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荻蕤本來看見三個穿警服的人進來,先是一喜,再聽到他們的對話,哪還能不明白雙方早已認識,互相勾結?緊緊抿住嘴脣不再說話。這種情況下無論說什麼都是自取其辱。
張末瑩顯得有些害怕,不敢提父親的名字。
“那就是賣了。”湯軍林冷冷掃了兩個女孩一眼,說:“先帶回去調查!範總,您是當事人,也一起去做個筆錄吧。”
“哈哈,麻煩湯所了。”範昆露出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另一邊,陳華遙正駕駛古典奔馳往家裡趕,身上還有殘存的血跡擦不乾淨,必須趕緊回家洗個澡,電話又響了。
“你好,請問你是張末瑩和陳荻蕤的監護人陳華遙麼?”是一個平靜沉着的中年男聲。
陳華遙心裡一驚,夏荻蕤在外頭用的是陳荻蕤的名字,這兩個小丫頭出什麼事了?應道:“是的,我是。請問你是?”
“你好,陳先生,我是北城蓮花區草莓路象吉吉保齡球健身中心警員湯軍林,鑑於張末瑩和陳荻蕤的未成年人身份,特別向你通報如下:張末瑩和陳荻蕤今晚九點三十五分在草莓路藍月亮酒吧涉嫌賣淫,被我派出所執法人員當場抓獲……”
陳華遙左手死死攥住方向盤,放慢車速,沉聲道:“能不能讓她們聽電話?”
電話那邊停了一下,接着有個嬌柔的女聲喊道:“哥,哥!他們打我!”
電話馬上被人收走,換成湯軍林的聲音:“小娘們胡說什麼?陳先生,是兩位嫌疑人拒捕,造成一些肢體衝突……”
陳華遙思路極快,打斷對方的話:“我馬上就到,你們好好對待她們!”
張末瑩和夏荻蕤何等的身份,才十二三歲年紀,居然會去賣淫?不用說,這兩個小丫頭肯定是趁自己不在家的時候偷偷跑去酒吧,被人設了圈套。
“陳先生,我們已爲張末瑩和陳荻蕤辦理拘留手續,你如果要辦取保候審的話,請明天早上帶齊所有身份證件和一萬元過來。每人罰款金額是五千元。”
陳華遙換了個聽起來略顯諂媚的語氣:“請問湯警官現在什麼地方,我直接過去交罰款算了。兩個孩子年紀還小,禁不起風浪。”
“呵呵,既然你有孝心,那麼到草莓路象吉吉保齡球健身中心來吧,我還沒來得及帶兩個嫌疑人回去。記得,一萬塊罰金。”那邊說完徑自掛了電話。
陳華遙一股怒氣從腹部直燒到腦際。
小丫頭和自己相處的幾個月,不管她怎麼調皮搗蛋,雙方早已如真正的兄妹一般相依爲命,在心目中的重要程度僅次於父母,怎容他人隨意侮辱,任意陷害?
一定有陰謀!
陳華遙慢慢冷靜下來,不讓怒火燒傷自己,先給張末瑩和夏荻蕤的手機撥去電話,都沒有人接聽。
想也不想,再給雷辛打了電話,道:“你帶一批人馬最快速度趕去北城蓮花區草莓路象吉吉保齡球健身中心,對了,把靈懼也帶上。”
繼續給杜隱橋和殷小八打電話,分別佈置了幾件重要的事情。
在路邊銀行的自動櫃員機取出一萬塊錢揣在褲兜裡,車子在市區道路上左突右衝。
草莓路象吉吉保齡球健身中心位於草莓路中端,人流量不是很密集,到了
晚上有些冷清。
周圍都是早早關門閉戶的普通商鋪,前面一個門面,旁邊有停車場,一直上到四樓纔是健身中心租用的保齡球場地。
晚上十點多鐘了,象吉吉保齡球健身中心大門敞開,服務員在前臺的櫃子後面取暖玩手機,樓上隱約傳來地板砰的震動和人們的笑聲。
硬底皮鞋踏着木地板,在健身中心門面接待大廳裡發出“嗒嗒嗒嗒”的回聲。
“先生請問幾位?”前臺的服務小姐起身問道,見陳華遙孤身一人,又光着膀子,與這時節的氣質明顯不符,猶豫着說:“先生?”
陳華遙露出八顆潔白整齊的牙齒,微笑道:“我是來陪人打球的,上面湯警官給我打過電話了。”
“哦,是陳先生嗎,湯先生請您直接上四樓找他。”那服務小姐顯然健身中心的常客湯軍林,說道,“這麼冷的天不穿衣服不凍得難受麼?”
