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停不下來的夢境(三)

和妻子、女兒生活的每一天,安寧都很幸福,很快樂。

可是到了晚上,安寧發現自己會做一個奇怪的夢。他夢到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生活在古代一個小山村。每次做完這樣的夢,第二天醒來,他都覺得自己很疲憊。

那個奇怪而熟悉的聲音,每每總是在他睡着之後,不斷響起。夢中那個巨獸,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頻繁。

這一天下午,安寧沒有去上班,驅車來到了一處商業街。他今天約了人,下午特意請了假。

時間還有些早,停了車,安寧走到一條步行街,漫無目的的閒逛起來。

街道上人來人往,顯得熱鬧非凡。突然,安寧覺得口袋裡傳來一陣震動聲。掏出手機一看屏幕上的顯示,安寧略有些不安的接通:“喂?”

“老公,今天你先去接孩子啊,我要加班!”章小瑜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

“好的,我知道了。孩子送回家我再來接你。”

“你現在在哪呢?怎麼那麼吵?”

“啊……我到外邊見個客戶,現在在步行街呢。”

“哦,那先這樣啦,我先上班!老公麼麼噠!”

“老婆麼麼噠……”

掛掉電話,安寧有些恍惚,這個場景,爲何這麼熟悉?好像發生過一般?

一隻白皙的小手突然從背後伸出,一把拉住了安寧的胳膊,打斷了安寧的思緒。安寧轉過頭,看着眼前巧笑嫣然的長髮女子,心裡那種似乎經歷過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親愛的,想什麼呢?”那女人雙手一搭,湊着嘴脣就要給安寧來個吻。

安寧想要躲開,卻沒能躲過。感覺着嘴脣上的溫熱,嗅着鼻尖淡淡的馨香,安寧的思緒沒能繼續下去。

“小雅,不要這樣……”略微有些尷尬的推開女人,安寧左右看了看周圍。

這就是他今天請假的原因,這個女人,叫樂雅,是他高中時候的初戀。不過後來她隨着父母出國,留學去了,兩人相約大學畢業後再見。可惜,期間不知道什麼原因,安寧再沒能聯繫上樂雅。安寧苦苦等候,一等就是八年。雖然別人都說他傻,可能人家樂雅早就放棄了他。可是,他就是不願意相信樂雅欺騙了自己。

那時候,其實有一個女孩一直在追求安寧,那就是章小瑜。從大學開始,到畢業工作,加起來整整八年年,章小瑜彷彿牛皮糖一樣,黏在安寧身邊。安寧說自己有喜歡的人,她也不在意,甚至還要讓安寧把那女孩子叫出來見面。

期間,安寧發現自己對樂雅的思念越來越淡,章小瑜慢慢走進了心裡。話說一個女孩子能拉下臉皮,不顧拒絕的連續八年都在追求一個男人,也是夠執着了。最後,安寧就淪陷了。於是,章小瑜成了安寧的妻子。

本來和樂雅的一切,在安寧看來,也就這樣無疾而終了。可惜命運弄人,昨天,安寧代表公司去參加一個商務談判,遇到了樂雅。她已經是一家大集團的老總,標準白富美。

兩人的相遇,實在出乎意料。不過那時候的場合,並不適合敘舊,兩人便約了今天找個地方談談。

其實安寧覺得自己是愧對樂雅的,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發現,樂雅似乎還在喜歡着他。

“怎麼了,怕被你老婆發現啊?”樂雅臉上巧笑嫣然,但眼神中卻泛着一絲苦澀。

安寧微微嘆了口氣,樂雅能知道自己已經結婚,想來昨天回去之後,對自己做過調查了。

“走吧,我們找個地方坐坐。”安寧左右看了看,選了一家看起來比較幽靜的咖啡館。

樂雅沒有異議,跟在他身後,突然伸出手握住了安寧的手。安寧下意識的就想要掙脫,瞥了一眼樂雅微微有些發紅的眼眶,最終沒有掙開。

點了咖啡,兩人坐在店裡一個半封閉的卡座內,久久沉默不語。樂雅似乎都忘了周圍的環境,就這麼愣愣的看着安寧,那直勾勾的眼神,讓安寧心裡也是碰碰直跳。

“你比原來成熟了很多……也變帥了好多……時間過得真快呢……十多年了……”樂雅彷彿夢囈,喃喃說了一句。

“那個……你結婚了麼?”安寧微微垂下眼瞼,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這一句問出去,就闖禍了。樂雅的臉上掛着笑,眼角掛淚,以一副奇怪的表情哭了起來。美麗的臉龐,在這一刻微微顯得有些扭曲。

