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沿湖兩岸,密密麻麻的擠滿了人頭,隊伍一眼望不到邊,黑壓壓的一片,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伸長了脖子向湖裡張望着,似乎在企盼什麼寶貝。
這是個什麼陣仗?林大人一陣傻眼,拉住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道:“大爺,這大清早的,天還沒亮,怎麼就這麼多人聚集在這裡了?”
“小夥子你是外地人吧?”老頭神秘兮兮的四處望了一眼,小聲道:“告訴你,出大事了,大的不得了——咱們這微山湖裡,長出銀子來了!聽說有好幾百萬兩呢,朝廷專門派了大官前來此處撈銀子。你想想,幾百萬兩銀子,那是個什麼模樣啊,堆起來怕不比泰山還高?咱們這微山湖可真是出寶貝啊。我們這些鄉親,活十輩子也見不到這麼些銀子,一聽到這個消息,三更天便都起來了,冒着寒風,要看看朝廷的大官是怎樣打撈銀子的。沒準他們收網之後,咱們還可以下湖裡撈撈呢!”
微山湖裡長銀子?還是好幾百萬兩?林大人聽得渾身冷汗,謠言是怎樣傳播的?這就是明證。昨天只是讓洛遠傳播出朝廷丟的官銀在微山湖裡找到的消息,卻沒想到一夜之間,竟然演變成了這個樣子,人言可畏,林大人總算意識到了!
“大哥,大哥——”洛遠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髮髻散亂,雙眼佈滿血絲,一望便知昨夜沒有安睡。
“小洛,這是怎麼回事啊?怎麼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林晚榮指着四周的人羣,搖頭嘆道。
洛遠一陣苦笑:“大哥。咱們還是低估了鄉親們的創造能力啊。我昨天故意放出話去,說官銀找到了,誰知在湖裡巡邏一夜,今早起來,就聽到了各種各樣不同的版本。有說微山湖裡長銀子的,有說水下埋寶藏的,還有說龍宮就在咱微山湖裡的,總之,亂七八糟,什麼傳說都有。甭管哪種傳說,反正微山湖裡要出大寶貝不假,這可是千年難遇的盛事啊,這不,鄉親們一大早,就攜家帶口的結夥看熱鬧來了。”
向偉大的人民羣衆致敬!洛遠一席話說的林大人啞口無言,他千算萬算,卻忽視了偉大人民羣衆以訛傳訛的能力,才導致這麼個萬人空巷看撈銀的千古奇蹟。有此一舉,他林大人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該當載入史冊了。
在幾萬人的衆目睽睽之下撈銀子,若是撈到了還好說,若是撈不到。那會是什麼樣的一種情形?幾萬人口口相傳,什麼謠言造不出來?他林大人還不如直接找塊豆腐撞死了算了,丟不起那臉啊。
這不是自找難受嗎?林大人唉聲嘆氣的搖搖頭,拍拍小洛的肩膀:“兄弟,你大哥這次真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幾萬人看着,壓力太他媽大了!”
洛遠雙眼通紅:“大哥,我也沒想到會鬧成這樣,是我連累了你。”
林晚榮連連擺手:“小洛,這個和你無關,是大哥我算計有誤。奶奶地,我現在算是明白了。一百個計謀,也敵不過十張嘴。”
噗嗤一聲輕笑在他背後響起,林晚榮急忙轉身,卻見徐芷晴帶着洛凝正站在兩人身後,方纔的輕笑乃是徐芷晴所發,不用說,定然是嘲笑林大人的失策了。
“凝兒,你怎麼起來了?現在時辰還不到,你們多睡會兒嘛!”見洛凝小臉凍得通紅地樣子,林晚榮心疼的道。
“大哥,我和徐姐姐三更就起來了,當時見你睡得正香,就沒叫醒你,我們兩個先出來了。”洛凝輕輕言道。
林晚榮老臉一紅,原來這兩個丫頭比我起的還早,虧我還以爲他們沒有睡醒呢,他打了個哈哈道:“沒想到啊,小小一件事,竟有這麼多父老鄉親給面子捧場子,實在令林某人受寵若驚,蓬蓽生輝啊。”
洛凝心疼的看他一眼,柔聲道:“大哥,你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不管此事成與不成,我和小遠還有爹爹、徐姐姐永遠都支持你。”
“對,大哥,我們都支持你!”洛遠堅定道。徐芷晴掃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林晚榮苦笑一聲,對洛遠道:“小洛,昨夜巡湖,可有什麼發現?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那些猴崽子不蹦出來幾個,也太對不起我一片苦心了!”
