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了一下路,呂恆便在那龜公的指引下,朝着後花園而去。
倒不是真的想要上茅廁,而是大廳裡的氣氛太過喧鬧。胭脂味,酒水味,還有汗臭味,混雜在一起,讓人作嘔。
除了怡紅院的大廳,夜晚的涼風吹來,輕拂着面龐,帶着微微的涼意,卻讓人深感心中清靜。
擡起頭,看到那當空的皓月,宛如一輪玉盤一般,懸在夜空。撒發着清冷的光輝。
後花園中,那亭臺樓閣靜靜的沐浴在夜幕下,披着銀色月光的亭臺,折射着微弱的熒光,宛若月宮瓊樓玉宇。
那拱起的小橋下,潺潺流水輕柔的發着響聲,銀色的月光下,清澈的溪水上,宛若飄着無數的柳絮,銀光閃閃,曳曳生輝。
深吸一口氣,晚風中的花香和清亮,讓人神智頓時一清。
在花園中找了一會兒後,呂恆走進了那萬花叢中,一處僻靜的亭臺中。用長袖隨意撣了撣石頭椅子上的塵土後,呂恆撩起長衫,便那麼大大咧咧的坐了下來。
夜風吹拂而過,如墨的黑髮,隨風而動。
身上長衫在風中微微抖動着,如有了生命一樣。
靜靜的朝着前方望去,只見,那銀色的月光下,萬籟俱靜。唯有天空的明月,灑下萬道清輝。
擡起頭,看着那淺淺雲層中,如端莊的天鵝一樣,遊弋在夜海中的圓月!
竟是如此的皎潔!
風吹過,微涼。
呂恆坐在那亭臺邊上,看着掛在亭子勾角上的那輪明月,臉上滿是平靜如水的神色。
看着一直端在手裡的茶盞,呂恆想飲一口的,卻發覺茶水冰涼。嘗之無味。
微微笑了笑,將那青花瓷的茶盞,放在身旁的桌子上。然後轉過身來,靜靜的看着那深邃藍的夜空中,一輪明月。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惟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看着眼前那沐浴在月色中的樓宇,口中輕聲吟誦着這東坡居士千古的佳句,一時間竟是陷入這美麗平靜的景色中,難以自拔。
直至,那遠方那燈火通明的大廳裡,傳來一陣陣喝彩聲,才把呂恆的思緒擾亂。
轉過頭去,看了一眼大廳,見那大廳燈光流彩。只是,或許是因爲距離太遠,看的不甚清楚,就像是一片片光斑一樣,組合,分離。
呵,應該是哪個才子開始作詩了吧?
呂恆從那迷離燈光處收回目光,搖頭笑笑,轉而將視線,重新投在了那園中月色下的樓宇。
只是,氣氛被擾亂。心裡,也不復剛剛那絲難的的平靜了。
呂恆微微笑了笑,繼續口中輕聲吟誦:“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說到這裡,呂恆端起那桌子上涼涼的茶盞,看了一眼後,微微一笑,仍然是仰起頭將之一口飲盡。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蟬娟。”
長出一口氣後,呂恆伸出手,撣去身上的褶皺,撩起前擺,站了起來。
將那閃爍着銀色光輝的青花瓷茶盞,放在桌子上後,便準備離去。
出世固然美妙,但,自己仍然是俗世之人。
呂恆笑了笑,舉目看了一眼這寧靜的園林後,將目光投向了那喧鬧聲傳來的大廳。
那裡,纔是自己應該存在的地方!
“怎麼,這便走了?”
身後,一聲冷冷清清的聲音,飄渺而來。這聲音彷彿沒有生命一樣,平淡如水。
轉過身來,卻看到,那亭臺下一條通往竹林的路上,不知什麼時候,竟然站了一個女子。
這女子容貌姣好,面容清冷,皮膚白皙之極。一身白色長裙,亭亭玉立。
夜風吹來,她那一身輕柔的白裙,隨風而動,輕舞飛揚。
此時,她的懷裡,抱着一把古琴,正靜靜的看着亭子裡,準備離去的呂恆。
看樣子,她是準備來這裡彈琴的。呵,這亭子應該是她的地盤。
嗯,自己倒是鳩佔鵲巢了!
呂恆歉意的笑了笑,抱拳,正準備賠禮的時候。那女子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後,便將那平靜之際的目光,移到了一旁。
“公子,這便要走了?”
女子並沒有去看呂恆,而是目視着其他地方,平靜的說道。
語氣,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只是,仍然是在詢問這個闖入自己後花園的陌生男子。
“走了也好!”
女子自言自語一番,目光清冷悠遠。
這下,倒是讓呂恆不知該如何作答了。站在原地,一臉無奈的笑了下,朝着那女子聳了聳肩膀,攤開手道:“桑瑞!”
