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外畫廊曲折,池上石橋如虹,池畔倩女臨靠,盈盈淺笑,雲袖似霧輕撫,池中鴛鴦成對,伏在荷葉下,交頸而眠,一筆一劃,是那樣傳神。
一花一葉,搖曳着動人心絃的美,更美的是畫中的意境,讓人忍不住,想要走到畫中去,領略其中的絕致美景。
衆人看着奏曲作畫的兩人,皆是一片感嘆。
男子高潔似竹,女子清雅若蓮,看上去,真是好般配的一對,能譜出如此妙極的琴音,描出如此妙極的畫卷,也唯有像這般清逸出塵的人兒,才能做到。
皇帝深幽的眼眸微微睜大,眸中閃動着讚歎的光芒,最先拍手道:“妙,妙極!曲好,畫也好,讓朕也開了眼界。”
隨即,傳喚身側的太監,賞了夏微瀾許多珍貴的筆墨紙硯,而將一架極爲珍貴的白玉瑤琴,贈予夜景雲。
夜景雲優雅的施禮,微微側目,點頭一笑,緩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夏微瀾靜靜站在屏風前面,優美的身姿,靜逸如蓮,而臉上,沒有一絲驕傲之氣,她微微垂首,淡淡施禮道:“謝皇上賞賜!”
凌夕夢怔怔的站在不遠處,早已看呆,清亮的黑眸中,閃過一絲絲驚歎。
轉首,望向夏微瀾的眸中,傲氣與不屑消失不見,卻多了一絲不易覺察的嫉妒。
她蓮步款款,步至白娟屏風前,讚歎一笑,道:“王妃的畫,真是讓夕夢大開眼界,不知王妃可否將此畫,贈予夕夢。”
她的語氣裡,早已沒有先前的狂妄和驕縱,而是真心的佩服。
夏微瀾微微點頭,對這尚雲國的公主,印象倒是不壞,雖然,她高傲跋扈,卻是一個直爽的人,一喜一怒,皆寫在臉上,當下,轉首,用詢問的目光看着皇帝。
皇帝微微頷首,低聲道:“既是公主喜歡,便贈與公主吧!”
不多時,便有宮峨將屏風上的畫,拿了下來,送到凌夕夢手中,她欣然接過畫,放到身後的侍女手中,又伸手從那侍女手中,接過一個長形的錦盒,輕聲道:“這裡面是尚雲特有的銀絲錦,輕如飄絮,薄如蟬翼,希望王妃喜歡。”
夏微瀾淡然一笑,伸手接過,淺聲道謝後,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冷唯墨目光愈發沉銳,腦中不斷迴旋着,夏微瀾對夜景雲露出的那抹淺笑,想到剛纔,他們撫琴作畫時的默契,心中,猛然升起一簇炙烈的怒火。
她無法相信自己,卻對別的男人抱以完然信任,他們是不是早就傾心相許,這或許,正是她要離開自己的真正原因。
想到這,眼眸變得幽暗深沉,心中陡然生起諸多的負面情緒,妒嫉的蔓藤,像是一條毒蛇,噬咬着他的心,那酸楚的毒,麻痹了他的理智,他的手,驟然收緊。
夏微瀾感到腰間一痛,側過頭,冷冷的望着他,“你幹什麼?”
冷唯墨瞳眸中迸射出的冷冽寒光,夾雜着嫉妒和怒火,投射在夏微瀾的臉上,那灼烈如火的妒意,讓他幾乎失去理智,脣角勾起一抹冷笑,譏諷道:“你到底有沒有身爲人婦的自覺,盡然在我眼皮底下,和男人眉目傳情,視我與無物?”
夏微瀾頓覺屈辱,美目中盈盈墜淚,紅脣輕顫:“你……欺人太甚!”
冷唯墨冷洌陰蟄的目光,似淬着毒汁的利刃,直逼夏微瀾清幽的眼瞳,她感覺鋪天蓋地的寒風刺骨吹來,一瞬間,冷不可言。
下一刻,她的下頷,被他修長的手指,毫不留情的鉗住,他臉上的表情,愈加陰沉,狠狠地捏着她的下巴,像是要將它捏碎。
夏微瀾痛得緊皺眉頭,瞪着他的眸中,露出一抹憤然之色。
然而,最深處,卻閃過轉瞬即逝的痛楚……
恍然間,只見他面色煞白,眼眶微微泛紅,冷聲失笑道:“夏微瀾,我以赤誠之心待你,你卻是這樣對我,你這樣有恃無恐,無非是仗着我愛你!”