洛遠興奮地點點頭:“大哥,你真是神人。一更時分,我們巡查湖面的時候,發現有幾人鬼鬼祟祟的划着小船在蘆葦中游蕩,後來我們圍了上去,抓了兩個,還有兩個潛水跑了。”
“當真?”林晚榮欣喜地大叫:“他媽地,我就說我沒有這麼背嘛!這幾個狗東西關在哪,我親自去審一審!”
“大哥,”洛凝嗔怪的看他一眼,柔聲道:“勿要說髒話,徐姐姐在這呢!”
徐芷晴搖搖頭道:“我不會介意的,對有些粗魯之人,我本也沒打算聽他說出什麼好話。”
“徐小姐說的不錯,我真的是個‘粗’人,只可惜你品嚐不到!”林大人擠眉弄眼的怪笑幾聲,徐芷晴弄不清自己話裡哪裡出了毛病,瞪了他幾眼,就聽林晚榮道:“小洛,走,我們去看看那幾個兔崽子去!”
洛遠抓的那兩個人,就在湖上的一艘小船裡綁着,林晚榮到時,二人綁在一起昏昏大睡。一個是皮膚細膩的胖子,另一個瘦得跟猴精似的,一望便知不是什麼好鳥。
林大人早起之後心情不爽,見這二人睡得香甜,心中一陣惱火,大手一揮:“來啊,給這胖豬和瘦猴澆點水。”
早有兵士取來木桶,往湖裡舀起水來,狠狠往二人身上澆去。胖子和瘦猴同時打了一個寒戰,哇的怪叫一聲,凍得醒了過來,只見一個皮膚健康的年輕人站在自己二人面前,面帶冷笑,渾身泛出一股寒意,殺氣凜凜。
“你,你們是誰?”胖子一哆嗦道:“爲何要抓我們?我們可都是微山湖上的漁民!”
“漁民?”林晚榮冷冷一笑,大吼道:“來啊,把他手掌給我剁了!”
兩個兵士上前,將那胖子按住,拔出鋼刀一陣比劃,胖子嚇得面無血色,哆嗦道:“大,大人,小的真的是漁民啊,你可不能濫殺無辜!”
“漁民?!”林晚榮大怒道:“就你這雙細皮嫩肉的胖手,連個繭子都沒有,你也敢自稱漁民?你他媽掉到湖裡,就是一秤砣,泡都興不起一個,你還漁民?來啊,把他爪子剁了,讓他在老子面前裝佯!”
“不是啊,大人。小人有罪,小人有罪!小人不是漁民,小人是這附近的莊戶。”胖子急忙磕頭道:“昨夜聽說這湖裡長出了銀子,小人一時貪婪,就想趁着天黑來看看,卻沒想到叫幾位大人給拿了,小人該死,小人該死!”胖子眼中閃過一絲狡光,惶恐地磕頭。
林晚榮哼了一聲。轉向那瘦猴道:“你呢,你也是漁民麼?”
“大人,小的和這位掌櫃的一樣,也是一時起了貪心,過來看看而已,請大人恕罪,恕罪!”瘦猴也拼命磕頭道。
林大人嘴角扯起一絲冷笑,陰陰道:“你們二人擡起來來看着我。”
胖子和瘦猴急忙擡頭,卻見這位大人眼中射出一絲陰冷的光芒,似是能把他們心思看透,二人一陣惶恐,急忙低下了頭去。
“你們認識我嗎?”大人開口問道,語氣中不帶一絲情感,聽不出是個什麼心思。
“不認識,不認識!”二人連忙搖頭。
“不認識?!那也好,今天就叫你們認識一下!”林大人不急不慢的說道:“本人叫林三,去年曾在這微山湖上剿過白蓮教,親手斬殺白蓮第一勇士,擒拿反王陸坎離,這濟寧城就是老子攻下來的。手上沾着的人命,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了。”二人聽得心驚膽顫,額頭的汗珠刷刷而下,雙腿不斷的打哆嗦。
“跟你們說這些,其實也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就是想讓你們記住我地名字,到了閻王爺那也好告狀。”林大人嘿嘿一笑,不經意的揮揮手:“好了,時辰到了,來啊,將這胖子和瘦子,拖出去砍了!”