然後拱拱手後,在那女子微微皺起的眉角中,便轉身離去了。
身後,女子看着那漸漸離去的書生,清秀的眉毛微微皺起,心中對那書生剛剛的那個詞,疑惑不解。
桑瑞?
這是何意?
擡起頭來,正準備詢問一句的,卻發現,眼前只有月光灑滿的道路,而那書生,卻不知去想了。
女子輕輕搖頭,也不去追尋。抱着古琴,走進亭子後,見那古琴放在石桌上,正準備練琴的時候,卻看到突兀的放在一旁的青花瓷。
此時,月光灑進亭子,那青花瓷的邊沿折射着朦朧的月色,微微閃亮。
女子就這麼靜靜的看着那青花瓷,一時間,竟然是有些癡了。
晚風吹來,吹散了女子額前那如墨的青絲。
將目光從那青花瓷上收回後,女子伸出纖纖玉指,搭在那古琴上,心中卻不知該彈什麼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耳邊不知不覺間,迴盪起了那書生悠悠的吟誦聲。
女子微微嘆了一口氣,纖纖玉指百般無聊之下,扣動了琴絃。
如清澗幽泉的聲音,飄柔而出,頓時傳遍了這清冷的園林。
只是,她唱出的,竟然是呂恆剛剛隨口吟誦的詞句。
聲音婉轉,如輕柔的小溪潺潺,讓人不禁沉醉其中。
如此吟唱一番後,那女子停下手中的古琴,雙手按在古琴上,靜靜的品味了這首千古佳句後,淡淡的自言自語說道:“詞好,可惜卻不夠真誠!”
話音剛落,便聽到一聲朗朗的聲音傳來:“姑娘盜版也就罷了,爲何還在背後誹謗他人呢?”
走在路上的時候,呂恆突然想起,隨意丟棄東西不好。這才折返回來,取那青花瓷。
只是,走回來後,卻偶然間聽到了那女子正吟唱自己剛剛隨口吟誦的水調歌頭。
如空谷幽蘭,清澗幽泉一般的聲音,竟然讓他這個聽慣了後世各種音樂的人,都一時間沉浸在其中。
直到歌曲落下,呂恆仍然沉浸在其中。
只是,那女子的一句,可惜不夠真誠,讓呂恆微微一笑,不得不走出來。
很顯然,女子察覺了自己的存在。
一句不夠真誠,顯然是逼迫自己現身呢。
不過,俗話說,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呂恆挑出來的第一件事,便是率先開口,笑着說着女子盜版。
如此說着,呂恆微微笑着,看着這女子如何作答。
只是,那女子卻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也沒有看到他的人一樣。依然是自顧自的調着琴絃。
直到呂恆快等得不耐煩的時候,那女子才低着頭,繼續說道:“以茶代酒,相敬明月,豈是真誠之意?”
呂恆聞言,看着那女子手旁的青花瓷,笑了笑後,點頭坦然承認道:“呵,姑娘所言倒也在理,倒是在下不夠真誠了!”
他沒有去解釋爲何不用酒,因爲他知道,是酒還是茶,自己說出來,或許是個藉口。但是,對那女子來說,卻什麼都不是。
“公子難道就這麼一直站下去?”女子終於擡起了頭,呈現在呂恆面前的,竟是一副清冷淡雅的絕色容顏。
見這書生定定的看着呂恆,目光中帶着一絲震撼,女子目光不變,心中不喜不怒,就這般淡淡的注視着這書生。
“公子該回去了!”見這書生站在原地不動,女子低下頭,繼續擺弄琴絃。淡淡的說道。
“爲何?”呂恆隨口問道。
女子擡起頭來,淡漠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手指輕彈,錚的一聲,琴絃奏響。
“如公子所言,這裡,乃是妾身的地盤!”
呃……好吧,這個理由很充分。
呂恆也只能點頭答應。
只是,臨走前,卻回頭抱拳問道:“雖然有些突兀,但,仍然是想知道姑娘的名字!”
“爲何?”女子輕輕的彈奏着琴絃,未曾擡頭,只是淡淡的問了一句。
“因爲……”呂恆笑了笑,看了一眼四周後,伸手指着夜空中那輪明月,笑着道:“因爲她!”
月亮一樣的女子,月亮一般的氣質。
即便是個夢,呂恆也希望,能在夢中得知這女子的名字。
聞言,那女子彈奏着琴絃的手指,微微一停。
擡起頭來,淡淡的看着呂恆。
許久之後,那女子低下頭,淡淡一笑。
那俏臉上浮現出的那抹笑容,宛若月亮那藏在雲層間的皎潔。
“妾身卓月!”女子淡淡的說了一句,手指錚的一聲,擡起頭來,看着呂恆道:“他們叫我若蘭!”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