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大結局——上

念罷,她輕輕搖晃籤筒,一支竹籤滑落在地上,身後的夜景雲幫她彎腰拾起,遞給佇立在側的沙彌手中。

無空是寺內解籤的師父,一襲紅袍袈裟,面容慈和,他接過籤,只見上面寫着:“殺破狼出,天下易主!”

無空目光一怔,雙手合十,唸了一句佛號,問道:“敢問姑娘,所求何事?”

夏微瀾微微一頓,輕瞥了夜景雲一眼,垂下眼簾,淡淡道:“是爲夫君求平安!”

她的聲音很是輕柔,說不出的清雅和純淨。

無空沉吟片刻,低聲道:“此乃下下之籤。”

竟然是下下之籤,夏微瀾不禁心驚肉跳,輕聲道:“還請大師解籤。”

天空快速的轉了轉佛珠,意味深長的望着夏微瀾,緩聲道:“實不相瞞,從卦上看,你夫君有帝王之相,然而,目前的命途堪憂,但是,七殺、破軍、貪狼三星匯聚,天下必將易主!生死成敗,乃一瞬間。”

夏微瀾不由震住了,亦寒有帝王之相,難道說,他要做皇帝?

夜景雲擰眉看着夏微瀾,輕聲道:“微瀾,有些事,既是命中註定,就不可強求。”

夏微瀾愣了半晌,這才起身告謝大師,卻是一句話也沒說。

夜景雲心情凝重,帶着她來到寺後,後院有個很大的梅花林,種植在拱橋的兩端,橋下清泉涌動,流水迢迢,風景秀麗,讓人心情舒暢。

落英繽紛,漫天花雨,在水面上鋪了一層淡淡的粉色漣漪,不停地向遠處飄移。

在那梅林之後,四周有重命把守,顯然,那房子裡住着一個極奇尊貴的人物。

夜景雲抱着夏微瀾,安全的掠過那些御林軍的耳目,直抵達到了小院內,那是一件禪房,門窗微開,裡面隱約傳來一名女子的輕咳聲。

夏微瀾目光怔了怔,有些疑惑的看向夜景雲。

夜景雲回望了她一眼,清澈的眼眸中閃過幾絲複雜,很快沉寂下來,清姨每年的冬日,都要來這裡上香祈福幾日。

而微瀾來的時間,正是她在這裡的最後一日,而這座寺廟周圍,都有重兵把守,只怕兩個相聚的時間不多。

不過,即便是這樣匆匆一見,也是難得的機會。

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裡面走出一個絕美的女子,身後還跟着四名容貌秀美的侍婢。

女子一身雪白,上等的白色狐裘,披肩繞着勃頸上,映得她宛如清冷孤傲的雪仙,白皙的臉上,佈滿了清冷的氣息,眼光飛快掠過,看到院子外站的兩人,不禁愣住了!

她的目光,直直的看向夏微瀾,眼底隱約浮起溼意,緊接着,嘴脣跟着顫抖起來。

七分相似的相貌,十分相像的氣質,依然窈窕的身姿,白晳光滑的皮膚,沒有留下歲月行走的痕跡,只是眼眸中帶着經歷滄桑的愁苦,眉宇間滿是洗盡鉛華的無奈。

夏微瀾想過和親生母親,相遇的千萬種情景,想着若是見到了,她要說什麼,可是相見了,千言萬語哽在咽喉,竟找不出一句合適的言語。

兩人只是怔怔望着,眼中水光閃爍,脈脈不得語。

枝上梅花靜靜綻放,一陣風吹來,雪落紛紛,一旁的夜景雲輕咳一聲,伸手攬過夏微瀾的肩,淡淡笑道:“微瀾,還愣着做什麼,快過去吧!”

夏微瀾這纔回過身,抿着脣朝女子走去,女子見夏微瀾像是要過來,這纔回過神,神色謹慎的瞥了一眼身後的四婢,冷聲道:“你們都到院外候着,沒我的吩咐,都不許過來!”

四婢爲難的看了蕭晚清一眼,遲疑道:“娘娘,這……”

蕭晚清面色一冷,眸中掠過一陣寒霜,沉聲道:“這什麼,我還能跑了不成,還不快去!”

四婢面面相覷,皆是無可奈何,只得微微躬身,迅速的退到院子外。

夏微瀾心跳如鼓,一步步的走上了臺階,來到了蕭晚清的跟前,僅僅是一步之遙,看着眼前的女子半響,沙啞的開口喚道:“娘、孃親……”

蕭晚清神色複雜的看着夏微瀾,聽到她叫自己孃親,只覺做夢一般。

終於,控制不住內心激動情緒,猛地將她拉向懷中,一行清淚眼角滑下,哽咽出聲:“你是淺兒,我的淺兒對不對?”

夏微瀾也忍不住落下淚來,突然覺得很滿足,哭了一會兒,又笑了起來。

蕭晚清也是眼中含淚,臉上帶着感動的笑意,兩人就這樣,站在門口,又是哭又是笑,夜景雲一直靜靜的看着,看她們敘舊敘的差不多了,這才輕聲喚道:“清姨……”

夏微瀾和蕭晚清紛紛回過頭,蕭晚清這才拭去臉上的淚水,低聲道:“景雲,謝謝你,幫我找到淺兒,看到她現在平安無事,就算是死,也能瞑目了!”

夏微瀾聽到蕭晚清這麼說,緊抓着她的手道:“孃親,你不要這麼說,我沒有怨過孃親,只是這些年來,我忘記了一切,前段日子,才恢復了記憶。”

聽到她輕描淡寫的語氣,蕭晚清滿腔複雜之情,想必過去她一定吃了很多苦,這樣的平和與恬淡的個性,只怕多半是世間的無奈造成。

夜景雲目光沉凝,環顧了四周一眼,淡淡道:“清姨,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蕭晚清聞言不由一驚,慌忙鬆開了夏微瀾,擦了擦眼角淚水,連連點頭,對着夏微瀾笑道:“看娘都高興得什麼都忘了!”

說完,便拉着夏微瀾轉身進了屋,而夜景雲卻沒有跟着一同進去,只是眼光一直注意着外面的情形,帶着高度的警惕與沉重。

房間內,蕭晚清微笑着轉頭看她,一雙清澈的眸子宛如秋水,隧伸手指了桌對面的蒲團,語氣十分輕柔地道:“坐吧。”

夏微瀾微笑着點了點頭,緩緩地坐到了蒲團上,目不轉睛的看着蕭晚清,心是升起些許感概。

這時的母親和記憶中的一樣,只是剛纔,她與宮女對話的樣子,倒是多了幾分身處後宮中的女子,少有的冷厲與漠然。

蕭晚清見夏微瀾直盯着她看,而後,放開了她的手,走到檀木桌旁,翻開桌上兩個乾淨的杯子,隨後拿起桌上的茶壺,姿態優雅地爲自己,也爲她倒了一杯清茶。

翠綠碧波茶水中,映着的,是她眼中的明暗不晦,藉着這一系列的動作,她緩緩地道:“知道你沒有怨娘,我已經很滿足,只是當下的局勢,你我終是不能相認。”

聽了蕭晚清的話,夏微瀾面色平靜,只是淡淡一笑,接過她遞來的清茶,輕茗了一口,淡淡道:“我只是想問問孃親,你待在皇宮,快樂嗎?”

