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睡,尹小璨從杭州出發開始,就倒頭會周公去了。一路呼呼大睡直到公司樓下。
從地下停車場坐電梯到了5樓。尹小璨伸個懶腰走出門。
迎面一個男生看到到她,馬上興奮的朝她招手。“尹小璨!”
“肖嘉!”尹小璨開心的迴應。
“尹小璨你知道嗎。新版上線,點擊率和轉化率,瞬間增加了好幾倍。”肖嘉相當激動。上前拉住尹小璨。“走,我帶你去看看。”全然未注意到尹小璨身後的韓澈,和公司其他同事異樣的目光。
“這位是……”韓澈看着拉拉扯扯的兩人。
“工廠那邊過來的肖嘉,你欽點的新店店長。”尹小璨爲兩人互相介紹。“肖嘉,這位是韓總。”
“韓總?”肖嘉打量眼前年輕帥氣的男子,他一直以爲老闆是個中年男子。
“是你認識的韓總的兒子,小韓總。”尹小璨看出他的疑惑。“就是很賞識你的那個伯樂。”
“你好!”韓澈伸出手。
肖嘉一把握住,上下晃動。“韓總您好!謝謝韓總栽培!很高興能爲韓總工作!”
韓澈被他的熱情嚇到。
“你不是說,要讓我看最新數據嗎?我們快去吧。”尹小璨看出他的尷尬。
“對。都忘了正事了。我們快去。”說着,風風火火的拖着尹小璨,向電子商務部走去。
韓澈看着急急忙忙跑開的兩隻。公司裡怎麼又多了個,跟尹小璨一樣,思維不在正常人範圍的火星人?
和肖嘉討論完回到辦公室,已經是午飯時分。尹小璨看韓澈還坐在位置上。“你怎麼還沒去吃飯?”看了下電腦屏幕,都12點多了。
“你吃了嗎?”
“等下跟肖嘉一起去吃。”尹小璨邊收拾東西邊答到。
韓澈握鼠標的手微微僵了僵。
“你們看起來挺熟啊。”他總共纔出差了十天,她已經跟公司同事們打成一片了?也不知道誰不久前,還被同事的流言蜚語傷到差點哭鼻子。
“肖嘉?我們原本就認識的。”
她的回答讓韓澈悚然一驚。“你們怎麼會認識?”一個在公司總部,一個在江蘇工廠。尹小璨總共也沒來幾天。
“肖嘉是我以前同事的朋友。那時候流行玩桌遊,大家經常呼朋喚友湊桌,就認識了。後來有段時間沒聯繫。沒想到在這裡遇上。”
那陣子玩瘋的時候,幾乎天天有桌遊聚會,不管是多久沒見的同學友人,能拖出來湊桌的,全部發動起來。桌遊外交,還讓尹小璨重拾不少舊友,認識很多新朋友,肖嘉就是其中之一。
“尹小璨,你這幾年日子過得挺滋潤啊。”語氣很不善。
尹小璨看看他,隔着屏幕,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她這是又惹到他了?不管了,還是趕緊溜吧。偷偷拿起桌上的櫻桃小丸子小包,小心翼翼的向門口移動——
“你去跟他說,我中午請他吃飯。”在她跨出門前,背後響起韓老闆的命令。
“誰?肖嘉?”尹小璨不得不轉身。
“是啊,我這次貿然把他從工廠調到總部來。也不知道他本人有沒有什麼想法。剛好可以跟他先聊一下。順便了解一下目前的工作進度,下午開會時可以有的放矢。”
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
尹小璨苦着臉。“哦!可是現在不太適合去遠的地方吃飯。”指指牆上的鐘。時針和分針已經指向12點20。以韓老闆非要開車出門,去指定餐廳的做派。他們肯定趕不上下午的開會。
韓澈瞄了眼鍾,皺了下眉頭。“那你們商量下,找家離公司近,可以快速解決問題的。
難得韓老闆肯將就。
“好吧。”尹小璨無奈。
“對了,你也一起去吧,反正你也沒吃。”韓老闆特意補充,好似尹小璨原本不在他的計劃之內。
這又是鬧哪樣?