夏微瀾身體微微一僵,只覺他的話,極是諷刺,像一根根針直扎進心裡。
忽地,心口似被重物狠狠撞擊,雖不見傷口,卻是悶悶的劇痛傳來,壓抑得快要窒息。
像是受到莫大的冤屈,鼻尖痛得發酸,緊咬着顫抖不止的脣,晶瑩的淚水,在眼眶裡打着轉,卻是強忍着,不願墜下……
忽地,她從他堅固的臂膀中掙脫出來,冷冷一笑,“是又如何?世間本就存在着不公平,你既然覺得痛苦,那爲什麼不願放下?”
冷唯墨目光一怔,眼中閃動着徹骨的痛意!
下一瞬,他猛力的將她拽回懷中,貼面伏耳,似詛咒般啞聲低語:“對,本王栽在一個不愛我的女人身上,既然你讓我身在地獄,痛苦不堪,我爲何不將你也一同拽入其中!”
是啊!這便是這樣的男人,如果自己感到痛苦,也不會讓別人好過。
夏微瀾面色瞬間煞白,雙手不自覺的緊攥,餘光瞄到周圍衆人,齊齊射來的視線,各式各樣的眼神,都聚集到他們身上!
聽着那些不懷好意的竊竊私語,蒙受巨大的羞怒之下,她不禁憤聲喝斥道:“衆目睽睽之下,你想做什麼?”
聞言,冷唯墨忽地邪魅一笑,而眼中卻帶着森冷的寒意,貼耳伏首,冷魅低語:“你的滋味,本王還沒有嘗夠,並不打算拱手讓給他人,你記住了!”
說罷,他微微俯下身,眼看着就要吻了下來。
夏微瀾眼中一片驚懼,驀地將頭一偏,脣卻落到了她的耳垂上,她像是被雷電擊中一般,脊背繃得死緊,渾身一陣激靈。
冷唯墨微微蹙眉,眸中閃過一絲不悅,不滿她的拒絕之舉。
他骨節分明的大手,隨着她頸後的細膩肌膚,緩緩而上,修長的手指,穿過她披散的髮絲,挑起一縷放到脣邊輕吻,幽然的淡淡香氣,在鼻間無聲瀰漫。
隨後,挑釁的目光,冷冷的望向夜景雲,見對方的眸子忽明忽暗,隱隱藏着讓人心驚的波濤,逐漸醞釀開來。
就在兩人對視之時,人們的談論之聲逐漸擴展,顯得殿內愈發熱鬧非凡。
由於夏微瀾自小耳力過人,就算不去細聽,他人的談論之聲,也傳入了她的耳中。
只聞一女聲細細低語:“哼,看起來神聖不可侵犯,不過是用狐媚手段,迷惑王爺的賤、人,難怪夏大人死了,她還能穩穩坐在王妃之位上。”
另一個女聲低低笑道:“這就叫……在外是淫/婦,在家是蕩/婦。”
夏微瀾頓覺羞憤難當,這便是女子的悲哀,男子可以摟着舞姬享歡,而女子,只要稍微有出格之舉,就會被指責爲淫/亂。
想必剛纔一幕,明日,恐怕晉王妃淫/蕩不堪的臭名,將會傳遍大街小巷。
冷唯墨武藝非凡,那些不堪入耳的談論之聲,自然也落入了他的耳中,只見他面無表情的喝完杯中美酒,擡指一彈,那酒杯飛速射出。
燈光搖曳之下,只見擊中一人腦顱,頓時,激起一聲刺耳的慘叫,一時間,其他人的目光,向這邊直射而來。
就在這尷尬萬分之時,夜景雲站起身來,嘴角含着淡然的笑意,舉杯向皇帝恭賀,態度溫潤,舉止優雅,風度翩翩……
無意間,讓在場所有的女眷,都紅了雙頰。
見狀,左側的使節案席上,一位身材健壯的男子站了起來。
他手端酒杯,聲如洪鐘,爽朗的恭賀道:“齊玥國使節奉吾皇旨意,恭祝景陵國國宴之喜,但願兩國永遠交好,不起干戈!”