蕭晚清不由一愣,無奈的搖了搖頭,沙啞道:“可是,我走不了……”

夏微瀾心下明白,眸中掠過一絲傷感,低低道:“我本以爲,這世上再也沒有親人,可是,當聽到母親還在人世的消息,不知有多高興,縱然此時無法相聚,只要得知你們活得好好的,那我便無所求了,何況,母親還有更重要的人,要保護不是嗎?”

蕭晚清目光猛地一怔,聽聞這番話,感動得不知所措,自己的女兒,竟是這樣的善良美好,反觀自己,除了滿身污穢,再無其他,她越是這樣說,在她面前,她越是無地自容。

就在這時,門外的夜景雲傳來微顯焦急的聲音:“微瀾,我們必須得走了!”

蕭晚清聞言一愣,緊握着夏微瀾的手捨不得放,眼神一刻也不放鬆,仔細的盯着她的臉龐,在心中刻下她的樣子,喃喃道:“這麼快?”

遠遠的,隱約聽到衆人高呼的聲音,蕭晚清渾身一顫,知道是那個人來接她了。

夏微瀾感受到母親的情感波動,不禁伸手抱住了她,下巴抵靠在她瘦弱的肩頭,低聲道:“孃親,我要走了,我會想辦法去看你和弟弟,希望你們都要好好保重。”

蕭晚清點點頭,極爲不捨的放開了她,低聲道:“我知道了!”

夏微瀾驀地轉身,推開房門,看到了夜景雲俊美的面容,接過他伸過來的手,急步的向外面跑去。

只是由於慌亂,腳下一個趔趄,身體直直的往下墜去,幸虧夜景雲及時的將她抱住。

就在這時,一名御林軍遠遠的衝他們喝道:“什麼人!”

夜景雲微微一怔,看到身着明黃色龍袍,大步走來的凌聿顥,面色浮現一絲沉滯之色,攙扶着夏微瀾,緩緩走到他跟前,淡淡拱手道:“夜景雲見過皇上。”

凌聿顥微微一愣,似笑非笑地道:“原來是夜卿,你怎麼會這裡?”

夏微瀾深深吸了口氣,急忙從夜景雲懷中離開,不卑不亢的俯身跪拜,低聲道:“民女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凌聿顥不由微微一愣,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少女,體態與氣質,都有總讓他熟悉的感覺。

而且,她身上所穿的服飾,竟是十年前雲澤國的流行的樣式,質疑的目光,在夜景雲的面上逡巡,目光凌厲無比,“她是你什麼人?”

夜景雲面色波瀾不驚,極是平靜的接受他的逼視,而後,朝凌聿顥淡笑道:“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夏微瀾聞言倒抽了一口氣,注意到夜景雲攥她手的力度,比剛纔大了許多,不由沉下心來想,這大概只是權宜之計吧!

凌聿顥挑挑眉,目光已沒有先前那般柔和,看向夜景雲,沉聲道:“朕一直要爲你指婚,你百般抗拒,怎麼如今,倒想要成親了?”

夜景雲面容沉靜,眸中一片平和,低聲道:“從前是未遇上讓自己心動的女子,如今遇到了,三千繁花皆看盡,唯有一人藏於心。”

凌聿顥微微頷首,同意他的說法,想他當年,還未遇到瀾兒時,別的女人在她眼中,都是庸脂俗粉,過目就忘,唯有她,才讓他魂牽夢縈,相思成癡。

終於,凌聿顥將銳利的目光,落到仍然跪着的夏微瀾身上,聲音淡然卻急具威嚴,沉聲道:“擡起頭來。”

夏微瀾這才緩緩擡起頭,觸到凌聿顥沉銳的目光,又緩緩低下,她面容柔美寧靜,那優雅淡漠的氣質,卻讓人無法不去注意。

凌聿顥在看清她面容的時候,面容微微的怔仲,嘴角略僵,帶着不易察覺的驚詫,喃喃道:“你是……”

夜景雲一直沉穩的立着,淡淡道:“如果皇上沒有其他事,那夜景雲就先告退了!”

凌聿顥恍惚的回過神來,神色變得凝重且怪異。

他突然想到蕭晚清,此番過來,就是來接她回宮,既然已經知道她是夜景雲未過門的妻子,那再找到她,也是輕而易舉的事,隨意的揮了揮手,淡淡道:“退下吧!”

說罷,大步流星的向蕭晚清所在的小院子走去,一進院子,就看到蕭晚清佇立在那裡,神情焦慮擔憂,看到他時,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凌聿顥趕緊走了過去,攬過她的肩,沉重道:“爲何遲遲不肯回宮,你是在逃避我嗎?”

蕭晚清皺了皺眉,推開他的接觸,冷若冰霜的別過頭,沉聲道:“是!”

凌聿顥沒想到她回答得這麼快,微微一愣,隨即,自嘲的笑了起來:“這麼多年了,你始終不能原諒我,如果當初,不是他搶走你,我們又怎會走到這樣的地步……”

蕭晚清臉色蒼白,攥在袖下的手指,顫抖個不停,冷笑道:“你奪了他的天下,你奪了他的妻子,凌聿顥,你還有臉要我原諒你!”

聞言,凌聿顥臉色變得鐵青,猛地扣住她的下頷,喝斥道:“蕭晚清,你好大的膽子!”

他的聲音濃厚有力,穿過空礦的院子,清晰的傳到外面。

御前侍衛聞聲,立刻衝了進來,刀已出鞘,鋒利的刃,在清冷的霧色中,發出冰寒的藍光,他們見到此情景,不由一怔,疑惑的詢問:“皇上?”

凌聿顥這才驚覺,胸口劇烈起伏,艱難的壓下怒火,朝錦衣衛擺了擺手,聲音低沉:“退下吧,沒有朕的旨意不要進來。”

御前侍衛困惑的答着,施了禮,收了刀,邁着整齊的步伐退了出去。

凌聿顥面色沉凝,看着蕭晚清憤怒的臉龐,冷厲的嘶吼道:“難道,你真的愛上他了?他已經死了,是我親手殺了他,如果你想報仇,那就來吧!”

蕭晚清聞言,想到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讓她一生負疚,緩緩擡眸,望着眼前這樣俊逸霸氣的臉龐,她心中是極恨他的,可是,卻又無法親手殺了他。

凌聿顥看着她的眼神,心中的怒意漸漸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國之君應有的沉着冷靜,低聲道:“我見過淺兒了,只是一眼,我便知道,她就是我們的女兒!”

蕭晚清的身體猛然一滯,她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襬,警惕的看他:“你想怎樣?”

