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土匪從蔣曉奇手裡接過那張自己少年時代爲自己喜歡的少女畫的漫畫輕輕展開時, 整個少年時代好像都在他的眼前重新展開了一樣。
只見畫上的少女,斜挎着一個小挎包,穿着一雙有洞的鞋子, 睜一眼閉一眼, 正在往嘴裡塞辣椒, 活脫脫一個少女版的蔣曉奇。
“這真是我畫的嗎?現在讓我畫我都畫不了這麼好了!”土匪忍不住感慨萬千地說。
“很傳神是吧, 我就說嘛!”蔣曉奇笑着迴應。
“對了, 你現在怎麼不吃辣椒了?”土匪忽然問。
“自從你離開我們去了美國,奇奇就再沒吃過辣椒了。”唐唐忍不住替蔣曉奇答道。
“爲什麼?”土匪表示不解。
“因爲她一吃辣椒就會想到這張畫,一想到這張畫就會想起你, 一想起你就會難過。爲了不難過,她只好放棄了吃辣椒的習慣!你也知道, 人養成一個習慣很不容易, 戒掉一個習慣更加不容易。”唐唐回道。
聽了唐唐這話, 土匪忍不住看了看蔣曉奇,心裡竟深深地負疚起來。想想這些年, 蔣曉奇對他一直念念不忘,可是他呢,他都做了些什麼?再看看漫畫上的蔣曉奇,他愈發負疚起來,不止爲蔣曉奇感到負疚, 也爲少年時代的自己感到負疚。少年時代的自己曾經是那樣美好, 有真心誠意, 有俠肝義膽, 有自己的愛好和追求, 可如今的自己除了錢還有什麼?想到這裡,土匪不禁拿起酒杯再一次喝乾了杯中酒。
“你想痛痛快快喝酒不是不可以, 你總得先吃點東西,不要空腹喝酒。”蔣曉奇再一次勸道。
“好,我聽你的,我吃!”土匪非常聽話且非常乖巧地說,自打跟蔣曉奇重逢以來,他還從未表現的如此聽話和乖巧過,以至於蔣曉奇和唐唐都有些不適應,閨蜜倆忍不住相互看了看對方。
一幅漫畫,徹底打開了通往過去的大門。接下來的時間,三個人一邊喝酒一邊吃火鍋一邊有說有笑地回憶年少的時光,完全停不下來。不知不覺間,三個人都喝多了。
“蔣曉奇,今晚我不想回去了,你讓我留下來好不好?”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酒後,土匪忽然對蔣曉奇說道。
“我實在不行了,喝得太多了,我先回房間睡了!”沒等蔣曉奇說話,唐唐先站起身說道,一邊說一邊將火鍋關了火,隨即便邁着踉蹌的步子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我也不行了,我也要睡覺。蔣曉奇,陪我一起睡好不好?”見唐唐走了,土匪忍不住抓住蔣曉奇的手懇求。
“你說一起睡嗎?”蔣曉奇含含混混地問。
“你不想跟我一起睡嗎?”土匪反問。
“要不,你睡裡面,我睡沙發。”蔣曉奇回道。
“有牀幹嘛要睡沙發?沙發哪有牀舒服?”土匪一邊說一邊站起身,搖搖晃晃走到蔣曉奇身邊,把蔣曉奇從椅子上拉了起來。
“幹嘛?”蔣曉奇迷迷糊糊地問。
“去睡覺!”土匪說道,說完便擁着蔣曉奇踉踉蹌蹌地進了臥室。
“這樣不太好,我還是去睡沙發吧!”蔣曉奇雖然喝多了,但還沒有喪失最後的意識,她意識到這樣做不對,於是想逃。
“蔣曉奇,別這樣,好不容易纔重逢!”土匪抱緊蔣曉奇說道。
蔣曉奇忍不住擡頭去看土匪的臉,因爲喝多了,她的視線變得有些模糊,土匪的臉在她模糊的視線裡有些朦朧。
“振軒.....”蔣曉奇忍不住呢喃道。她想她應該堅持去睡沙發,或是讓土匪去睡沙發,可是土匪的懷抱讓她迷戀,她捨不得離開。她等了他整整十年,那真的是不堪回首的十年。正如土匪說的,好不容易纔重逢,她還在逃避什麼?哪怕這只是一場沒有結果的愛,她也要奮不顧身才對,不然怎麼對得起這十年的等待?
