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狄漢臣。
他父親乃是這朔州府的父母官,從四品的大員,狄傳芳。
年幼時,狄青的生母去世。後來,狄傳芳新娶了一房妻子。
疏於管教之下,加上繼母和幾個同父異母的兄弟排擠打壓。
這狄青,自暴自棄之下,也就養成了乖張憊懶的性子。
一年前,狄青心愛的青樓女子,秦若蘭,被他的同胞兄弟霸佔,凌辱後。懸樑自盡!
惱怒的狄青,當場衝進了胞弟的房間,打斷了他胞弟的兩條腿、。
後來,他父親暴怒之下,在宗祠裡,對他實行了嚴厲的家法。
八十棍打下去後,狄青差點把性命都丟在了家主祠堂中。
從那以後,美好希望徹底破滅的狄青,就變得瘋瘋癲癲的了。
陽光從窗戶,門口照進來,斜斜的光束,明亮的照在地上,投下一片刺目的光斑。
桌子上,茶水溢香。
嫋嫋的熱氣緩緩升起,朦朦朧朧的霧氣中,狄青的不鹹不淡的說着自己的身世,時不時的還沒心沒肺的笑上一句,彷彿從他嘴裡說出的事情,是發生在別人身上一樣。
說完後,狄青還嘿嘿笑了笑,一臉不在乎的樣子,傲然道:“我父親愛怎麼寵愛那幾個廢物,隨便他寵愛去、。本少爺根本不在乎這點破事兒!哼!”
狄青昂首挺胸,一臉的驕傲。宛若一隻快要被燉湯的雄雞一樣。依然高傲之極。
呂恆笑了笑,緩緩放下茶杯。看了狄青一眼,隨即便將目光投向了窗外。輕聲道:“誰說你不在乎?”
狄青聞言。沒心沒肺的哈哈一笑:“小人真的不在乎!”
但。那雙明亮的眼睛裡閃過的一抹痛苦之色,卻被呂恆看了個正着。
呂恆並沒有調笑他,而是輕聲說道:“你這樣做,是故意的,你是想讓你父親多看你一眼。多留心你一下!”
狄青哈哈一笑,聳了聳肩膀,輕鬆無比的笑道:“怎麼會呢!我根本不稀罕!”
雖然是在哈哈大笑,但嘴角的那抹苦澀,卻越來越濃。
到了最後。狄青實在是熬不過呂恆的那明澈的目光,嘆了一聲。點頭苦笑道:“好吧,的確是這樣的。不過,好像不太成功啊。看來,還是程度不夠,嘶,我得想個法子,一定得讓他看我一眼!”
狄青苦澀一笑,端起茶仰起頭,咕嚕一聲,連水帶茶葉一口都吞進了肚子裡。
他卻像是沒察覺一樣,擡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漬,長出一口氣,伸出了一根手指,晃了晃:“就一眼,就夠了!”
“你想讓你父親看得起你?”
呂恆轉過頭,笑着問了一句。
狄青沉默了一下,點點頭。
“那你看得起你自己嗎?”呂恆微微笑了笑端起茶抿了一口,便將目光投向了窗外,靜靜的看着窗外的車水馬龍,走卒小販,市井生活。
身旁,狄青愣了一下後,隨即低下頭想了一會兒,苦笑搖頭。
“既然你自己都看不起你自己,別人憑什麼看得起你?”呂恆轉過頭,盯着狄青,沉聲問道。
“我……”
狄青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無果之下,狄青垂頭喪氣的低下頭,臉上神色慚愧之極。
時間靜默了下來,二人誰都沒有在說話。
阿貴坐在一旁,好生奇怪。
公子爲什麼會對這麼一個紈絝,如此上心呢?
一旁的煙雲衛,則是沒心沒肺。偷偷豎起耳朵,偷聽了一會兒,然後便繼續埋頭的大吃去了。
呂恆心裡也有些啞然失笑,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對一個陌生人如此上心。
思來想去,半晌之後,呂恆搖頭笑笑。
或許,僅僅是因爲狄青這個名字吧!
前世的時候,在呂恆的記憶力,狄青此人,乃是大宋的一員名將。出身草根,以軍功成就相位。是大宋時期,無數屌絲心目中的偶像。
同時,也是呂恆最喜愛的一個歷史人物。
如今,雖然知道此狄青非彼狄青。但下意識的,呂恆還是對這個紈絝少年,充滿了好奇。
看到狄青低頭不語,一副嚴重受挫的樣子。
呂恆微微笑了笑,拎起茶壺,倒了一杯茶。
抿了一口後,淡淡問道:“那你想不想讓你父親看得起你?”