陳華遙道:“剛吃了狗肉,渾身燥熱得慌。”
象吉吉健身中心球場非常規範標準,場地寬敞明亮,設有辦公室、茶水間、休息室、聊天室、吸菸室等各個單位。
不過這時候健身中心已經沒有了別的客人,四周冷清清的一片,只有個醜陋胖子揮舞着保齡球踏步上前,將球扔出,身後有諷刺也有叫好的聲音。
陳華遙走到四樓,老闆正在櫃檯清點,問了一聲,聽說是湯警官等的人,便指了指前方。
一個臉似苦瓜的中年人身穿便服坐在球場後面的休息區,桌上擺了四杯熱氣騰騰的綠茶。湯軍林和兩個手下正在聊天。另外兩名貌似範昆跟班的人員站在邊上板着臉。
倆小丫頭垂頭喪氣的坐在長凳上,夏荻蕤臉上帶着一個鮮紅的巴掌印,咬着嘴脣,十分倔強,總算沒有被塞進拘禁椅鎖起來。
“湯所,你的客人來了。”那老闆叫了一聲。
範昆急忙放下手裡的球體跑回來。
“哥!”“小遙叔!”兩個小丫頭驚叫一聲。
張末瑩眼淚汪汪,長那麼大還是頭一回遇這種事,各種驚慌迷茫無助就別提了。幸好夏荻蕤性格強硬,問什麼都不說,非要等到哥哥來爲止。
陳華遙已穩穩站在休息區桌子邊上,沒有去看她們,眼光落在範昆和湯軍林身上轉了轉,問道:“誰是湯軍林?我的被監護人犯了什麼事?”
這人光着個膀子,模樣流裡流氣,一來就大喇喇的詢問。湯軍林本來已得到範昆交代,眼下更沒有什麼好氣,冷冷道:“你是誰?幹什麼來的?”
陳華遙從褲兜裡掏出厚厚一疊簇新的一萬元華幣,摔在他面前:“先把人放了。”
“這個……”湯軍林萬萬想不到他如此簡單直接,看着厚厚的百元大鈔,倒是有些心動了,於是便放軟語氣說道:“帶證件了嗎?我給你講講當時的事實經過吧。”
範昆一聽這可急了,把夏荻蕤帶來派出所強加一個“涉嫌賣淫”的罪名本來就是想將她的自尊心踐踏在腳下,忙道:“不能放,不是還要審理麼?”
陳華遙道:“那始終是要講證據的吧,湯警官僅聽範總的一面之詞就把我的被監護人帶到這種地方來,是不是有點不符合程序?審理到明天沒有結果,我不給錢還不是要放人?”
範
昆道:“湯所,我給你五萬塊,不能就這麼把她們給放了。”
湯軍林還要遲疑,陳華遙冷笑道:“湯警官,如今社會輿論監督機制已經十分發達,我要是回頭把這件事鬧到網上,請人沸沸揚揚的一宣傳,你們局裡的輿情監控辦公室會不會查下來?非法拘禁無辜的未成年人,你的鐵飯碗還想不想要了?爲了所謂的五萬塊可不值得!”
湯軍林狠狠瞪了範昆一眼,你要送錢也不用這麼明目張膽當着外人面喊出來吧,這下誰敢收你的錢?
陳華遙又說:“現在天氣冷,我只想早點領她們回去好好教育一番,不想走什麼司法程序了。”
說着將一萬塊錢往他面前推了推:“這算是我繳納取保候審的費用。兩個女孩擔的是涉嫌賣淫的罪名,傳出去對名聲不太好聽,今晚放了她們,我以後什麼都不會說的。”
不走司法程序,不過任何手續,就是不留下任何憑據,明擺着把錢送給他們,不過這番說法又比範昆巧妙多了。
湯軍林沉吟着,迅速看清此間利害關係,道:“那好,你就先領人回去吧,以後好好加強教育,不能再讓她們到那種風月場所去了。”
夏荻蕤一下撲過去緊緊抱住陳華遙,把頭靠在他的懷裡靜靜站立片刻。抓起他的大手,觸手冰涼,忙說:“哥,你好冷!”手忙腳亂脫下外套給他披在身上。
陳華遙心頭暖洋洋的,笑道:“我沒事,先回去吧。”
如今監督機制日臻完善,尤其是網上輿論,鬧將起來可不好玩,某地某官員的日記、照片曝光,上頭總不能視而不見。
追查下來你能跑得了?
爲了範昆的關係把人帶來審訊,湯軍林已經是給足他面子,因爲這件事丟了鐵飯碗划不來。
不料範昆咬着牙道:“等等,湯所,我打算給你們所裡贊助兩臺全新的雷克薩斯越野。”
湯軍林合上文件夾的動作驟然停住,笑道:“範總,此事當真?”
“當真!”
草莓路是小地方,遠遠比不上香樟路那等繁華無度,派出所裡辦案經費緊張,所長經常跑到外面拉贊助,因此認識財大氣粗的範老闆。
所裡警車經常被所長、副所長輪流公車私用,三臺警車從來不夠分配,老早就向上級局打報告請求撥款了,遲遲不見動靜。
如果範老闆當真給贊助兩臺新車,區區社會輿論算得了什麼?日後多費點功夫還是可以擺平的。
湯軍林一揮手,兩名協警攔住陳華遙的去路,面無表情的道:“不辦手續不能走。”
陳華遙的眼睛慢慢抽緊,“湯警官,你這是什麼意思?”
湯軍林道:“我仔細想了想,涉嫌賣淫不是一件小事,還沒經過正常的審理程序,讓你這麼拍出一萬塊錢提人就走,那我不成了受賄?一萬塊錢你先拿回去,這件事我也要記錄在案上的。”
陳華遙道:“我說得很清楚了,範昆在酒吧裡隨便抓住我的當事人,說她們賣淫,你們不問什麼情由馬上抓人,這我認了。交一萬塊保釋金已經給足你面子了,不要等事情鬧大大家都不好收場。”
範昆重新佔據主動,冷笑道:“嘿嘿,湯所,竟然有人在你面前大呼小叫,置公理、置法律於何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