棍棒底下出孝子!
這素來是華夏民族的育兒經,老子打兒子是天經地義的,父母對於兒女的教育,有絕對的自主權。
反過來說,兒子要是敢打老子,哼哼,那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鄧天明這些年沒少跟鄧老太奶嗆聲,特別是這一次鄧家出事故之後,母子倆嗆的更加厲害。
總體來說,這對母子的交鋒,還是鄧老太奶的勝面更多一些。
原因無他,看看地上那堆碎瓷渣子就該知道了,鄧老太奶佔據着輩分上的優勢咧,說不過可以動手嘛。
攻擊範圍都寬泛了一些,要不勝那還有天理麼?
鄧天明的脾氣火爆,不過性格里倒還是恪守着孝悌的美德,跟老母親嗆幾聲不打緊,不傷筋不動骨的。老太太一旦動手,他就會立馬繳械投降,乖乖的認輸。
“老孃唉,怎麼說我現在也是一家之主,幾百號子人都指着我吃飯,多少給我留點顏面行不行?”
躲在老遠瞅着鄧老太奶,確定老太太不會再把另外一隻茶杯懟過來,鄧天明這才委屈地嘟囔道。
鄧老太奶沒好氣地瞪着兒子,自己養大的兒子到底是忠是奸,是能幹還是碌碌,老太太心裡頭明鏡的很。這些年鄧家在兒子手上也是起色漸明,比起她掌舵時壯大了許多。
天下的父母都有望子成龍的心思,兒女能夠成長起來事業有成,做父母的就沒有不開心的。
鄧老太奶其實也寶貝這個兒子的很,她氣不過的只是這一次在對待鄧老太公的屍身上,鄧天明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就站到了自己的對立面。
鄧老太公彌留之際,鄧老太奶就在一側候着,沒人比她把丈夫的遺言聽得更清楚的。
從家族利益上來講,她認同丈夫對於後輩的叮囑,也認同丈夫爲家族的付出。
但是從情感上出發,她捨不得。
鄧老太公活着的時候,夫妻倆就沒聚首過幾天,她還指着自己百年之後,能夠和丈夫躺在一個棺槨裡面,至少可以期待一下下一世的重逢。
她其實想過,如果等到她百年之後,後輩們想如何處置丈夫的屍身,那也由得他們,反正那時候她也看不到了。
誰曾想沒等到她百年的那一天,這個抉擇便已經來了。
沒人清楚,在神秘人出現的那個夜裡,老太太一個人在屋裡坐了一夜,一下眼也沒有合。她的內心整整糾纏了一夜,最終還是決定自私一回。
爲家族付出一輩子,就自私這麼一回,應該不過分吧?
老太太其實很希望能夠得到兒子的支持,哪怕只是幫她辯駁一次,她也能心滿意足。
遺憾的是,兒子自始至終都站在她的對立面,迄今爲止都沒有放棄交出老太公屍身的想法。
“你就是管幾千人的飯碗,那也還是老身的兒子,想揍你就得揍你。”
“你這分明是不講理嘛!”鄧天明委屈地嚷道,企圖將女兒拉到自己的陣營,“閨女,看看你奶奶,你說有這麼做老
人的麼?”
鄧桐梳旗幟鮮明地站在奶奶一邊,“老爸,給自己的女兒告狀,你臊不臊?反正我這臉就燒的慌。”
鄧天明嘆道:“兒大不由娘啊,全都是白眼狼。”
鄧老太奶哼道:“沒營養的話就不必再說了。距離百日之限還有不到二十天,你這個做族長的,到底決定怎麼做,有譜沒有?”
不等鄧天明說出交屍身的話,鄧老太奶就將他堵死了,“老身的立場一直是明確的,誰要是敢掘祖墳,那就正好,連老身一起埋進去吧。”
鄧天明一臉頹喪地看着決絕地母親,道:“老太太,你都把話說死了。那還找我要什麼譜?老爺子的遺志你不讓尊崇,那我們除了硬扛還有其他辦法嗎?”
“硬扛也有硬扛的選擇。別在老身面前擺出委屈的嘴臉。不是沒有其他的路,關鍵是你得放下你的架子。鄧天明我跟你說,這世上比你尊貴的人多得是。凡事也別總是把商人的德性擺在前面,這世上的人情,不都是通過利益聯結起來的。”
鄧天明嘆道:“老孃,我一直沒出面,並不是自持身份。我有我的考慮。”
鄧老太奶道:“那就把你的考慮講出來,一人計短,數人計長。別看不起老身的歲數,也是做過事的人,就算提的意見不中肯,幫你換換思路也是好的。”
“老孃不會忘記父親離世時對我們的叮囑吧?”