凌聿顥沉聲笑起來,一瞬不瞬的望着她,眼眸中透着篤定與自信,低聲道:“她是我的女兒,我又怎麼會害她,我要和她相認!你放心,我會給她天底下最無上的寵愛!”

聽到他的話,蕭晚清心中浮現一陣恐慌,面容瞬間變得慘白,宛如無影的薄雪,說話時,聲音也變了調子,“不可以!”

凌聿顥眉頭緊皺,微微眯眸,怔怔的看着她的臉色,眸中閃過一絲不悅,沉聲道:“爲什麼不可以,若是子軒知道,他有了親生姐姐,一定會很高興的。”

蕭晚清蒼白的面容,漸漸崩潰瓦解,眼眸帶着一絲絕望的望着他,沙啞的叫道:“你怎麼總是這樣肆意妄爲,是不是要讓她看到,我是這樣不知廉恥的母親,你是不是想逼死我!”

凌聿顥心中不禁劇痛,緊摟着她顫抖的身體,輕聲道:“怎麼會呢?和她好好解釋清楚,她一定會理解你!”

當年,她在入宮的前一晚,將自己的身子給了他。

然後,毅然絕然的進了宮,誰曾想,那一夜竟會珠胎暗結。

只是,他不知道,二哥是以何種心情留下這個孩子,並視於已出。

當年一役,他始終存着巨大的愧疚,只是,他做過的事,就不會後悔。

縱使,這代價,是讓他半生無法擁有她的溫柔與笑容,有的只是冷漠與怨恨。

不過,這都無所謂了,現在能每天看着她,感受着她的一舉一動。

他已經很滿足了,只要她一直待在他身邊就好!

凌聿顥深吸了一口氣,眸中閃過耀眼的光芒,嘴角露出一抹傲視天下的弧度,沉聲宣告道:“瀾兒,你應該知道的,一旦決定的事,我就不會有絲毫的動搖!爲了擁有你,就算是受天下人恥笑,受盡天下人指責,我也在所不惜!”

蕭晚清死死的揪住他的衣襟,悽楚的盯着他,嘶啞的問道:“凌聿顥,你真的愛我嗎?爲什麼愛我,卻還要讓我這麼痛苦呢?”

凌聿顥心頭一震,是啊,他就是愛得這般毫不理智,禁不住悲愴的笑了起來,閉了閉眼,而後,緩緩睜開道:“你今日,還在這住一晚吧,明日,我再來接你回宮!”

說完,他驀地轉身,邁着步子走了出去,而身後,傳來蕭晚清顫抖的聲音:“凌聿顥,你如果那麼做,只會讓我更恨你!”

聞言,凌聿顥身形一滯,勾起的嘴角,帶着些許苦澀。

院外,御前侍衛們整裝待發,恭敬的等着他,他斂了斂神情,邁着沉着的步子出了後院。

回到寒月山莊的夏微瀾,只感覺惶惶不安,似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夜景雲見她心神不寧的模樣,輕聲問道:“微瀾,你是不是擔心他,已經發現了什麼?”

夏微瀾聞言點了點頭,嘆了口氣,低聲道:“你看我穿的服飾,我梳的髮髻,還有,他恍惚的模樣,何況,我爲什麼會出現在那裡,只怕不用多猜,就已經知道了我是誰!”

夜景雲斂了斂眸,眸中閃過一絲複雜,意味深長的說道:“既然他已經知道,但還是放我們離開了,想必,他沒有傷害你的意思。”

夏微瀾黛眉微凝,對於這個凌聿顥,當年躲在花叢裡,看着他殺了父親,她恨不得親手殺了他,想起當年的叛亂,是源於他對母后的搶奪之心,心頭不禁感覺寒冷萬分。

報仇!自從恢復記憶後,她不止一次在心中想過報仇!

可是,若是要讓他親手去殺了他,她能做到嗎?答案只怕是自己也不清楚。

也許,她終究是太弱小了!

深冬的日光淡淡的,照在湖面上,反射着清冷的碎光。

一些零碎的片斷,漸漸的從腦中浮現,她還記得,偷偷抱着她去宮外遊樂,對別人是那樣的嚴苛冷厲,對她卻是那樣的溫柔,將她高高的拋向空中時。

那快樂的感覺,依稀猶存……

他本來是聲名顯赫的鎮國英雄,可是,卻爲了自己的私慾,造就了無數的殺孽,成了一個千夫所指的罪人。

可是,看到母親現在的樣子,她大概能猜到,只怕窮極一生,他都沒辦法得到母親的心了,這樣想着,心中不禁釋懷了些許仇恨。

心的折磨,遠比肉體的來得痛苦,這也算是一種報應吧!

夏微瀾嘆了口氣,喃喃道:“終究是他殺了我的父親,我沒有手刃他報仇,已經很愧對泉下有知的父親,只願這一生,再也不要見到他了……”

夜景雲面容清冷,清澈如水的眸中閃過一道寒光,淡淡道:“若是你想報仇,那沾滿血腥的事,就由我來吧!”

夏微瀾搖了搖頭,眸中浮現一抹慌張,急聲道:“景雲哥哥,不要……我試着放下所有仇恨,不就是不想挑起戰爭嗎?”

夜景雲眉目中帶着些許複雜,握住了她的手,低聲道:“瀾兒,這些事,並不是個人所能左右的,所謂天下之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有時候,戰爭是爲了接下來的天下太平。”

夏微瀾點了點頭,嘆了口氣,悠悠道:“那就讓一切,順其自然吧!”

夜景雲微微一笑,微瀾聰明睿智,又富有仁心,也許,就算將來母儀天下,也不會遜色於任何歷朝皇后,只是那樣拘束的生活,是她所不喜的吧!

夏微瀾沉默了半晌,這才緩緩抽了出手,輕聲問道:“景雲哥哥,剛纔,你爲何要說我是你未過門的妻子?”

夜景雲面容微微一怔,眸中閃過一絲黯淡,淡淡道:“當時只是一時情急,在那種情況之下,我怕他對你起了殺意,才以妻子之名來確保你的安全。”

夏微瀾沉默了下來,她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希望事情,不會發展到那麼糟糕的地步纔好。

翌日清晨,宮來傳來消息,召夏微瀾進宮面聖,夏微瀾接到聖旨時,夜景雲和鳳宸息也在身側,臉上都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鳳宸息走到夏微瀾的身側,伸手攬過她的肩,勾脣一笑道:“丫頭,要是不想去,我就帶你私奔,天下之大,有本事,他就來追看看。”

夏微瀾聞言不禁一笑,鳳宸息總是在她失落的時候,用這樣的方式來給她打氣,“該來的總會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進宮去見一見他吧。”

夜景雲深凝着夏微瀾,眸中閃動着堅定的光芒,輕聲道:“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窗外,梅花開得正盛,芬芳吐蕊,寒霜傲雪,花瓣洋洋灑灑的飄落,帶來了冬的寒洌。

凌聿顥心情很好,神清氣爽的坐在紫檀木椅上,眉宇間帶着淡淡笑意。

不一會兒,夏微瀾步履沉重的走進了元和殿,對於皇帝的召見,她卻是早有預料的,正要行禮,就聽見凌聿顥已經開口:“一切虛禮都免了,住後,你見了朕,無需行禮!”