“謝謝韓總!”尹小璨無奈作答。對韓老闆的“恩惠”表示“由衷”的感謝。
肖嘉聽聞老闆請客,自然是雀躍萬分。想不到老闆如此器重他。
尹小璨考慮了下時間因素,選了公司對面的一家中西合璧快餐廳。
“我要這個菲力牛排套餐。”
“我要照燒雞排套餐。”
“我……”韓澈瞄了眼菜單。“跟這位小姐要一樣的吧。”對於從沒來過的餐廳,他覺得還是跟着吃過的人選,比較保險。
侍者收起菜單走開。
“他爲什麼不問我們,牛排要幾分熟?”韓澈不解的問尹小璨。
“因爲無論你告訴他幾分熟,出來的結果都是一樣的。”尹小璨無法跟他解釋。這裡的牛排,跟他所謂的牛排,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聽了她的回答,韓澈突然有種不是很妙的感覺。果然……
“這也算是牛排?這最多是一塊烤得太熟的廉價牛肉。菲力?特選級以上的,我就不指望了,連最便宜的標準級,他都沒捨得用。”韓澈切下一小塊放進嘴裡。“難怪要淋那麼多醬汁。我還想我什麼時候要過黑胡椒汁,這麼友情奉送,原來是冷櫃裡放太久,不淋醬汁,就要掩蓋不住,那牛死了太久的陳腐味。”
“唉!唉!”尹小璨差點嗆住。拜託!她和他吃着同樣的東西!
“你沒事吧。”肖嘉好心的幫她拍拍背。
“沒事!”尹小璨拿過水杯喝了一口。“這是快餐廳。48塊錢一課的牛排套餐,你還指望它是什麼品質。”
“那就不該來這裡吃。”深度王子病患者說。
“這不是沒時間了嗎。”尹小璨懊惱,她怎麼會跟他一起來這裡吃飯。這傢伙從小就挑食。要麼在家吃自家做的,要麼出門一定是他指定的餐廳。難伺候的本性,還真是一點沒變。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我的照燒雞排還不錯誒。”肖嘉看兩人氣氛不對,趕緊打圓場。“你們的牛排很差嗎?”
“還行。”尹小璨中肯的說。快餐廳不一直都是這個味嗎。
“你要不要嚐嚐我的照燒雞排。”肖嘉向尹小璨推薦。老闆他是不敢惹的,跟尹小璨是吃過好幾次飯,彼此算是熟稔。他主動切了一塊,放在尹小璨盤裡。“跟你換一小塊牛排,我也嚐嚐,這帶着死牛怨氣的牛排。呵呵。”
韓澈看着你來我往的兩隻。這飯真是沒法吃了。食物品質差,一起吃飯的人還礙眼。
好在本來時間也緊。三人胡亂吃完,上樓準備開會。當然吃完的是尹小璨和肖嘉。韓老闆壓根動都不想動盤中的東西。
電子商務部的第一次部門大會,在韓澈主持下順利召開。會上各負責人,分別彙報了工作進度和成果。小困難還是不斷的。好在大問題基本都解決了。現在只待雙十一決戰之日。
下午。尹小璨在電子商務部忙完,到辦公室找韓澈簽字。摳門李他們做的整體設計,還沒給錢呢。
“韓老闆不在?”張望了下里面沒人,尹小璨問門口的Cheery。
“好像去六樓了。”Cheery最近增加了不少工作,也是大忙人。她頭也不擡的說。
“六樓?那不是別人家公司嗎?”尹小璨記起,在大堂銘牌上,未標註名字的公司。
“別人家?”Cheery驚訝。“不是啊。那是小韓總自己的公司。六樓七樓都是他的。不過他很少回國,那上面除了阿姨每天去打掃,一直空關着。”
原來如此,難怪從來不見有人上樓去。尹小璨還一直好奇,這樓上是幹什麼的。“那我上去找他。”尹小璨轉身去電梯。
“嗯?”Cheery從一堆數據中擡頭。尹小璨已消失在電梯裡。忘記說這六、七樓是不允許外人進入的。尹小璨應該不算外人吧?Cheery樂觀的想。
電梯停在六樓,卻被緊鎖的鐵門攔住。那是在七樓?尹小璨摁下七樓的按鈕。
七樓的門果然開着。走進去。門口放着一扇刺繡屏風。繡着古色古香的美女十二人。尹小璨認出揹着花鋤的,應該是黛玉葬花,邊上粉雕玉琢的撲蝶少女,大概是寶釵撲蝶。整幅繡的是紅樓夢的金陵十二釵。
穿過屏風,是一間明清家居佈置的會客室。牆上掛着山水字畫,室內兩側有仿古的花梨木桌椅。從會客室側方進去,前方豁然開朗。空曠的房間,整個都靠牆擺放着紅木書架。架子上是成疊的線裝書。房間角落裡,擱着碩大的青花瓷卷缸。雜亂的插着不少卷軸。