“怎……怎麼了……你不要哭……”安寧手忙腳亂的坐到她身旁,手足無措。

樂雅猛地往安寧懷裡依靠,頭埋在他胸口,輕微的抽泣變成了壓抑的哭聲。她的手,勒在安寧腰上,抱得死緊。安寧呆坐着,揚着兩隻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他想伸手拍拍她的背,但穿着吊帶短裙的樂雅,背部光潔溜溜,白皙的皮膚泛着一股健康的光澤,他不敢放……

“對不起……對不起……”安寧只得輕聲安慰着,除了這一句,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說。

足足哭了有好幾分鐘,樂雅才緩了過來。不過她也沒放開安寧,就這麼趴着,輕聲述說着這麼多年的思念,還有各種事情。

一切,只是命運弄人。樂雅和安寧的戀情,在出國不久,就被父母發現了。他們覺得安寧和樂雅的差距太大,悄然把兩人的通信給斷了。那個年代,還沒有如今這麼方便,網絡並不發達,除了信件,兩人根本沒有其他通訊方式。

這聯繫一斷就是四年,畢業之後,樂雅回國找過安寧。那時候,安寧的父母已經過世,沒有牽掛的安寧爲了生活,換了城市找工作,和同學的聯繫很少。問過同學都沒有安寧的消息,樂雅黯然而回,繼續在國外攻讀。

期間,樂雅斷斷續續回了幾次國,不過那時候,安寧正在爲了生存,摸爬滾打,別說聯繫同學,連老家都沒回去過。

當然,那時候黏在身邊的章小瑜,也是安寧沒有機會尋找樂雅的一大原因。就這樣,兩人就此錯過了。

“這也許就是命吧……”樂雅的聲音,顯得有些飄忽。

安寧嘆了口氣,輕輕把樂雅扶着坐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樂雅微微低着頭,雙手攪在一起,輕聲道:“安寧,你……對我還有感覺嘛?”

安寧正要伸手去拿咖啡,聞言微微一頓。如今兩人都已經不再年輕,可樂雅的模樣,真的是變化不大。包括那種小女孩似的嬌羞,這麼多年,都沒有絲毫變化。

安寧不知道怎麼回答,說沒有,那是自欺欺人,說有,又覺得開不了口,那樣會讓他覺得很對不起章小瑜。

沒有等到安寧的回答,樂雅嘴角微微一揚,扯起一絲微笑:“我知道了……當年,你忙着準備高考,我忙着出國,都還沒有好好一起逛過街呢。我們去逛街吧?”

看着樂雅眼神裡閃動的一絲哀求,安寧沒有拒絕,輕輕點了點頭。

也沒有走遠,兩人就在步行街閒逛起來。安寧不知道樂雅是真的開心,還是裝作開心。反正一路上,她顯得非常高興,拉着安寧的手,這裡逛逛,那裡看看。

安寧臉上掛着微笑,靜靜的跟着,不時附和她幾句。

不知不覺,步行街已經快走到了盡頭。

兩人的步伐不自覺的放慢了許多,一直在說話的樂雅,也停下了自己的言語。

眼見步行街的球形隔斷將近,樂雅突然停了下來。她輕輕的放開手,轉頭看着安寧,那眼神裡,有種令安寧不安的堅定。安寧正想說話,樂雅突然撲了過來,將安寧狠狠抱住。安寧淬不及防,樂雅已經吻了上來。

“我不會放棄的!”樂雅皺着鼻子,揚着手,如同一個得到糖果的小女孩,笑嘻嘻的跑遠了。

安寧愕然的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人潮中,摸了一把嘴脣,那上面,似乎還帶着一股屬於樂雅的溫熱。

啪的一聲,安寧給了自己一個耳光。他覺得自己像個薩比,把事情弄砸了。今天本來是打算要和樂雅聊聊天,順便將話說清楚。可是,最後他什麼也沒說出來,他怕傷害了她。然而這樣的擔心,卻反而給了樂雅莫大的希望!

突然,安寧想起來,女兒快放學了。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不知不覺,竟然已經快5點了,女兒已經放學了。

女兒安小芸的學校離這步行街倒是離得不遠,安寧也沒顧上去拿車,直接邁開大步往學校跑。

在一個十字路口,安寧正靜靜等待紅綠燈,安小芸突然從對面的人羣中擠了出來。她看到安寧,招着手,臉上的甜笑彷彿能夠將人融化:“爸爸!”

腦海中有種怪異的感覺越來越強,安寧突然擡頭,看向那紅綠燈,果然,下一秒紅綠燈開始轉化。

安小芸蹦蹦跳跳的,朝着安寧招着手,當先跨上了斑馬線。刺耳的輪胎摩擦聲響起,安寧整個身體戰慄着,狂吼着衝了出去。一切,那麼的熟悉,那麼的驚悚。

“砰”的一聲響,整個世界如同鏡子破碎般,碎成了一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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