緊接着,他擡手,指了指一旁的座椅,溫和道:“坐。”

凌聿顥的態度讓夏微瀾愈加警惕,淡淡道了謝,規矩的坐到了椅上,他一瞬不瞬的看她,突然笑起來:“你和你母親果真很像,看到你,我就會想到年輕時的她。”

夏微瀾的身體微微一滯,她遲疑着看向皇帝,困惑道:“皇上召見民女,所謂何事?”

凌聿顥斂了斂神色,溫和的笑起來,目光帶着一絲熱切,急聲道:“你不必再隱瞞了,你就是凌淺微,尚雲國的公主,我的女兒!”

聽聞凌聿顥的話,夏微瀾的臉瞬間變得慘白,一個可怕的猜測,在她心中迴盪,她極力鎮定,啞着嗓子道:“皇上,你何出此言?!”

凌聿顥沉銳的看了她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淡淡的問道:“你難道沒有想過,我就是你的親生父親?”

夏微瀾的手指猛然一抖,只覺手腳冰涼,纖細的指緊緊地握起,指甲陷進肉裡,掐出鮮紅的顏色,指節泛着駭人的白,她極力壓抑心中恐慌,命令自己要鎮定。

可是,顫抖的脣,泄漏了她的恐慌,茫然不知所措的望着他,喃喃道:“不會的……”

凌聿顥嘆息着打斷她,擡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沉聲道:“當年,我與清兒相識在先,早已私定終生,可是,後來,卻被二哥橫刀奪愛,如果不是因爲他是九五之尊,如果當年,我有權力與之抗衡,我們又怎會……錯過了那麼多年。”

夏微瀾緊緊抓住椅上扶手,嘴脣劇烈的顫抖着,蒼白的臉色,彷彿冬日裡寒冷的雪,她失神的望向遠處,喃喃自語:“不可能的,母親……母親……”

凌聿顥眉心緊皺,眸中浮現一絲痛楚,閉了閉眼,沉聲說道:“你永遠都是我的女兒,這是不容改變的事實,我知道,自己做錯了許多事,但是,我會想辦法補償你……”

夏微瀾回過神來,面色漸漸恢復了平靜,目光毫無波瀾的看着他,低聲道:“你如果真要補償我,就放我和母親離開這裡!”

凌聿顥面容變得有些沉痛,後退了一步,握住了椅背,沉聲道:“這……我辦不到!我們好不容易相聚,爲什麼,你們一個個,都想從我身邊離開?”

夏微瀾只是淡淡的笑,目光中透着凌厲的光芒,輕聲道:“皇上不知道嗎?能身處在這個至高無上的位子,必然要失去常人所能擁有的感情,註定要成爲孤家寡人!你已經擁有了這麼多,這一點代價,還吝嗇付出嗎?”

凌聿顥的面容變得凝滯,這才從頭打量起眼前的女兒,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開口道:“並不是不願意付出,難道放棄皇位,就能擁有自己想要的嗎?”

說到這,他停了下來,似陷了久遠的回憶之中,“當年的事,讓我明白一個道理,沒有強大的權力,是無法保護好她的!朝中元老,對於後位空虛,早已不滿,個個都在逼我,我並不是貪戀皇位,只是想保護她和子軒不受傷害,難道這也叫貪心嗎?”

夏微瀾站在凌聿顥的面前,一瞬不瞬的凝視着他,低聲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但是,不要一廂情願的認爲,我們需要這樣的保護!”

凌聿顥深深的看着夏微瀾,眸中閃過一抹複雜難辨的情緒,嘆了口氣道:“我們不要在這個問題上爭執了,我現在立刻詔告天下,封你爲尚雲國的第一公主,爲你和景雲兩人指婚,你們兩個從小就感情極好,而景雲又是人中龍鳳,我也看得出來,他對你一往情深,相信他一定不會辜負你,看到你們兩人成親,我也了了一樁心願。”

夏微瀾聞言,面色一白,驚詫的叫道:“不行……”

凌聿顥面色沉凝,疑惑的看着她,低聲道:“爲什麼不行?你們不是都已經打算成親了!”

夏微瀾眉心緊皺,心中遲疑不決,如果說出來,只怕凌聿顥追究夜景雲的欺君之罪,不說出來,又怕這婚事就會這麼定下,權衡之下,她深吸了一口氣,擡眸正視着凌聿顥的眼睛,沉聲說道:“我已經嫁過人了,又怎麼能嫁給景雲哥哥……”

凌聿顥皺了皺眉,銳利的眸子掠過一絲寒光,低聲道:“那人是誰?”

夏微瀾不由一愣,張了張嘴,選擇了沉默,怎麼可能說出冷唯墨的名字,他現在是景陵國的重大逃犯,說出來,也只會讓亦寒的處境更加惡化。

見她沉默不語,凌聿顥沉銳的眸光閃了閃,低聲道:“說不出來,就是沒有了,嫁給像景雲這麼優秀的男子,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你母親一直盼着,你和景雲能夠成親,她若是知道了,應該會高興的!事情就這麼定了!你就好好在這裡休息,三日後,舉行大婚典禮!”

說罷,也不等夏微瀾的回答,就轉身大步流走了出去,俊逸的臉上帶着欣喜與愉悅。

夏微瀾用盡力氣追了出去,可是,她卻被守在門口的御林軍擋了回來,她眉心緊擰,心知他這麼急於促成他們的婚事,一部分原因,還是因爲夜景雲那強大的勢力,只因他一直處於中立的狀態,各國相安無事,若是哪國有了他的支持,另外兩國又怎能與之抗衡!

他昨日說要爲她報仇,是真的有那個實力,才能說出那樣的狂言。

夏微瀾望着窗外怔怔出神,事情變得糟糕了,如果讓冷唯墨聽到這個消息,只怕會暴跳如雷吧,她搖了搖頭,不敢再想下去!

當日,尚雲皇頒書詔告天下,說尋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兒,並賜封她爲第一公主,榮享尚雲國最高榮譽,即時下旨賜婚,將於三天後,與寒月山莊莊主夜景雲舉行大婚。

寒月山莊在各國京城都駐有宅院,收到宮裡傳來聖旨,夜紫則是喜憂參半,喜的是,景雲總算是有機會抱得美人歸,憂的是,只怕事情不會如此順利。

怪就怪那丫頭不開竅,景雲這麼好的男人都不要,偏偏找了那麼一個肆意狂爲的男人,不過現在,最傷腦筋的應該是景雲吧!