說完,不等皇帝答話,便自顧自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在場其他國的使節,也紛紛起身,祝酒附和,尤其是邊陲小國,生怕落後於旁人,失了表現的機會,一時間,殿內氛圍熱烈起來,恭祝的言辭,不絕於耳。
夏微瀾心中一動,夜景雲看似無意的舉動,卻又再一次,幫她解了圍,感激的目光,不禁向他望去,似心有靈犀一般,夜景雲深邃幽暗的眼眸,也朝她的方向望來,眸中閃動着關切的光芒,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無聲的交匯,時間,彷彿都凝滯了一般。
遙遙相望,他的脣角,漾起一抹叫她安心的笑容,目光寧靜深邃的看着她,好像永遠看不夠似的,她淚光閃閃的眼瞳,在燈影下微微顫動,面容恍惚失神……
忽地,夏微瀾感覺手被人攥痛,不由凝眉望去,見冷唯墨深不可測的眸中,妒恨的暗潮浮涌而上,滿滿的似快溢了出來。
她的心,像是被冰針蟄了一下,隱隱有些刺痛,隨着他越捏越緊的手,愈發疼痛……
而同一時間,夜景雲收到了,冷唯墨帶着殺意的警告眼神。
他修眉微挑,淡淡的回視一眼,緩緩將目光移開,面容愈發淡定。
剛纔,與她一瞬間的凝眸,他竟有種宛如隔世的感覺。
冷唯墨眼眸一深,即而收回視線,見夏微瀾厭惡的望着自己,胃部一陣劇烈的抽痛,比不上他,在她心裡,他終是比不上夜景雲,從一開始,就註定輸局……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賓主們觥籌交錯,和樂融融。
然而,冷唯墨黑沉的臉色,仍沒有得到絲毫的緩解,心臟像要炸開般的疼痛,口中的佳釀,泛着苦澀的滋味,卻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下。
入口微涼,滑入喉中,卻一片火辣的刺痛,心也彷彿像被火焚過一般。
夏微瀾側坐在一旁,冷冷看着,分不清心中懷着何種情緒,只是想着,讓他誤會也好,一年的時間,他能忘了江雅芸,愛上自己,再過一年,他同樣可以,愛上別的女人。
天幕上,殘月西移,夜涼如水,宴會已近尾聲。
衆人早已佳餚遍嘗,美酒入腸,一番歌舞已散,皇帝命其太監總管,主理各國使節入住宮殿事宜,宣聲告退。
夏微瀾看到人流涌散,心中不禁浮現一絲複雜,縱使知道此舉有些不妥。
但是,她還是想親口,跟夜景雲道聲謝,略略焦急的目光,在殿內搜索了許久,卻沒能找到夜景雲的身影。
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走了,心中不由一嘆,眉宇間增添了一絲憂色。
冷唯墨佇立在夏微瀾的身側,看着她那幅翹首企盼的模樣,深邃的眼眸愈發幽沉,像是黑不見底的深淵,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地墜下去,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儘管如此,眸底最深處的受傷之色掩蓋,心像是被撕裂般的劇痛難忍。
冷唯墨和夏微瀾二人,坐着馬車回府,由始至終,倆人皆是沉默不語,冷凝壓抑的氣氛,漸漸蔓延在車廂內,連周遭的空氣,也彷彿被凍結了一般。
回到晉王府時,已近深夜。
夏微瀾逕自回了居所云落苑,秋兒逐步跟隨其後,夜色漸深,但她卻沒有絲毫睡意,加上外面隱約有些嘈雜,躺在牀榻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今夜的事,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前一陣子,夜景雲來信言明,這個月底,要帶她出府,而這樣毫不預警的出現,反倒是會惹起冷唯墨的懷疑,他應該不是如此不謹慎的人。
不過,他與朝月公主,做爲尚雲使節來此,似乎是事先安排好的,那公主點她作畫,也不是湊巧,而是早有這樣的打算,事後,互贈禮物亦是同樣。
公主送她那個錦盒,她本以爲會很重。
可是,拿到手中,完全沒有她想象中的重量,會不會是裡面暗藏玄機呢?