“不可,不可,大人怎可隨意殺人?我要告你!”兩人一起大聲喊叫起來。
“告我?!”林大人猛地一拍桌子:“老子統兵數十萬,殺兩個人就跟捏螞蟻似的,算個屁事。斬了,斬了!”
胖子嚇得面無血色:“大人,饒命,饒命!”
林大人不屑一笑:“饒命?你他媽說饒命,我就饒你命?你總得給我個理由,讓我自己能說服自己,是吧?”
“大人,其實我們是奉命——”胖子正要開口,卻見旁邊的瘦猴眼睛一瞪,他頓時噤若寒蟬不敢開口了。
“將這猴精給老子斬了!”林大人刷的一聲站起,怒聲斥道。早有兩個兵士將那瘦猴拖了出去,過不多久,便聽啊的一聲慘叫,胖子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該你了!”林大人淡淡說道。
“大人饒命啊,大人饒命啊,小的全招!小的是受人指使,前來此處探查情況的。”
“受誰指使?探查什麼情況?”林晚榮冷哼說道。
“我是濟寧府竹平縣衙的師爺,昨夜奉大人之命,前來查探這微山湖水面的情形。大人叫我着重觀察離濟寧城南四十至五十里的水域內有無異常。小的知道就這麼多了,請大人饒命,饒命啊!”
竹平縣衙?林晚榮哼了一聲,走出船艙,洛遠眉開眼笑的站在門口,衝他豎起大拇指:“大哥,你太厲害了,三兩下就把那小子嚇得屁滾尿流!”
林晚榮笑道:“嚇唬人嘛,黑臉一扮就行了。那瘦猴呢。叫他領路,吩咐胡不歸,帶齊人馬,趕緊去把那竹平縣衙給我抄了。沒準,還能在裡面挖出大魚呢。”
“遵命!”洛遠興沖沖的正要離去,忽然想起一事,又停下腳步:“大哥,這胖子說,竹平縣衙囑咐他特別留意四十到五十里之內的水域,銀子是不是就藏在這個範圍裡呢?”
林晚榮想了想,笑道:“無妨,反正六十里內都是我們的搜索範圍,四五十里地時候再重點搜索好了。”
下了船來。就見洛凝和徐芷晴正候着他,凝兒興奮道:“大哥,我聽小遠說。已經審出些眉目了,是不是?”
林晚榮笑着揉了揉太陽穴:“算是吧,價值不大,唯一的收穫,就是知道了賊人在濟寧周圍的巢穴所在。我已經吩咐胡不歸去緝拿了。如果能抓到大魚,直接找出藏銀子的地點,那就再好不過了。不過我估計這種可能性不大。這些狗賊滑得跟泥鰍似的,昨夜那府衙的師爺一夜未歸,他們定然嗅到了味道,連夜轉移了也說不定。所以啊,這事,還得靠我們自己。”
洛凝衝着他甜甜一笑:“凝兒相信大哥,大哥一定能做到的。”她從身旁取過一個小籃遞到林晚榮手裡:“大哥,吃早點!這是我和徐姐姐早晨起來親手做的,還熱着呢!”