“想!”狄青沒有絲毫猶豫,擡起頭,眼裡滿是期待的光芒,急切的回答道。
這麼多年來,瘋瘋癲癲的樣子,何嘗不是爲了能讓父親多看自己一眼。可是,不管自己怎麼做,父親就是愛理不理的樣子,彷彿自己不是他兒子一樣。
爲了能讓父親多看一眼,狄青使勁了渾身解數,卻依然無濟於事。
如今,猛然聽到呂大人的話語中,有幫自己的意思。狄青如何能夠不激動?
狄青眼裡氾濫着希望,懇求的看着呂恆,等待着呂恆給自己的對策。
呂恆咳嗽了一聲,然後看了狄青一眼,擡起手指了指茶杯。
狄青使得眼色,連忙拎起茶壺,給呂恆換上了一盞新茶。
呂恆一副孺子可教的樣子,點點頭,微微一笑:“四書五經,你讀過多少?”
狄青搖搖頭:“不曾讀過?”
呂恆眉頭挑了挑,然後繼續問道:“兵法韜略,你知道幾何?”
狄青依然搖頭:“只是聽過走爲上計,但不知出自哪裡!”
呂恆嘴角抽了抽,咳嗽一聲,不甘心問道:“勸課農桑,下地作業。你會不會?”
狄青撇嘴,不屑道:“那多累啊!”
呂恆擡起手。揉了揉額頭,不甘心問道:“放羊餵馬。你總該會吧!”
狄青臉紅着。低下頭道:“餵馬都是我的僕人做。我,我也不會!”
不知不覺,呂恆的臉色已經發青,轉過頭來,目光不善的盯着狄青:“那你會什麼?”
狄青聽到這句話後。頓時一改剛剛的頹然,眉飛色舞道:“這可就多了,我會吹口哨,玩簫琴,鬥蛐蛐遛狗耍小鳥。泡妞耍流氓,無一不通。無一不精!怎麼樣,多吧!”
說出這番話後,狄青一臉的傲然,彷彿自己做了多牛逼的事情一樣。
不過,這傢伙顯然有些得意過頭,渾然不察一旁的呂恆已是面黑如碳了。
笑了一會兒後,狄青突然發現氣氛不對。
強壯的獨臂武士,似乎被自己的霸氣所震懾。目瞪口呆的樣子,看着自己。連嘴角流出的口水都不曾察覺。
而那些青衣短打武士,更是震驚的看着自己。一個武士更是吃驚之下,不由走神。手裡拎起的酒壺,斜斜的掛在指頭上。
甘冽的酒水嘩嘩流出來,全部澆在了同伴的褲襠上。
再看看呂大人的樣子,那更是精彩無比、。
臉上神色,像是在笑,更像是在哭。
難道我的穿着有問題?
不會吧,今天的穿着,可是我精心挑選的呀。
低頭打量了自己一番,沒問題啊。
狄青咳嗽了一聲,直起腰,抖了抖身上的長衫,做出一副玉樹臨風的樣子。挑眉道:“有什麼問題嗎?”
呂恆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他一眼,冷冷笑道:“沒問題!”
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後,呂恆直接起身,拍了拍阿貴的肩膀:“給我扔出去!”
媽的,什麼歷史名人。
爛泥扶不上牆,去死吧!
呂恆嘴角抽了抽,徑直朝着樓上走去。
身後,一臉得意傲然之色的狄青,頓時僵在了原地。
“大人,等等!”
見呂恆欲離去,狄青頓時慌了神,連忙起身,跑到呂恆面前,鞠躬彎腰,苦着臉懇求道:“大人,大人您幫幫小人啊,小人求你了!”
呂恆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讓我怎麼幫,你除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還會什麼?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連刀都拿不起來,你還能做什麼?”
狄青臉上一陣愧然之色,低頭嘆了一聲。隨後又嘟囔道:“其實,我還會點別的。不過,怕大人笑話,就沒敢說!”
媽的,還有什麼事請,能比你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更搞笑的嗎?