鄧老太奶一愕,道:“至死不忘。”
鄧天明道:“鄧家數十代人都在爲躋身武道而努力,父親並不是家族歷史上爲這件事獻身的第一人。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這些事,那麼多先輩前赴後繼地往這件事裡扎,究竟是不是值得的?”
“武道確實能快速提升家族實力,也能讓家族變得更加穩固。可是我們爲此奮鬥了上千年,卻始終連那道門檻都摸不到。那麼爲什麼不換一個思路?”
鄧天明舔了舔嘴脣,接着道:“鄧家沒有任何一個人成爲武者,但是依舊傳家數十代。而且一代比一代更加富貴。我們乾脆就安安心心地做個世俗豪門不行嗎?時代在發展,科技日新月異,個人的勇武不是沒有其他的途徑作爲替代的。”
“我們一心奔着武道而去,出發點是什麼?無非就是擔心在傳家的過程中,與武者勢力發生碰撞。那我們就更小心一些,避免與武者勢力的交集。鄧家傳家數千年,不都是這麼過來的麼?”
“我不知道父親失蹤的那些年間到底遭遇了什麼,但我想他臨終之際留下鄧家不索武道的建議,應該不單單只是因爲他的遭遇,他肯定是考慮過我剛纔所說的這些問題。”
鄧天明呼了口長氣,“目前我們可以確定的是,冷牧這個年輕人的來歷背景肯定非同凡響。按照我的思路,與他聯結,對鄧家的發展無益。”
鄧天明一口氣說了這麼半天,鄧桐梳一時間沒有理解完全,鄧老太奶卻是聽了個十成十,目光落在神情略顯茫然的孫女臉上,她突然覺得好不心疼。
將鄧桐梳摟在懷裡輕輕地拍了幾下,老太
太才道:“你做這樣的決定,事先跟小梳分析清楚了嗎?”
鄧天明老臉一陣臊紅,把目光移向了別處。
鄧桐梳依舊沒有反應過來,茫然道:“奶奶,這些事跟我有什麼關係嗎?”
“傻丫頭!”鄧老太奶苦苦一笑,眼角都有些溼潤了。
“小梳,你先出去,我跟你爸單獨聊幾句。”老太太實在不忍心當着鄧桐梳的面計算這些事,將鄧桐梳使喚了出去。
等鄧桐梳離開之後,老太太略顯得渾濁的目光忽地變得閃亮,直勾勾地落在兒子的臉上,道:“你現在是鄧家的家主,我相信你做每一件事都會充分地考慮到家族的利益。既然你已經做了決定,老身就不再指手畫腳。只有一點,不能讓小梳受到半分委屈。”
鄧天明心裡有些愧疚,沉聲道:“小梳失去的只是鄧家,但她得到的或許會更多。您老人家當過家做過主,一定能夠體會女人扛住一個家族的責任有多麼艱難。小梳不需要再去承擔這樣的責任,對她來說其實是一件幸運的事。”
鄧老太奶嘆息了一聲,她雖是依舊心疼孫女,不過兒子的話卻也觸動了她的內心,女人當家做主幹男人的活兒,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趁着你還年輕,再續一房吧。鄧家不能沒有掌舵人。”鄧老太奶是個精明的老太太,見過大世面,很快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其他事情上面。
鄧天明道:“這件事還不着急,就算我無嗣,偌大的鄧家,想要挑出一兩個擔事的子侄還是不難的。”
“不行!”鄧老太奶厲聲斥責道:“你如果是這種心態,老身說什麼也不會同意你的計劃。鄧家傳家數十代之所以從來沒有出過爭權的亂子,原因就在於家族大權從來都只是傳長房。此例若破,就算一代兩代之內不會出現問題。三代五代之後,也絕對會出亂子。你不能把這樣的隱患留給子孫後代。”
“可是……”
鄧老太奶嚴厲地說道:“沒什麼可是的。我知道你心裡一直放不下小梳的母親。這並不能成爲你爲家族延嗣的阻礙。傳遞香火,哪怕是沒有感情,這件事也必須得做。”
鄧天明沉默一會兒,才鄭重地點頭,“我答應您,三年內,解決這個問題。”
鄧老太奶道:“那好,接下來的事你就不需要管了。小梳那裡老身自會去解釋,冷牧那邊,老身也會親自出馬。”
鄧天明大驚,“這怎麼行,怎麼能讓您老去求人,不行,堅決不行。”
鄧老太奶道:“沒什麼不行的,老身這張臉也沒什麼值錢的。既然你已經決定了家族發展的方略,那就堅定不移地走下去。定規矩很容易,難的是執行規矩。老身是即將入土的人,守不守這規矩別人都無話可說。但是你不行,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鄧老太奶擺擺手,道:“行了,就這麼定下了。你去吧,把小梳喚進來,老身跟她把底交了。”
老太太的性子執拗,木已成舟,鄧天明知道改變不了什麼,也就不再勸,轉身把女兒叫了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