這般想着,愈是覺得要去查看一下。
她趕緊從榻上起身,披了外衫,緩步走到廳內,將紅燭點亮,從衣櫃中,將公主送給她的那個綿盒,拿了出來。
打開盒蓋,只見一塊閃動着璀璨銀光的布料,赫然印入眼簾。
在燈光的映照下,愈發耀眼奪目,呈現猶如星辰碎金般的光芒,手感細膩光滑,輕薄透亮,這布的確是極爲少見的銀絲錦,面料不大,細細觀察,也沒什麼不妥之處。
夏微瀾不禁有些失望,將銀絲錦放回錦盒中。
就在這時,她無意見發現,錦盒底層有些奇怪,細細摸索一番,竟然是雙層的,她趕緊拿來剪刀,將盒底劃開,從裡面取出了一封信箋。
夏微瀾折開信封,走到燭火邊,迅速讀完信,然後,將信在火上直接燒燬。
上面寫道,五天後,朝月公主便會離開景陵國,到那時,他會讓好友鳳宸息,先將她從王府劫走,然後,藉着公主出城的機會,帶夏微瀾一同出去。
但,僅僅是這樣的計劃,一定瞞不過冷唯墨的眼睛。
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要混淆他的視線,出城後,他、鳳宸息,朝月公主將會分爲三路,各帶着兩個形似她的女子,朝不同的方向出發。
而真正的路線,則是直接前往海域。
就算萬一讓他追上,他到時也有辦法,完全擺脫他的追蹤。
夜景雲想出如此周詳的計劃,應該會萬無一失了!
可是,她心裡沒有絲毫歡喜,反而,喉頭有種從未有過的堵塞感。
就在這時,秋兒淡然的聲音,低低的傳來過來,“王妃,您還沒睡嗎?”
夏微瀾微微一愣,片刻後,淡淡道:“秋兒嗎,進來吧!”
秋兒推門走了進來,朝夏微瀾俯了俯身,她緩緩起身,緊了緊外衫,看到外邊一閃而過的火光,不由微微顰眉,疑惑的問道:“外面出了什麼事,這般吵鬧?”
秋兒忽地擡眸,看了夏微瀾一眼,欲言又止,片刻後,低聲答道:“呃……是靜寧苑的沁婉姑娘,被賊人擄走了,王爺在調集人馬,全城追查。”
夏微瀾心中一緊,眸中閃過一絲複雜,沉聲道:“查出那賊人是誰沒有?”
秋兒擔憂的看了夏微瀾一眼,低聲道:“那人自稱是,玄冰宮的左護法楚坤,他趁着這次舉行國宴,府中戒備鬆懈之時,將人擄走,臨走前,還留下話,若是三天找不到他,那沁婉姑娘,就只有死路一條。”
冷唯墨那麼在乎藍沁婉,如此她有生命危險,他斷然不會袖手旁觀,夏微瀾目光怔忡,雙手不安的合攏,低喃道:“怎麼會這樣?”
她知道玄冰宮歷屬魔教,但是,因爲夜景雲的關係,她下意識的覺得,也許玄冰宮,並不像江湖傳聞中,那般陰邪毒辣。
不過,這件事,卻還是提醒了她!
那個世界,終究是,她們這些凡夫俗子,不能涉及的!
秋兒舉步上前,扶夏微瀾坐下,柔聲安慰道:“這件事與王妃無關,您不必這麼擔心,況且,我還聽聞,藍沁婉本就是楚坤寵愛之人,想必,他應該不會真的殺了她,留下那番話,不過是爲了引王爺上勾,報上次奪人之恥!”
夏微瀾眉心緊顰,眸中閃過一絲凝重,低聲道:“那他……不是很危險?”
她並不是,不相信冷唯墨的能力,可是,她卻很明白,再冷靜沉着的人,面對重視之人,陷入危險時,會變得非常不理智。
若對方抓住這個把柄要挾,就算是冷唯墨,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聞言,秋兒淡淡一笑,王妃心裡還是擔心王爺的!