呂恆哼哼了一聲,卻是沒有說話。
狄青輕嘆一聲,猶豫了一會兒,終是一咬牙,坦誠道:“其實,小人喜歡擺弄一些小玩意,還喜歡看一些別人不理解的現象。以前,也喜歡跟別人說的,但後來,大家都認爲我是個瘋子,就,就不敢再說了!”
呂恆冷笑,看着他:“哦?那你說說,你喜歡擺弄什麼小玩意?觀察什麼現象?”
說這番話的時候,呂恆心裡除了鄙夷,並沒有其他想法。
面對這麼一個廢物,呂恆實在是一點興趣都提不起來了。
但,接下來,狄青的回答,卻着實讓呂恆吃了一驚。
狄青咳嗽了一聲,擡起頭看了呂恆一眼,然後臉紅了一下,小聲道:“小的時候,小人在看到茶壺燒開水的時候,茶蓋會被熱氣頂的跳起來。那時候,小人就在想,茶蓋爲什麼會動?難道是那熱氣催動的?熱氣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力氣?”
呂恆聞言,不小的吃了一驚,不知不覺間坐了下來,眼裡滿是驚奇之色,像是發現了一塊璞玉一般,好奇道:“那後來呢?”
狄青臉紅着,小聲道:“後來,小人就用木頭做了一個風車,放在了茶壺蓋上。果然,當水沸騰的時候,從壺嘴裡噴出來的熱氣,竟然把那風車吹的轉起來了,而且轉動飛快?”
呂恆招了招手,示意阿貴上茶。
端起茶抿了一口後,驚訝道:“那你看到這種現象後,有什麼想法?”
狄青尷尬的笑了笑,撓撓頭道:“小人在想,如果一艘船裡,有一個大茶壺,然後用沸水的熱氣,推動木漿的話,到時候,大船開動,豈不是不需要船伕了?”
“那你最後試了沒有?”呂恆驚訝的問道。
狄青訕訕一笑,搖頭道:“沒有,他們都說我瘋了,如果我真的能把那種船搞出來的話,估計會被人當做妖怪亂棍打死的!”
呂恆聞言,苦笑搖頭。
狄青看了呂恆一眼後,忐忑道:“小人還希望大人您能夠替小人保密,這件事,也只有大人和小人知道!”
呂恆笑了笑,挑眉問道:“爲什麼要保密?”
狄青聞言,頓時面色誇了下來,哭喪着臉道:“大人,您可不能這樣啊,小人跟您是推心置腹,您可不能過河拆橋啊!”
“什麼過河拆橋?”呂恆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哭笑不得道:“本官是那種人嗎?”
“那大人您這是?”狄青心裡沒底,小心翼翼的問道。
呂恆笑了笑,端起茶站抿了一口茶水,笑着問道:“狄青,你知道江寧軍事學院嗎?”
狄青點點頭道:“知道,知道的,那是我大周將軍的搖籃,很多軍中大將都在學院裡當教習。我有不少的朋友都在裡面學習呢!”
呂恆微微點頭,笑道:“江寧軍事學院裡,有一個非常神秘的機構,叫國防研究院。這個機構是從大周武庫抽調精英人員組建而成的。專門研究軍事器材,戰爭工具!”
狄青用力點頭,不過,隨後又詫異的問道:“可是,這跟小人有什麼關係啊?”
呂恆哈哈一笑,伸出手拍了拍狄青的肩膀,笑道:“怎麼樣,狄青,有沒有興趣,去國防研究院?”
狄青嘴巴張得老大,眼裡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啊?”
呂恆瞪了他一眼,正色道:“啊什麼啊,想不想去?”
狄青打了個激靈,連忙點頭,結結巴巴道:“想,想,太想了,可是,可是小人,小人怕沒人要啊!”
呂恆微微笑了笑,伸手按着狄青的肩膀,沉聲道:“有人要,而且,很多人都要!”
“可是?”狄青不解,撓頭道:“可是爲什麼呀,小人憑什麼啊?”
自己遛狗鬥鳥,倒是有一套,除此之外,身無長物啊。一點優點都沒有,怎麼可能進那個,連父親都眼紅不已的地方去任職?
呂大人是不是拿我開心呢!
呂恆見這小子一臉被幸福砸暈了,不知所措的樣子,哈哈笑道:“憑什麼?就憑你剛剛的那番話!”
哈哈笑了笑後,呂恆伸手拍了拍狄青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去吧,那裡纔是你的舞臺!只有在那裡,你才能擁有你想要的一切,包括你想要的被別人看得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