得知夏微瀾被禁錮於宮中,夜景雲神色一冷,立刻馬不停蹄的趕往皇宮。

而宮內,夏微瀾被四名宮女步步緊隨,心中很是煩悶,看見夜景雲緩步在花園中穿行而來,眸中閃過一絲欣喜的神色。

一襲不變的月白色錦袍,長身玉立其中,遠遠看去,天地間,彷彿只剩他一個人,襯得他越發風姿俊朗、飄逸脫俗。

那清俊的絕色容顏,深邃的眸中帶着溫和的暖意,仙人般出塵的氣質,讓在場所有宮女的心神爲之一動。

夏微瀾眉心緊皺,有些抱歉的看了夜景雲一眼,微微低下頭,低聲道:“對不起,景雲哥哥,我好像把事情弄得更糟了!”

夜景雲眉目輕舒,淡淡一笑,道:“還不算太糟!”

夏微瀾驀地擡起頭,詫異的望着他那不像是玩笑的表情。

而後,看了身後的幾名宮女一眼,低聲交代道:“你們先退下!我就待在這,不會連累你們受罰的!”

幾名宮女這才恍過神來,臉色微微發紅,躬身退了下去。

夏微瀾低着頭,不敢去看他傷心的表情,籌措的半晌,這才緩緩開口道:“對不起,景雲哥哥,我不能嫁……”

夜景雲走到夏微瀾面前,忽然抓起她的手,深幽的眸中竟是一片柔和,淡淡一笑,道:“我知道!就讓我再做一會兒夢好麼?”

夏微瀾心中一震,頓時有些不知所措,任由着他緊握着自己的手,久久沒有動彈。

沉默了半晌,夜景雲忽然擡起頭,清澈的眸中閃爍着一絲冀希,輕聲道:“微瀾,你……能不能做我三天的妻子?”

夏微瀾心揪成了一團,她知道,拒絕這個要求會比較好,可是,只有三天的時間,如果不答應,那自己豈非太無情了……只是三天的夢嗎?

見她猶豫不決,夜景雲深覺自己話中的語弊,面色微微泛起紅潮,低聲道:“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麼,只是希望,這三天,我們像普通的夫妻一樣,就算是演戲也好。”

聽了夜景雲的話,夏微瀾才緩緩的點了點頭,對自己這個決定,她也不知是對是錯。

夜景雲深吸一口氣,對着夏微瀾淡淡一笑,輕聲道:“我會帶你離開,三日後,洞房之夜,趁着皇上鬆懈之時,帶你離開。”

接下來,夜景雲帶着夏微瀾,到了凌聿顥面前,兩個默契的演了一齣戲,順利的將她從宮中接了出來。

具體的意思是,大婚前三日,夏微瀾想在寒月山莊度過,大婚前一晚,再將她送回皇宮,翌日清晨,再舉動大婚典禮。

本來是不合常禮的,但是,出奇意料,凌聿顥答應了這個要求。

到了寒月山莊別院,下人和婢女們,見到他們紛紛上來道賀,夏微瀾微微的笑着,只是那笑容中,難掩一絲淡淡的落寞。

而夜景雲笑得很開心,彷彿是真的要成親的喜悅,只有夏微瀾知道,那笑容的背後,帶着巨大的悲哀。

這兩日,夜景雲充分展露了他廚藝的天份,本來夏微瀾親自下廚,但是,夜景雲卻執意要爲她做菜,爲她調養一下身體。

兩人相處時,她喜歡看書,他就就旁作畫,滿桌的畫紙上,總是素描着她的模樣,而他,偶爾會拿起簫,吹一首曲子,她就取來瑤琴,與他合奏。

他們相約去南屏山,兩人在山間漫步,看溪流瀑布,看雲起朝落,在外人看來,兩人真的像是一對神仙眷侶。

他微微低首,眼中的深情帶着萬分眷戀,她睫羽微垂,遮去眸中閃爍的複雜。

對於夜景雲來說,每一天,每一刻,都如同夢境一般,每天的時間,卻是那麼短,他多希望時間能慢一些,再慢一些,可光陰的流逝,誰都無法阻止……

夏微瀾看着出神的夜景雲,不禁輕聲問道:“景雲哥哥,你在想什麼?”

夜景雲回過過來,脣邊綻出一抹醉人的笑意,淡淡的問道:“你方纔說了什麼?”

夏微瀾遲疑了片刻,這才輕聲問道:“有亦寒的消息嗎?都已經這麼久了,他應該已經抵達了尚雲國境內,爲何還沒來找我?”

夜景雲眸中一抹淡淡的輕煙掠過,低聲道:“瀾兒,如果讓你去做皇后,你願意嗎?”

夏微瀾渾身一震,清澈的眸中閃過一絲慌亂,無措的盯着夜景雲的面容,急聲問道:“景雲哥哥,你老實告訴我,亦寒是不是有了奪位之心?”

夜景雲看到她的表情,心中已經瞭然,沉重地說道:“景陵國發生內亂,現在的局勢,對他有些不利,景陵國先皇遺詔,本該由三皇子,也就是冷唯墨即位,而當時的皇后,也就是現今的太后,她勾結內閣大學士,篡改遺詔,改立自己的兒子,二皇子冷昊挈即位大統,如今遭以揭發,一時激起千層浪。朝政之上,一分爲二,一方主張遵從先皇遺願,讓冷唯墨即位,而另一方,以冷昊挈賢明治國爲由,支持他繼續在位,兩黨之爭,愈演愈烈。”

夏微瀾心頭一顫,就連手指觸到了琴絃,發出了清冽的琴音,她也毫無所覺,“怎麼會這樣,難道沒有避免的辦法!”

夜景雲眉心緊皺,清冷的眸光微微閃爍,冷靜的分析道:“他現在已經是騎虎難下,根本由不得他選擇,若是敗,冷昊挈絕對不會留下他這個隱患,若是勝,必然要是榮登九五之位,以他的個性,必然會排除萬難,立你爲後,到時,你願意伴他左右,母儀天下嗎?”

夏微瀾心中猛地一震,失神的跌坐了下去,整個身體靠在椅背上,神情恍惚,好半晌,纔回過神來,啞聲道:“縱使那個位子有萬般的好處,我都不會願意的!偌大的後宮,又怎麼可能只有我一個妃子?要讓我……和別人分享他嗎?”

夜景雲看到她這幅模樣,心中不禁一痛,迅速來到她的身旁,攬過她的肩頭,輕聲安撫道:“微瀾,你冷靜點!事情還沒到那一步,你不要這麼悲觀。”

夏微瀾立起身子,清幽的眸中閃過堅定的光芒,低聲道:“不行,我要去找他!”

夜景雲清冷的眸光一閃,意味深長的說道:“你現在找他也無事於補,不然,我來幫你做個決定,明日,我與你大婚,若是他能放下一切來找你,那就說明,江山與你,你更重要,我會助他登上皇位,倘若,他日後負你,我會毫不猶豫的將你奪回來!”