這裡根本不是辦公室嘛。尹小璨往前走。
右手邊一塊五顏六色的小天地,吸引了她的注意。和整個房間很不協調的,七彩繽紛的加厚橡膠地墊。地墊周圍圈着淺藍色的塑料圍欄。圍欄裡小木馬、積木、小汽車……散亂的堆了一地。靠牆還擺放了一座,縮小版的滑滑梯,鮮豔的配色和萌趣的樣子,讓尹小璨都忍不住爬上去玩一玩。
這分明是個小型兒童樂園嘛?尹小璨撿起地上一隻胖乎乎的小青蛙,輕輕一按。“呱呱!”小青蛙大聲抗議,她按它肚子的不禮貌行爲。
“嗄!”尹小璨被它嚇一跳。
“誰?”韓澈的聲音從房間另一頭傳來。
原來在這裡。尹小璨循聲走過去,隔着一道竹簾,原來還有另一個房間。拂開眼前的竹簾,門後的光亮,讓她有短暫的不適應。待到能定神看清,卻被眼前的景象驚住。
這是一個小小的庭院。屋頂中央是透明的玻璃結構,玻璃外面連着屋頂花園,綠意盎然的鮮活景色,陽光正透過這裡照到屋內。玻璃屋頂的下面,正對着一池潺潺流水,池中鋪着斑斕的鵝卵石,有五彩的小魚羣,在綠色水草間嬉戲,還有一隻小烏龜,爬到石頭上探出腦袋張望。
辦公樓裡竟然還有這樣的地方。
“你怎麼來了?”池子後方鬱鬱蔥蔥的灌木叢中。一架鞦韆長椅,安在藤蘿密佈的架子下,韓澈斜倚在長椅上,驚訝的看進來的小璨。
“我來找你簽字,沒想到韓老闆這麼好心情,在這裡跟小烏龜一起曬太陽。”
池中的小烏龜好似知道,被別人發現偷窺,趕緊縮緊頭假裝無辜。
“拿過來吧。”韓澈仍舊斜躺在長椅上,不肯挪動半分。
尹小璨遞上筆和文件夾。看他吃力的握住,在文件上籤上大名。握筆的手分明有些微抖動。驚訝的看向他的臉,竟是少見的蒼白。
“韓澈,你怎麼了?”這一驚可非同小可。
“胃痛。”韓澈有氣無力的答。
尹小璨想起,他以前就有胃疼的毛病。挑食和泡酒吧造就的。“要不要我去給你買藥?”
“不用了,可能是中午沒吃飯。休息下,等下去吃點東西就好了。”
沉默了半晌。睜眼看尹小璨還站在那裡。剛想讓她先走——“尹小璨,你過來。”脫口而出的,卻是完全相反的話語。
尹小璨依言走過去。
韓澈起身拍拍身邊的位置。
尹小璨坐下後,他復又躺下。枕着尹小璨的腿躺下。“椅子太硬了,借我靠一下。”
尹小璨一呆。隨即默然不語的,看着他放鬆的閉上眼睛。就這一次,沒關係吧?
時間隨着池中的流水緩緩滑過,靜謐的午後,恍然有淡淡的香氣在空氣瀰漫。兩人默然無語的過了很久。久到尹小璨以爲他已經睡着了。
“尹小璨。”他閉着眼睛喊她。
“嗯?”她已經有點瞌睡了。
“當年……你爲什麼要和我分手。”
尹小璨悚然一驚。
韓澈感覺她肌肉的緊張。
“還不是因爲……因爲……你媽給我……。”尹小璨囁嚅着,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真的只是因爲,我媽給你的50萬?”韓澈代她說出。
尹小璨瞬間漲紅了臉。不再出聲。
“真的如此重要。讓你不惜把我們的孩子都打掉?”
韓澈仍閉着眼睛。尹小璨從他波瀾不驚的語氣裡,聽不出他的情緒。
“沒有窮過的人,永遠無法理解,當時那對我們家,是怎樣一筆鉅款。”尹小璨頹然的說出真心話。
“那到是,03年這點錢,在上海夠買套普通商品房了。”說着,輕笑着睜開眼。“換作別人也會動心的吧。”
尹小璨看他狀似輕鬆的起身。他這是準備原諒她嗎?“你胃不疼了嗎?”
“好了!”韓澈站起來,整理一下身上的襯衣。“不必再擔心那件事了。”
“什麼?”尹小璨不知他指的是哪件。
“所有事。就讓它過去吧。”韓澈看着池中猶自悠遊自在的金魚。“據說金魚只有三秒鐘的記憶,真是幸福的傢伙們。”轉身,向電梯口走去。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一股酸澀的淚意漫上眼眶。尹小璨吸吸鼻子。說好不哭了的。
“尹小璨,你還下去工作,是想翹班嗎,快點過來。”刻薄老闆的聲音自電梯口傳來。
“是,老闆。”尹小璨快步跟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