徐小姐親手做的早點?這怎麼好意思呢。林大人哈哈笑了兩聲,朝徐小姐拱了拱手:“徐小姐太客氣了,林某我受之有愧啊。”
“受之有愧就不要吃,虛情假意!”徐芷晴哼了一聲。不過,這態度,比起昨日已經好了許多了,最起碼還能爲林大人做點糕點,也不知道凝兒和她說了什麼。
天色麻麻亮的時候,沿湖兩岸看熱鬧的百姓越來越多,將大堤兩岸擠得水泄不通。
林大人在凝兒的服侍下吃完早點,站起來拍拍渾圓的肚子,望見眼前的情形,頓時目瞪口呆。人的好奇心,真是無窮無盡那。幸虧昨夜調集了兵馬,守住了沿湖兩邊,要不然,光這看熱鬧的百姓,就能讓微山湖上亂成一團麻。僥倖那僥倖,林大人抹了把額頭冷汗。
洛遠去傳達完將令就回來了,身後還跟着昨日那船家老頭和數百名結實的壯漢。
“大人!”艄公老頭趕過來抱拳道:“小老兒幸不辱命。從昨日早間到今日晨時,我們共結網六十部,每部四里,足足二百四十里長!那三十萬尾魚苗也已到達,只要大人一聲令下,便可以放入湖中。我們沿湖兩岸的漁民壯勞力數千人,等待大人召喚”
“太好了!”林大人欣喜的拉住他的手:“大叔,你叫大家把六十部網全部撐開,一部分放置在六十里外的湖面上,大家乘坐小船分別拉!另一部分放置在岸邊,自兩岸拉起。每部網之間保持數丈的距離,不要離的太遠。有一條要謹記,一定要將這六十里的水面,全部包在網裡!”
“這個沒問題,網我們有的是,勞力我們也有的是!”老頭驕傲笑道:“只是小老兒搞不懂,眼下是初春時節,這湖裡可沒什麼魚,該撈的我們都在去年冬初撈光了,現在要這麼多網,能撈起什麼?”
“去年的魚是撈光了,可今年的魚還沒撈啊!”林大人神秘一笑:“放魚,打魚,大叔你自己說的,你就不記得了?”
“放魚,打魚?哦,大人說的是這新放的魚苗?!可是大人,這魚苗新放下去,爲何又要撈起來?這不又斷了我們的收成麼?”老頭不解道。
林晚榮哈哈大笑:“放心吧,大叔,我不是要把魚苗撈起來,只是借它們一用,讓它們跳跳舞。”
老頭聽不懂,不過這位大官人爲人和藹,又爲漁民們解了燃眉之急,看起來不似是壞人,他心裡也放下了。
“大叔,這三十萬尾魚苗要是就放在這六十里的水域內,那會是個什麼情形?”徐芷晴突然問道,她眉頭輕皺,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老頭笑着說道:“整個微山湖,方圓幾百裡,三十萬尾魚苗也足夠了。若只是在這六十里的水域內,只要一放下去,那就是魚頭攢動,魚追魚,魚攆魚,只要拉網一撈,就能看見魚兒飛奔的場面。”
徐芷晴默默的點了點頭,她似乎有些明白了,卻又拿不準,就像林三這個人一般,無恥得緊,卻也聰明的緊,到底哪一個纔是真正的他,她始終弄不明白。
噴薄的紅日緩緩自水面升起,高高掛在空中,柔和的陽光照在人身上臉上,渾身暖洋洋的。這也正應證了林三昨日的預判,今日豔陽高照,萬里無雲。
往日裡平靜的微山湖上,卻是人頭攢動,熱鬧異常。自濟寧城南門算起,六十里的水域內,竟然集結了七八百條小船,兩百多裡的漁網,數千名漁民壯漢如同過節般興奮。此情此景,比秋末時候微山湖上的撈一網還要熱鬧。
魚苗早已通過小船運到,船上架起高高的木箱,箱子裡裝滿了水和黑壓壓的魚苗,都在一手來長,萬頭攢動,甚是熱鬧。數百條魚苗船停在六十里的水域正中,只待林大人一聲令下,便要放入湖中。
林晚榮靜靜站在船頭,望着四周忙碌地船與人,心中忽然升起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如此熱鬧的場面,真的是我一手造就的麼?若這一次成功了,我就是天才中的天才,可若是失敗了,洛敏一家就會萬劫不復,自己也會抱憾終生,壓力不是一般得大。
他靜靜立在那裡一動不動,心中激動到極點,忽有一種平靜的感覺涌上心頭,熱鬧的湖面在他眼裡彷彿不存在了,除了自己的心跳,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壓力到了極點,原來就是這個樣子,連身體都感覺不存在了?他苦澀一笑,任誰也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
望着大哥山一般的背影,洛凝彷彿看見了壓在他身上的千斤重擔,所有的事都由這個背影一力撐起。他平日裡嬉笑怒罵,看似快活無比,可那只是有苦不說而已,他內心的沉重,又有誰能瞭解呢。
“大哥——”洛凝眼含淚珠,呢喃輕喚了一聲,心裡說不出的感動與幸福。
徐芷晴凝望着他的身影,如果這世界上還有徐小姐看不透的人的話,那就非這林三莫屬了。徐芷晴捏了捏小拳頭,柔聲道:“凝兒,讓他靜一靜吧,到了這個時候,說什麼都無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幫助自己!”