夏微瀾聞言怔忡住,不可置信的望着夜景雲,意識到他話中的堅墨,這是一場賭博,誰輸誰贏都不知道,也許,只是兩敗俱傷。

夏微瀾眉心緊顰的坐在銅鏡前,神情顯得十分凝重,明天,就是她和夜景雲大婚的日子,心裡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有些緊張,有些害怕,又有些無措。

縱然心裡明白,這是權宜之計,只是陪夜景雲演一場戲。

可是,畢竟是與亦寒以外的人拜堂成親,總感覺,這是一種無形的背叛。

大婚前日,大婚的準備工作,正緊鑼密鼓的籌備中,大紅的燈籠和紅稠,掛滿了寒月山莊和皇宮大院。

而迎親隊伍所經過的大街上,到處張燈結綵,鮮花紅稠,兩串喜氣的大紅燈籠,冬梅熱情洋溢地展現着生機,淡淡的花香氣撲鼻。

來來往往送娉禮的人,都快把門檻都踏破,進進出出的人羣,臉上掛着或誠心,或虛假的笑容,但是,夏微瀾已經無心去注意那麼多了。

大婚當日,天還沒亮,她就被從被褥里拉起來沐浴,薰香,之後是更衣、梳妝。

在丫鬟的攙扶,一干喜娘嬤嬤的簇擁下,坐到梳妝檯前,拿起象牙梳,爲她打理的緞亮長髮,塗過香脂,瑩潤髮亮,施上粉黛,幫她戴上鳳冠,繫上霞帔。

夏微瀾怔怔的看向鏡中的自己,瀲灩水波的黑眸中,閃爍着淡淡的輕愁,府外的鞭炮聲與鼓樂聲,相互交織,響徹天際,與周圍的喜慶相比,是顯得那麼的格格不入。

一切準備就緒,夏微瀾坐在喜帳前,靜靜地等待着迎親隊伍的到來。

這樣的熟悉的場景,不禁讓她突然回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事來,她搖搖頭,甩開腦中的畫面,深吸一口氣,她緩緩站起來,隔着一片朦朧的紅紗蓋頭,看向門口的方向。

這時,喜娘和宮女們齊齊了衝了進來,嘴裡直嚷道:“公主,迎親的隊伍來了。”

說罷,還不等她反應,就架着她迅速的向外走去。

皇城最繁華的街道兩旁,一大早,就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尚雲國第一公主的大婚典禮,可想而之,場面會有多盛大隆重,而成爲駙馬的男子,也是叫人大吃一驚的人物,江湖上頂頂有名的明月公子,而且,還是手握各國經濟的巨賈。

此時街道上,不光是看熱鬧的男子,還擠完了許多女眷。

若能在此,見一下名冠天下‘明月公子’的真容,她們這些大門不出的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們,也算是此生無憾了。

夜景雲坐在打扮得精神抖擻的駿馬上,墨染的柔順發絲,被精緻小巧的盤龍金冠高高束起,一身修剪得體的硃紅色繡龍喜袍,將本來就俊美無鑄的他,襯托得宛若天神降世。

相比平時,更是多了一份清俊雋秀,尊貴優雅。

然而,只要稍微注意,就會發現,其實,他很緊張,全身因爲緊繃而僵直,雙手幾乎握不緊繮繩,深如幽潭的眸子,緊張又期盼地望着宮門,片刻不移。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緊張,他焦躁不安地等待着,覺得時間好漫長……

突然出現了一陣騷動,在一羣宮女嬤嬤的擁簇下,伴隨着喜悅的高呼聲,一襲豔紅色的鳳冠霞帔,嬌美動人的新娘出現了!

看到夏微瀾出現,夜景雲的心跳,彷彿驟然停止,即使,她的容顏,被朦朧的紅頭紗遮蓋,他也能想像,此刻的她,是多麼的美麗!

夜景雲臉上浮現和煦的微笑,周身散發出淡淡的光暈,天生的尊貴優雅,以及後天的飄逸出塵,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街道兩旁有不少女子,甚至因爲他的笑容,臉上泛起了紅暈。

喜娘笑得見牙不見眼,朝呆愣住的夜景雲叫道:“駙馬,還不快來接公主!”

夜景雲恍然回過神,淡淡一笑,緩緩朝夏微瀾走去,一步一步,離她越來越近,近到可以瞧到朦朧面紗下,她那清雅的面容。

那麼騷動不安的心,再有了片刻的平穩,自喜娘的手裡,接過她的柔軟小手,一種幸福的感覺油然而生。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就是這般吧,只不過,他也十分明白,這只是片刻的假象。

夜景雲淡淡一笑,鬆開了她的手,轉過頭,背對着她,身子微微躬下。

夏微瀾不由一愣,在喜娘的催促下,她才明白過來,身子微微前傾,羞怯的伏了上去,修長而有力的手臂,穩穩地抱住了她,將她託到了背上。

她恍然的記起,有一個男人,也是這樣揹着她,走了好久、好久……

從偏殿到正殿,似乎很長,又似乎很短……

到達皇宮大殿,夜景雲將夏微瀾放了下來,喜娘上前,拿來一根中間綴着紅花的紅綢,交到夜景雲的手裡,而另一頭,交給了夏微瀾。

夏微瀾心頭一震,綢緞的那一頭,是夜景雲,他扯着綢緞,一點點把她牽引到身邊。

夜景雲俊挺的高大身影,配上夏微瀾嬌小玲瓏的身形,站在一起,宛如天造地設的一對金童女玉,羨煞衆人。

這時,一道尖細的嗓音,突兀地響起:“皇上駕到,梨妃娘娘駕到!”

夏微瀾不由一愣,僵直的站在大殿中央,一動也不動,耳畔響起震耳欲聾的高呼聲:“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梨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凌聿顥龍心大悅,滿面笑容,長臂一揮,說道:“衆卿平身。”

衆人異口同聲的叩謝,起身垂首,等待皇帝金口垂訓。

夜景雲手攜頭戴紅蓋頭的夏微瀾,來到凌聿顥和蕭晚清的面前請安,齊齊跪下道:“景雲(微瀾)見過皇上、梨妃娘娘。”

凌聿顥眸中閃過一絲喜色,趕緊示意他們起身,愉悅的笑道:“都起來吧!淺兒、景雲,你們倆還不改口,應該叫父皇和母后了!”

蕭晚清則是扶起夏微瀾,眸中閃過一絲淡淡的複雜,嘴邊露出一抹雅緻的笑容,淡淡道:“今天是你們大喜的日子,這些繁文縟節能免則免,祝你們百年好合,相知相守一生。”

夏微瀾只是低垂着頭,始終沒有開口喚凌聿顥爲父皇,夜景雲滿面笑意,深凝了夏微瀾一眼,輕聲說道:“景雲代淺兒謝過父皇、母后。”

這時,太監總管王公公走到凌聿顥身旁,輕聲提醒道:“皇上,吉時已到,可以主婚了!”

凌聿顥看了蕭晚清一眼,笑着點頭頷首,王公公會意,揮手示意樂師們奏樂,大婚儀式,正式開始。

緊接着,尖細的聲音高高的揚起:“一拜天地!”