“別走,我一分鐘都不想離開你.....”土匪亦呢喃道,並忍不住將蔣曉奇擁至牀邊,順勢將蔣曉奇撲倒在牀上。
蔣曉奇只覺得天旋地轉,渾身癱軟無力,心臟狂跳不已,也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怎麼回事。
“放心,我不會侵犯你的,我只想跟你一起睡。”她聽見土匪這樣說道,她的意識漸漸模糊起來,她無法判斷土匪的話是真是假,可無論是真是假,她都不想再做任何掙扎了,她也根本無力掙扎了,於是她徹底放鬆下來,接下來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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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當蔣曉奇在頭痛欲裂中醒來時,發現臥室的門開着,土匪已經不在了。蔣曉奇連忙忍着頭痛從牀上坐起來,並往四下裡看了看,這才發現牀頭放着一張字條,她拿過字條,只見字條上寫了一行字:“你的牀好軟、好香、好舒服,謝謝你肯讓我留宿!”
蔣曉奇握着字條兀自發起呆來。
“奇奇,你醒啦?土匪什麼時候走的?”蔣曉奇正在發呆,唐唐忽然從門外跑進來問。
“我也不知道,我醒了他就不見了,只留了這個。”蔣曉奇說道,並揚了揚手裡的字條。
唐唐拿過字條看了看,忍不住嘆了口氣。
“幹嘛嘆氣?”蔣曉奇忍不住問。
“爲你們倆犯愁唄!”唐唐回道。
“犯什麼愁?”
“還能犯什麼愁?漫漫長路遠,只有看你們倆拜堂成親我才能放心呢!”
聽了唐唐這話,蔣曉奇沒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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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要結婚!”聖誕節第二天,在吃早餐的時候,趙振軒決定試探一下父親的態度。
“結婚?你不是說一輩子都不結婚的嗎?”趙彤以爲兒子又在胡鬧,便沒把兒子的話當回事,故而漫不經心地說道。
“那不是沒遇到蔣曉奇的時候嗎?誰讓我又遇到她了呢!”趙振軒忍不住回道。
聽到蔣曉奇的名字,趙彤才緊張起來,忍不住盯着兒子的臉看了半天。
“幹嘛又這麼看人?我臉上又沒花!”趙振軒咕噥道。
“你說要結婚的話是認真的?”
“當然!”
“你要跟蔣曉奇結婚?”
“不然呢?”
“談情說愛可以,結婚不行!”趙彤十分果斷地說道。
“爲什麼?”
“你說爲什麼?你的結婚對象即便不是冰露,也必須是跟冰露差不多的女孩子!”
“蔣曉奇哪點不如周冰露?”
“家庭背景就不如周冰露!”
“說來說去你還不是嫌人家沒錢?”
“你還別給我擺出一副不在乎錢的樣子!沒錢你怎麼活?你告訴我怎麼活?”
“那麼多人都沒你有錢,人家不照樣活得好好的?”
“那是你覺得,活得好不好他們自己知道!”
“好像你活得比人家都好似的!”
“我起碼不用爲錢發愁!這世上有多少人整天爲錢愁得睡不着覺!”
“不管怎樣,我就是要跟蔣曉奇結婚!”
“你非要跟蔣曉奇結婚我也不攔着,不過你要自己掙錢養家養她,結婚後別再指望我給你一分錢!”
“又來這套!”
“這套怎麼了?這套很管用!”
“你還別逼我,逼急了我就離家出走。”
“你嚇唬誰?你出走一個我看看!”趙彤用不屑的語氣對兒子說道。
“早晚走給你看!不吃了,吃不下!”趙振軒賭氣地說道,說完扔下碗筷徑自回房去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趙振軒只覺得鬱悶。一切都被唐唐說中了,父親果然不同意他跟蔣曉奇在一起。至於他自己,果然做不了自己的主。他忍不住想,若不再用老爸給的錢,離家出走徹底獨立會怎麼樣?可是想來想去都想不出一點光明來,他看不見離開老爸的自己有任何前途。
早在回國之前,因爲抗拒老爸讓他回國的決定,他不是沒試着獨立過。那陣子,他頗做了一些事,甚至還去加油站和餐館打過工,最終都因爲受不了而放棄了。他知道賺錢不易,他也不是吃不得辛苦,他只是看不得別人的臉色。他驕傲慣了,實在受不了別人看輕他或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更受不了別人對他發號施令。總之,獨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實在是太難了。
看不到獨立的光明,又放不下蔣曉奇,他不知道怎樣才能實現跟蔣曉奇在一起的願望。他不禁再一次回想起十年前和蔣曉奇在機場分別的場景,那次分別就是他不得不向父親妥協的結果。他不願再妥協了,不願讓同樣的事情再發生一遍,可他又實在想不出一個不妥協的辦法來。他很想打個電話給唐唐,問問唐唐該怎麼辦。可是他很快就又想起那天吃火鍋時唐唐說的話來了:“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我真的沒有辦法,這種事只能靠自己,誰也幫不了你,真的!”想到這裡,趙振軒只好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