林晚榮緩緩舉起了手,原本熙熙攘攘的湖面頓時安靜了下來,千餘人的呼吸一起同步了起來。洛凝緊張的連自己的心跳都感覺不到了,她緊緊的咬住了嘴脣,望着大哥的背影。
“不要緊張,不要緊張!”徐芷晴一次又一次的告誡自己,只是手心裡的汗珠,卻不由自主的流淌了下來。
林晚榮手臂高舉良久,忽地用力砸下,湖上響起一聲接一聲的大喊:“放魚!”
“放魚!”
“放魚!”
百餘艘小船上的艄公,拉動栓門,木槽打開,槽中水流傾然而下,帶着數不清的魚苗一起落在水中,嘩啦啦的脆響。黑壓壓的魚頭一片片的集中,又一片片的消散,沉沒在湖水當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三十萬條魚苗眨眼便已放完,方纔還羣魚嬉戲的湖面,轉眼又平靜了下來,波瀾不驚,便似什麼都沒發生過。
過了盞茶功夫,還沒見到林晚榮的動靜,洛遠耐不住性子,輕聲問道:“大哥怎麼還不發號施令?”
徐小姐搖頭道:“還要等等,要等這三十萬尾魚苗,分散游到六十里的水域內,這需要時間。”
洛遠點了點頭,原來這裡面還有這麼多學問,也不知道大哥和徐姐姐是怎麼想到這麼多的。
湖面上鴉雀無聲,魚苗不時躍出拍打着水面,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在林晚榮身上,等待着他下一步的號令。
小半個時辰過去了,林大人點點頭,對着船尾的兵士道:“點菸火!”
兩樹璀璨的煙花沖天而起,在空中發出啪啪兩聲輕響,劃出兩道五彩的軌跡。圍在湖岸和湖中的千餘名壯丁見到煙花升起,精神一震,齊聲喊道:“起網——”
“起網——”
“起網——”
長長的撈網緩緩的拉動,抖直,入水,興起一片片的波浪。漁民們將粗大的網繩背在肩上,喊着號子,慢慢拉動了起來。如此盛大的場景可是百年難遇,沿湖兩岸的百姓看的興高采烈,人聲鼎沸,就像過節一般熱鬧。
六十多部漁網,彷彿一條移動的堤岸,將這六十里的水面團團圍起,緩緩的拉動,逼近着。
林晚榮立在湖中心處一動不動,遙遙傳來的漁民的號子聲,粗獷而又豪邁,讓他心裡不住的歡喜,彷彿又回到了故鄉,忍不住跟着號子一起輕輕吆喝了起來。
“大哥在做什麼?”凝兒看的眉頭輕皺,不解問道。
“誰知道他在做什麼,古里古怪的。”徐小姐搖頭微哼了一聲,二人目光正落在林晚榮身上,忽聞洛遠一聲驚叫響起:“快看,這是什麼?”