所有的賓客,齊齊轉頭,將目光集中到殿中央這對新人身上,夜景雲和夏微瀾有默契的轉過身來,向外面的天地,跪拜叩首。

王公公笑着繼續叫道:“二拜高堂……”

兩人轉過身來,向正堂上的皇帝、皇后叩拜,紅稠之下,夜景雲緊握住夏微瀾的左手,他手心裡的溼、濡,正昭示着他此刻的緊張,尖細的嗓音再次響起,“夫妻對拜……”

突然,一個讓人驚愕萬分的怒吼聲響起,“不準拜!”

話音一落,夏微瀾只覺一陣冷風襲來,握着紅綢的右手被對方狠狠的鉗制住,用力向外拉拽。

而夜景雲握着她的左手,來自兩方的拉力,讓她怎麼也掙脫不了。

就在僵持不下的時刻,來人掀開了她的蓋頭,夏微瀾蹙眉擡首,看到一個面色黑沉,目光赤紅的狂傲男子,攜着一身的驅之不散戾氣而來。

看着這張思念已久的俊美容顏,夏微瀾眼眶漸漸溼潤,嘴角不禁向下一抿,露出一個心酸中夾雜着感動的笑容。

冷唯墨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就這麼直直地盯着她,滿臉的不解與失望,眸子裡滿是黑濛濛的壓抑感,空洞得讓人心碎。

這種沉痛的表情,讓夏微瀾覺得很難受,猝不及防的,心臟猛烈地震動了幾下,像是被強大的氣壓,逼着喘不過氣來。

而就在這一刻,被夜景雲握着的左手,傳來了一絲疼痛……

夜景雲眸中閃過一道冷洌的寒芒,清冷的聲音響起,低聲道:“冷唯墨,這裡是尚雲國,不是你肆意狂妄的地方!”

冷唯墨緊擰着眉,深邃幽暗的黑色瞳孔,反射出冷厲的光芒,轉頭,徑自望着夏微瀾的眼睛,帶着唯我獨尊的霸氣,沙啞低嘎的命令道:“跟我走!”

四周響起此起彼落的抽氣聲,事情太過突然,讓他們驚愕到當場。

大殿上,凌聿顥的臉色暗沉如鐵,目光陰蟄如冰,銳利的盯着冷唯墨,冷聲喝道:“還愣着幹什麼,通通抓起來!”

夏微瀾心中一驚,眸子掠過一絲慌亂,大喊一聲:“慢着!”

這裡是尚雲國,他孤身一人在此,實在不該太過囂張,他公然搶親,尚雲皇以及在座的衆多朝臣,又豈會容他在此放肆?

可是,他是她的夫啊,爲了他,她有什麼不敢做的?!

她眼角的餘光注意到,四周已經佈滿了御前侍衛,手中的長劍隨時可以出鞘,他們警覺地盯着冷唯墨的一舉一動,伺機行事。

而冷唯墨顯然沒有顧及這些,單槍匹馬的闖了進來,只是爲了搗亂她的婚禮儀式,縱使他武功再厲害,寡不敵衆的道理都不懂嗎?

冷唯墨俊美無鑄的臉龐,依舊透着張狂的跋扈與霸氣,燃着熊熊怒焰的深幽的黑瞳,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夏微瀾,心底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紅色烈如火焰的喜服,襯着灼灼生輝的鳳冠,珠飾下,白晳如玉的小巧臉龐,象是剛開放的一朵瓊花。

黛眉非畫似畫,眉心一點硃砂,一雙流盼生姿的眼眸,黑白分明,盪漾着令人迷醉的風情神韻,娉婷玉立的身姿,如嫋嫋青煙,似潺潺流水,一顰一笑,足以攝人心魂。

這幅模樣,不禁讓他想起一年前的洞房花燭夜,那晚的她,也是這般的嬌美動人,不同的是,今天她要嫁的人,不是他!

他的心狠狠地揪疼着,過去的點點滴滴,曾經的甜蜜與美好,在腦海裡飛快的掠過,爲何才分開短短一個月,她竟會穿着喜服與夜景雲拜堂成親。

若他再晚來一步,只怕她已嫁做他人婦,不!他不允許,絕不允許。

爲了阻止這場婚禮,皇城外,有近五百名死士潛伏等候,只要他一聲令下,這裡便會血流成河,他也知道,自己這樣的做的後果是什麼。

可事已至此,他沒得選擇,他已經無冷靜思考!

他不會允許她嫁給別人,不管她現在願不願意,就算是搶,也要將她搶回景陵,從此,再也不讓她受半點傷害,再也不讓她離開。

凌聿顥冷冷的看着這一切,面如寒鐵,沉聲問道:“淺兒,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夏微瀾望着龍座上的凌聿顥,以及他身旁的蕭晚清一眼,大聲的說道:“他纔是我的夫君!景陵國的晉王!”

此話一出,一時間激起千層浪,衆人議論紛紛,早聽到景陵國內亂,兩皇爭嫡,正是最關鍵的時間,誰知,其中一人竟出現在尚雲國。

冷唯墨面色沉冷,目光如炬的掃視了大殿衆人一眼,霸氣傲然的宣告道:“本王是來接回自己的妻子,你們有何資格阻攔?”

凌聿顥面色一沉,銳利的眸光閃爍,厲喝一聲:“荒堂!”

夏微瀾看着蕭晚清擔憂的表情,心中浮現一絲愧疚,低低道:“孃親,對不起……”

冷唯墨眼眸幽深如寒潭的池水,冰冷中透着徹骨的寒意,厲聲宣告道:“今日本王敢孤身來此,就怕你們揮兵相向,你們只管放馬過來,不過,假若本王今日命喪如此,他日,我景陵十萬將士,在戰場上與之奉陪!”

衆人倒抽了一口涼氣,好狂妄不羈的男子,不得不說,那股與生俱來,擁有天下霸主的氣勢,讓人不由生起一絲畏懼。

夜景雲眉心緊擰,有人大鬧婚禮,已經讓尚雲皇很是不悅,何況此人,還是景陵國的王爺,素來兩國關係緊張,事關國體顏面,依尚雲皇的個性,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這般想着,眉宇間,不禁浮現一抹糾結之色,毅然決然地跪了下去,懇請道:“皇上,此事都是景雲一手策劃,所有的責任,都由我一人承擔!”

凌聿顥目光銳利的看着夜景雲,再將視線移到夏微瀾身上,不悅的皺起眉頭,心裡隱約猜到,這幾個人的感情糾葛,看着滿室的賓客,臉色愈發黑沉。

空氣漸漸凝固,衆人幾乎不敢呼吸出聲。

良久,夏微瀾面色已經恢復平靜,轉過頭,深凝了夜景雲一眼,四目相接,想說的話,已經不需要再說出口,他心中已經明瞭,閉上眼睛,悄無聲息的放開了她的手。

縱然心中糾結萬分,還是毅然的選擇了這麼做!

