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廳後面便是馬向橫的私人收藏館,裡面的面積約四百平,十分寬廣,一排排的木架規規整整的擺放着,上面端放着衆多的瓷器,玉器以及各色木製品,但是對於陸雲凡來說,無異於走馬觀花,沒有一樣是他能夠看得明白的。
當然,此刻他也並不想了解這些東西,他的造詣不夠,而他也並不想進入這一行當討飯吃。
走出十餘米,在一面古雅的小櫃子前面停了下來。
馬向橫從褲子上摘下一串鑰匙,又戴上了一副純白色的絲線手套,這才小心翼翼的打開櫃子上的古銅小鎖,櫃門打開,裡面羅列着數十塊樣式顏色各不相同的木牌板。
翻來翻去良久,馬向橫纔拿出其中一小塊,上面掛着一張薄薄的硬紙片,上面寫着正楷體的四個小子,“龍樹莖木”。
關好櫃門,馬向橫重新把小鎖鎖了回去,帶着陸雲凡走到一旁的一個小櫃檯旁。
這處小櫃檯好像是專門爲了觀賞這些小玩意而設計的,頭頂上地面燈光,站在櫃檯的方位,拿在手上的物件甚至連影子都消失不見了。
馬向橫遞給陸雲凡一副手套,陸雲凡知道這是他們這一行的規矩,於是也戴了起來,接過了馬向橫遞給他的那塊木板。
木板入手微微有些沉重,看其質地,倒確實和他在迷洞中見到的那些木製品十分相似,當然,和那超級大佛像的木質也一樣的十分相似,只是那大佛所用木料太過龐大,而他們也只在那乾涸的河牀上曾經見到了一個已經枯死的龍樹,在其他地方卻根本沒有見到。
“難道那些小樹苗是漏網之魚?可是從釋迦牟尼開始,已經過去了兩千五百多年,即便是每一次龍樹菩薩的弟子離世,都將所栽種的龍樹砍伐一空,那作爲陪葬,也總會有很多此類木製品存留下來纔對,根本不可能像現在這樣,一塊小木板都被像寶貝一樣收藏起來。”
陸雲凡低聲嘀咕着,馬向橫問道:“你在念叨什麼?”
“額,沒什麼,馬先生我想請問一下,這種木料很值錢嗎?”
“龍樹之木,可遇不可求,即便是有緣遇到,也基本上無法得到,價值很高很高!”
“哦,這是爲什麼?”陸雲凡繼續問道。
“龍樹之木留存於世的雖然很少,但也並非不可見,在印度和尼泊爾的一些寺廟中還是偶爾能遇到一些的,不過這種木料一般只有兩種用途。”
“哪兩種?”
“其一,便是爲龍樹菩薩的弟子修建法身,也就是木雕像,這種存在多存放於一些古老的寺廟,連靠近都很困難,所以也很難區別究竟哪一座是龍樹的木料製成的;其二,就是做成棺槨,成殮高僧的骨灰。”
“原來如此!”陸雲凡此刻已經完全明白了,並非這些木頭全都消失不見了,而是對於宗教信仰的人來說,這些都是至寶,即便是記錄下來,也很可能被人誤以爲經文中所提及的龍樹並非一種植物,而是龍樹菩薩本尊。
“你想到什麼了?”馬向橫見他似乎想通了什麼關鍵的節點,頗爲期待的問道。
“哦,馬先生,我只是想到,可能後人全都誤把記載中的龍樹當成了龍樹菩薩,所以才把關於龍樹的記載,所有的概念都混淆了。”
“嗯,我也這麼認爲,你知道這塊木板上面的文字表達的意思嗎?”
陸雲凡苦笑道:“馬先生,您可別難爲我了,我連這上面是什麼文字都不懂,又哪裡知道是什麼意思啊,您是不是已經翻譯出來了?”
馬向橫點了點頭,拿過木牌撫摸着上面的那些字跡道:“這些是梵文,只有一句話,萬物皆空,佛亦空!”
“是什麼意思?”
馬向橫拿着那塊木牌走回小櫃子,把木牌重新放進了裡面,這才摘掉手套,搭着陸雲凡的肩膀說道:“其實盜墓者多不會盜取佛墓裡面的東西,至於爲什麼,想必我不說你也清楚。”
“一來,爲僧多身無一物,去世之後並不會有陪葬品,坐化或是火化之後,也大多會直接葬在寺廟中,即便是留下了舍利子,也會被寺院奉爲至寶看守;二來,盜亦有道,做那個行當生意的,雖然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爲並非正道,但依然會奢求佛祖保佑,所以如果見到佛墓,也大多會選擇拜祭之後放棄。”
“啊?”
聽到他的分析,陸雲凡心頭大驚。
“要是按照您這麼說,那我不是犯下了大罪過?我們不僅私自闖入佛墓,還幾乎把佛墓給毀了,那我們不是要遭大報應了?”
