太太可以在這兒聽堂。但一般場合下,這裡是沒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