想到這,不由輕舒了一口氣,低聲道:“不會的,前段時間,江湖中早就傳出,楚坤被玄冰宮除名的消息,他背叛尊主,弒殺同門,現在,玄冰宮各處人馬都在追殺他,他早已是自顧不瑕。”
夏微瀾眉心緊蹙,輕嘆了一口氣,“若是這樣,難保王爺,不和玄冰宮的人起衝突。”
但是,這個非常時期,她不便聯絡夜景雲,只希望冷唯墨,能早日找到藍沁婉,那她,也能儘早摒棄,心中那份不捨,在離開之時,就不會那般痛苦了。
聞言,秋兒秀眉微蹙,她倒是沒想到這一層,前一段日子,王爺還和玄冰宮尊主鳳宸息,發生過一場惡鬥,若是在尋人的過程中遇上,只怕免不了會生出事端。
夏微瀾沉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氣,忽地擡眸,望了秋兒一眼,淡淡道:“好了,秋兒,你去休息吧,我沒事了。”
秋兒的面上略有些遲疑,半晌,微微俯身,點頭頷首道:“奴婢告退。”
翌日,由於藍沁婉被劫,王府裡的守衛,比平時森嚴了數倍,幾步一崗,巡視的極爲嚴密。
而王府中的氣氛,越發深沉凝重,像是山雨欲來風滿樓,讓人惶恐不安。
冷唯墨加派大量人馬,暗中搜查了兩日,依然沒有查到藍沁婉的下落,而楚坤,屢次被冷唯墨查到行蹤,卻因爲他輕功絕頂,總是在追擊之時,讓他從中逃走。
楚坤此人陰險毒辣,心胸狹隘,眥睚必報,而且,行事謹慎,武功極高。
他隱忍三年時間,秘密謀劃,背叛玄冰宮,從中培養大量心腹殺手帶走,自立門戶,大有與玄冰宮分庭抗衡之勢。
而鳳宸息和夜景雲,絕非等閒之輩,排除這顆毒瘤,卻花費了好些時日,此舉可以看出,楚坤沉府極深,是非常難纏的角色。
其實,對於藍沁婉這三年來,曾和什麼人在一起,他根本不想知道,只是,藍沁婉從楚坤身邊逃走,又受到他的保護,事關男人的尊嚴,楚坤不可能容忍。
想來,要救出藍沁婉,只有自己親自去會一會他。
※
夜色朦朧,夏微瀾悶在房裡,有些心慌,於是,便走到院子裡透透氣。
夏兒和春兒兩人緊步緊隨,半分不離三步,勸了許久,她們兩人卻聽不進去,在她們的陪同下,夏微瀾散了一會步,正準備回房之際。
忽然,眼前似乎閃過什麼東西,她來不及捕捉,便消失得無影無蹤,而站在她身後的春兒和夏兒,不知怎麼的,竟無聲無息的倒了下去。
夏微瀾心中不由一驚,正要轉身,去看她們怎麼了?!
恍然間,眼前突地一閃,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黑影,赫然站在她的面前,頎長的身影,擋住了皎潔的月色。
夏微瀾白晳的臉上,露出一絲慌亂之色,張口正要叫喊。
只見黑衣人驀地出手,點了她的昏睡穴。
頓時,她眼前一黑,不支的倒了下去,而手中的絲娟,飄然的掉落到地上。
不遠處,傳來凌亂的腳步聲,緊接着,聽到有人大喊道:“來人啊,抓刺客!”
黑衣人目光森冷,瞬息之間,夏微瀾被他扛在身上,迅步移動,向屋頂一躍。
微風輕拂,皎月當空,只見他從一個屋檐,跳到另一個屋檐,像是一抹幻影,等侍衛看到他時,想要追上,卻已經來不及。
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對方,無聲無息的消失在視野裡。
當冷唯墨在宮中收到消息,趕回雲落苑時,看到空空如也的房間,心口好似有巨浪忽然拍打,他踉蹌的後退了幾步,雙腿幾乎支撐不了身體,差點摔倒在地。
耳中發出一陣嗡鳴,周遭的一切,彷彿都已與他無關,只餘下夏微瀾的安危,對沒能保護好她的自己,心口涌起深深的自責。
無影見狀,慌忙上前扶住他,沉聲勸誡道:“王爺,請冷靜點!當務之急,是儘快找到王妃的下落,屬下認爲,此事可能與楚坤有關。”
冷唯墨聞言渾身一怔,眸中迸發出一股寒冷刺骨的殺氣,薄脣緊抿成一線,拳頭攥得死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胸內頓時翻起驚濤駭浪,好像有千萬把刀子,在凌遲着他的心,讓他痛不欲生。
無影微微蹙眉,他頭一次看到王爺如此失態,身上噴張出來的殺氣森重,那駭人的氣勢,壓抑到了極點,幾乎讓人無法呼吸。
冷唯墨深邃幽如古潭的眼眸,眸光清寒冷洌,如刀刃上的寒芒,聲音低沉的沒有一絲溫度,卻讓卻打心底裡感到寒冷,厲聲命令道:“傳下令去,立即封鎖城門,全城搜索,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把人給本王找出來。”
※
夏微瀾從昏迷中醒來,唯一的感覺,就是冷,無法形容的寒冷……
那股無法抵擋的寒氣,彷彿滲進了骨髓一般,只剩下綿綿不盡的疼痛,化成一張巨大的網,牢牢的困住了她,就算拼了命地想要擺脫。
可是,身體像是困在一個奇怪的圈中,怎麼也找不到出口,只覺眼前一片漆黑,有種駭人的壓迫感,排山倒海的涌了過來。
過了許久,昏昏沉沉的腦子,總算有了些許意識,口中發出一聲模糊的囈語,蝶翼似的睫毛微微抖動,她緩緩睜開迷濛的眼眸。
忽地,喉頭一陣乾澀,如鯁在喉,身體沒有一絲的力氣。
她的眉心,不由緊緊蹙起,似乎只要多想一點事,腦中就傳來撕裂般的痛楚。
渾身象散了架的難受,她眨了眨乾澀的眼睛,昏迷之前的記憶,一下子涌進了腦子裡,她驚恐的彈立起來,可是,卻發現手腳都被套上了鎖鏈。
夏微瀾懊惱的倒在草地上,低低的喘息着,只見眼前,突然多了一雙黑靴,她不由驚恐的擡起頭來,見一名氣質陰邪的男子,居高臨下的站在面前,冷冷的俯視着她。
夏微瀾目光如炬,直直的望着那人陰邪的雙眸,沉聲喝道:“你就是楚坤?”