“哈哈哈......”
馬向橫拍着陸雲凡的肩膀突然大笑起來。
“你可知道什麼是佛?”
陸雲凡聳聳肩,攤攤手,他哪裡知道什麼是佛,他只知道成佛之前是僧,這些僧侶是如何成佛的,又是頓悟了什麼才成了佛,他卻一概不通了。
“佛性,用至慈至善來形容也不爲過,當然,雖說我老馬年歲也不小了,可對於佛法還是沒有了解的那麼透徹。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佛只會渡人,不會害人。別說你只是倒了佛墓,即便是你害死了至尊佛祖的親生父母,佛也不會怪罪於你,哪怕是你屠戮萬千生靈,佛對你的勸誡也只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可懂了?”
“呵呵,那不就是說,就算我把這些舍利子全部賣掉換成錢財,佛也不會有半點難爲我?”
馬向橫擠了擠嘴脣,又在他的肩膀重重拍了兩下,“還是那句話,佛只渡人不害人。不過一個人的罪惡源自哪裡,希望你能清楚,千里之堤毀於蟻穴,人一旦有了惡念,很快就會被腐蝕殆盡。”
陸雲凡嘿嘿笑着,和馬向橫的接觸讓他感覺到這個人並不是個壞人,之前他所有的擔心也都在這番談話之後消逝了去。
和他打交道,甚至比和王教授打交道都讓他安心不少。起碼,一個對佛學有所瞭解的人即便是有些惡念,那這個人又能壞到哪裡去?
也因爲,陸雲凡漸漸的敞開了心扉,放下了戒備。
“馬先生,其實今天一來的時候,我還對您有些防備呢,不過現在,已經完全沒有這種感覺了。”
“哦,呵呵,我老馬竟然能讓人第一眼就產生防備心理,真是奇了,你倒是說說看,這是爲什麼?”
兩人回到中廳,再次坐好,陸雲凡問道:“馬先生,上午來的時候,我見您在接待胡錦榮,您是不知道,這個傢伙好幾回都差點要了我的命,您跟他接觸,我能不防着點嘛?”
“呵呵,你小子想套我的話?我勸你還是死了這份心吧,你們有什麼恩怨我不管,進了我的門就都是我的客,我不可能更偏向誰。”
馬向橫喝了一口茶,對着門口一揮手,門外的保安就好似長着一雙透視眼一般,推門便走了進來,走到他的跟前,彎腰喊了一身老闆。
馬向橫道:“去把東西拿來吧。”
“是”,保安轉身離開。
陸雲凡還在尋思他說的是什麼,馬向橫又開口了。
“小陸,七十萬的價格,你要是能接受,我可以把你手裡的舍利子都收了,而且我還可以向你保證,不會有人比我出的價格更高。”
陸雲凡大吃一驚,他剛纔還在想爲什麼說好的找人來請舍利子,這麼久了也不見那人露面,沒成想要買下這些舍利子的人竟然就是馬向橫。
“馬,馬先生,您說您要買下我全部的舍利子?您不是說找了別人......哦,我明白了,其實您一開始就是想自己全部買下,只是不想讓王教授知曉這件事對不對?”
馬向橫笑着點了點頭,並沒有反對這種猜測。
“那您要這麼多幹什麼?”陸雲凡繼續追問。
“唉?這也是行規,我出錢你出貨,這是公平買賣,至於貨物最終流向哪裡,你不該問,我也不會告訴你,你現在只需要告訴我,這筆買賣你做是不做?”
陸雲凡突然糾結起來,這筆買賣對他來說,似乎划算的很,但是上午他卻和馬向橫說過,他的手裡只有六十幾粒,如果按照老馬的出價,能賣個四千幾百萬,但是到時候他手中還有一百粒,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遇到識貨的。
可要是全都拿出來,這馬向橫會不會以爲他是個不可信的人?他還想以後好好跟這個老傢伙接觸接觸呢。
一百六十粒要是全部出售的話,就算有些小一點,成色差一些,能賣到五十萬,這些全部轉手也是有一個億呢。
一個億啊,這是他這輩子都沒奢望過的,之前中了幾千萬,他都感覺自己這輩子衣食無憂了,這要是一個億的話,留給孫子的錢說不定都夠敗的了。
而且他還可以大大方方的拿出一半來投入到公司裡去,想做的事也做了,還可以有大把的現金爲所欲爲,這輩子可就只剩了享受了。
一邊是一個億的巨大成交額,一邊是可能失去的信任,讓他開始爲難起來。
七十萬一粒收購他全部的存貨,這樣的大手筆恐怕也很難有第二人能做到了,但是馬向橫又爲什麼願意出這麼高的價格全部收購呢?這也是他一時難以想明白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