順着洛遠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三人所處的小船周圍,冒起黑壓壓的一片魚頭,一眼望不到邊,正迅捷向湖中心移動。再遙望遠處,更加龐大的魚羣正從四面八方趕來,向着中間移動,就彷彿是一個移動的大圓。
“是魚苗回來了!四周拉網起了作用,這些方纔放下水的魚苗無處可去,只得調頭向湖的中心聚去。”徐芷晴細細地觀察了一番,嘆道:“那漁網離着還遠,這纔是開始。到了收網的時候,那才叫壯觀。”
“我明白了,大哥是故意放這麼多魚苗,然後把它們趕回來,讓它們往湖中間遊。”洛凝一拍小手,臉上露出一個甜甜笑容:“大哥真聰明。”
徐芷晴在她小臉上颳了一下,笑着道:“小丫頭,聰不聰明是要用結果來證明的,可不是你說說就能算的。如果不能找到銀子,不要說放三十萬尾魚苗,就算是放三十萬只河豚也是無用。”
聽徐姐姐調笑,凝兒臉上一紅,拉住徐芷晴的手,堅定道:“不會的,大哥的爲人我再清楚不過。沒有把握的事情,他絕對不會做,他既然這樣做了,那就一定是有道理的。徐姐姐,你可是答應了大哥的條件的,若你輸了,就要履行承諾哦。”洛凝嘻嘻一笑,臉上閃過一絲捉狹之色。她可不知道大哥要徐姐姐做什麼,但像大哥那麼正經的人,應該不會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吧。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徐芷晴心裡跳了兩下,那個可惡的聲音彷彿又在自己耳邊響起。徐小姐秀臉染上一層淡淡的暈紅,看着洛凝純潔無暇的小臉,輕輕嘆了一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隨着漁網的層層推進,魚苗活動的空間越來越狹窄,無數的魚兒從四面八方躍出水面,多的有一尺餘高,便彷彿湖面掀起了層層銀色的波浪,場面煞是美麗壯觀。
按照林晚榮的計劃,兩邊同時拉網,趕在湖面上會合,因爲一邊是順風,一邊是逆風,那會合的地點應該在離岸四十里處,這也是那胖子交代的位置,正好仔細查探一番。
只是事事並非盡如人願,六十多裡的水路,又是拉着沉重的撈網行進,速度之慢可想而知。幸虧這些都是微山湖上的漁民壯勞力,拉網打魚駕輕就熟,又是輪番換人,他這計劃才得以順利執行。
兩個時辰之後,漁民們早已筋疲力盡,四周的漁網終於可以慢慢合攏了,南北向遙遙相望,還隔着數十里的距離。湖面上早已翻騰一片,無數的魚苗躍出水面前行,此起彼伏,層出不窮,就好像這湖面平空長高了一尺。
湖岸兩邊觀戰的百姓看的眼花繚亂,興奮之極,年年看打魚,卻從沒見過像這樣魚兒漂滿水面的,當真是百年難得一遇。只是,那位朝廷來的大官人不是說要撈銀子麼,怎麼魚都要撈完了,卻還不見一分銀子起來?
林大人額頭汗珠滾滾,乾裂的嘴脣都要咬出血來,心中的焦慮難以言表。六十里的湖面搜索已近九成,卻一直風平浪靜,沒有任何異常出現。難道是我推測不對,那銀子不在湖裡?還是我這趕魚的法子,根本就不靈?
他在船頭站了兩個時辰,雙腿早已麻木,又一直處於高度重壓之下,饒是他心志無比堅定,卻也有種心力憔悴的感覺。萬一事敗,凝兒全家就要完蛋,我輸不起啊!他嘆了一聲,忽覺一隻溫暖的小手握住了自己,回頭一看,洛才女滿面堅定的站在自己身邊,美目盈盈,無比溫柔:“大哥,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成功的。”
徐小姐便站在洛凝身旁,望他一眼,嘴脣蠕動幾下,臉上蒙上一層羞紅:“你,你放心去做,即便不成功,那條件,我,我也應了你。”她嚶嚀一聲,急急的轉過了頭去,雪白的頸中泛起一陣迷人的粉紅。
“天那!徐姐姐,大哥,你們快看,你們快看,魚躍龍門,魚躍龍門了——”洛遠的一聲驚呼,打斷了所有人的思索。
衆人擡頭望去,湖上異像突現。原本平整的湖面上,被無數的魚苗圍出了一個直徑數十丈的大圓。魚苗到了這裡,便彷彿撞了牆般,一條趕一條,一躍數丈來高,在空中劃出一個完美的弧線,輕輕落在水裡。
無數的魚兒此起彼伏,一飛沖天,在湖面上用身體築成一個百丈見方的碗盆,就彷彿那傳說中的魚躍龍門。
林大人一下子蹦了起來,也不管身邊的是誰,吧嗒在她臉上狠狠親了一口,揮舞着拳頭放聲大吼:“找到了,我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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