楚坤聞言,不禁低啞一笑,忽地,俯下身來,手緊緊的掐住她的喉頸,彷彿,隨時都會掐斷她的脖子,冷聲道:“哼,晉王妃倒是有點膽識。”
夏微瀾面色漸漸發紫,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爲何要捉我來此?”
楚坤冷眼睨着夏微瀾,就像在看着瀕臨死亡的獵物,苦苦掙扎一般,陰冷一笑,道:“你是最好的誘餌。”
說罷,他強行拖拽起她的身子,夏微瀾心中一震,驚叫道:“你想幹什麼?”
還沒來得及反應,撲通一聲!
夏微瀾掉進一個冰寒之極的潭中,身子被冰冷的潭水沁了個遍,不禁打了個寒戰,意識也隨之一震,一股無法抵擋的寒冷,直達她的四肢百骸。
好冷!
潭水沁溼了她的衣裳,冰冷服貼在她的肌膚上,她感到了刺骨的寒冷。
全身的神經都在哆嗦、悸顫!
而沉重的鎖鏈,讓她行動不便,她僵硬的撲騰着手腳,不由自主的打着哆嗦。
才一會兒,就凍得脣色發紫,牙齒戰慄不停,渾身上下,唯一的感覺,就是麻木!
掙扎的雙手,像是被刀子切割一樣發痛,好不容易,抓到一個可以穩定身體的支撐物,卻被楚坤一腳踢來,正中她的胸口,劇痛驀地傳來……
夏微瀾承受不住力道,驚叫一聲,倒了下去,整個身子,被迫栽進寒潭中。
許多的氣泡,從鼻子中冒了出來,她被迫吞嚥大量的潭水,身體的血液彷彿被凍結,像是被人支解般的劇痛襲來,意識在麻木中暈眩,一種無法言喻的極寒,侵入了骨髓。
夏微瀾艱難的遊浮着,卻被一股力量壓抑住,無法浮出水面,無力的手向上伸展……
突然,一道氣若游絲的喝斥,低低的響起:“楚坤,你住手!”
下一刻,夏微瀾得以掙脫束縛,猛地竄出頭來。
她緊捂着胸口,發出劇烈的嗆咳,並吐出了大量的積水,急促的喘息着,嘴裡呼出來的白氣,漸漸消殆……
她意識到什麼,驀地轉頭……
看到對面置身水中,無法動彈的藍沁婉,震驚得無以爲復。
她似乎在這裡,泡了很久,面色蒼白如雪,嘴脣乾涸發紫,原本明亮的雙眸,也變得暗淡無光,看上去,彷彿隨時隨地,都會昏厥的虛弱模樣。
這時,楚坤微眯起陰冷的鳳眸,脣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邪笑,冷哼一聲,輕蔑道:“你還有力氣關心別人?三天的期限一過,就是冷唯墨找到這,也救不了你。”
夏微瀾目光一震,目光中閃動着痛恨的光芒,厲聲叫道:“楚坤,你如此折磨一個弱女子,算什麼男人?”
楚坤驀地轉眸,冷瞥了夏微瀾一眼,眸子微微眯起,目光變得愈發陰森冰冷,讓人望而發寒,突地勾脣冷笑道:“你倒是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