夏微瀾驀然轉首,衝着冷唯墨微微一笑,那笑宛如夏花般絢爛,冷唯墨不禁渾身一怔,但是,見她對自己笑得那麼美,所有的怒火與戾氣在瞬間消殆。

隨後,夏微瀾牽着他的手,緩緩地走到蕭晚清面前,重重的跪了下去。

冷唯墨見狀,也隨着她的動作跪了下去,這一生,他還從未對父母,以外的人下跪過,但是,他知道,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子,就是瀾兒的親生母親。

突然之間,他好感激她,感激她生下瀾兒,天下之大,茫茫人海中,姻緣天註定,他和她能夠相遇,是他這一生,最幸福最感動的事。

擡起頭,目光澄澈的望着蕭晚清,輕聲道:“孃親,這就是女兒的夫君,是女兒最愛的男人,原諒女兒沒有提前告之,與景雲哥哥演這齣戲欺騙你,女兒對於自己的選擇,並不後悔,今日,他放下一切來此,就已經證明,自己的選擇沒錯,他是值得女兒託負一生的良人。”

冷唯墨心中感動得無以爲復,只是緊緊的抓着夏微瀾的手,眼眶漲得赤紅,隨後,揚起來,看着蕭晚清,鄭重而真摯的宣誓道:“娘,請你將瀾兒交給我,這一生,只要我還活着,就會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哪怕是刀山火海,我都會去闖,縱然天荒地老,海枯石爛,斗轉星移,我對她的愛,永遠不變!如違此誓,世世輪迴,我冷唯墨,將永遠得不到她的真心相許!”

蕭晚清連連點頭,淺兒她比自己更懂得把握幸福,看着冷唯墨的模樣,她不禁想起年少的歲月,那笑得輕狂的少年,他的模樣,已經漸漸模糊。

緩緩轉身,再看向身旁的高大男子,歲月流逝,已然物是人非。

蕭晚清深吸了一口氣,心知此刻,最該做的是什麼,緩緩擡起手,輕聲懇求道:“聿顥,求你原諒他們好嗎?”

微微盪漾的袖擺,蕭晚清的心顫抖的厲害,眼眸中卻是不易察覺的複雜。

凌聿顥直直的望着她,深邃的雙眸夾雜着莫名的痛楚,修長身型怔住,身影挺直僵硬,他的臉色恍惚,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還記得,他曾那麼卑微的求她,放下所有的自尊,低聲下氣的爲她做任何事,只要她肯原諒他,他什麼都願意做,可是,她卻不曾看他一眼,真是悲哀!

當年,他用盡各種方法討好,她都不屑一顧,不曾動容半分,可是,今天爲了女兒,她卻願意開口求他。

望着大殿下衆位羣臣,敢怒不敢言的面孔,沒來由的,心中生起一絲疲憊之感,冷冷的一個轉身,話已然傳到衆人的耳中:“都散了!此事不許任何人再提,違者,格殺勿論!”

此言一出,羣臣涌散,一場驚天動地的搶親,落下一個平淡的結局收場。

這樣的結果,對於夏微瀾來說,無疑是最好的,緩緩轉過身,看着大紅喜袍的夜景雲,眉心微微顰起,眸光幽深暗晦,睫羽低彌的垂了下來,低聲喚道:“景雲哥哥……”

夜景雲搖頭笑了笑,淡淡道:“你不要道歉,此刻的局面,我早已猜到!”

夏微瀾微微愕住,他早就猜到冷唯墨,寧可揹負引起兩國紛爭的罵名,也要跑來搶親嗎?

難道,只有身在局中的她,沒有自信嗎?

她不禁淡淡一笑,不,她也有自信,相信他會來,一定會來!

而此時此刻,冷唯墨的心被狂喜填滿,他明確的聽到瀾兒說愛他,只愛他一個人,他已經無暇去思考除此以外的事情。

他抑制不了心中的喜悅,驀地將夏微瀾高舉在空中旋轉起來,直到她大聲求饒,纔將她放下來,摟緊,親吻着她的面頰,輕笑道:“瀾兒,我們回家!”

聽着他霸道十足的口吻,夏微瀾微微一笑,有些豁然開朗的感覺,他一向如此。

冷唯墨緊攬着夏微瀾的肩頭,看着眼前這個優秀的情敵,真誠的說道:“夜景雲,謝謝你,其實很多事情,要多虧了你,瀾兒才得以平安。”

夜景雲乍聽到他的道謝,有些驚訝,但很快回過神來,淡淡道:“敗給你,我服輸!”

冷唯墨拱手向他辭行,而後,帶着夏微瀾迅速向景陵國前行,在那裡,將有諸多的困難與危險等着他們。

可是,這一次,冷唯墨選擇讓夏微瀾陪在他身邊,他要讓她看到,自己選擇的男人,有能力保護她,能給她天下底最好的東西。

冷唯墨緊擁着夏微瀾的腰肢,眼眸中複雜的情緒氤氳,急促的呼吸着,親吻着她的耳垂,喃喃道:“瀾兒,你不知道,分開的這段日子,我有多想你!”

夏微瀾當然明白他要做什麼,羞澀浮上了面頰,“亦寒,你……”

冷唯墨深深一吻,霸住她的呼吸,不讓她發出後面的言語,他彷彿洞悉她的心思,及時的按壓住她舉起的雙手,不許她退縮。

夏微瀾耳邊是他得意的輕笑聲,不甘心的悶哼咬他,閉緊了眼眸,“瀾兒,看着我!”

他的聲音,彷彿帶着致命的蠱惑,她卻執拗的不肯張開。

冷唯墨幽暗的眸光閃爍,暗啞着嗓音讚歎着:“瀾兒,你真美!”

夏微瀾張開迷醉的眼眸,纖細的手指,撫摸着他的臉頰,一聲又一聲的,呢喃着他的名字,墜入、沉淪。

……

剛纔的毫不節制,等回過神來,冷唯墨不禁擔心起她的身體,心疼的吻着她,啞聲問道:“瀾兒,剛纔,我有沒有弄痛你……”

夏微瀾搖了搖頭,眼裡閃過一絲暖意,嬌美的笑意在嘴角綻放,羞澀的環抱上他的脖頸,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靠在他的肩頭,輕聲道:“亦寒,我們要一個孩子好嗎?”

冷唯墨微微一怔,伸手撩起她的長髮,笑的溫和,鄭重的點頭:“好,讓我們生好多好多的孩子,不,只生一個好了,因爲聽說生孩子很痛……”

夏微瀾不禁微微一笑,微低下眸,卻不言語。

冷唯墨看着她的表情,手臂摟住她纖細的腰肢,彷彿害怕一放手,她就會消失。

夏微瀾窩在他懷中,躊躇的片刻,才低聲道:“亦寒,有一件事情,我想你親口告訴我。”

冷唯墨他將身子擡起,一隻手臂支撐着放在她的臉龐,低下頭,沙啞的聲音輕聲道:“嗯,什麼事?”

夏微瀾將身子翻轉,正色的說道:“你爲什麼要……奪去我的清白?”

冷唯墨目光一怔,表情變得十分僵硬,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啞聲道:“瀾兒,你……”

夏微瀾定定的看了他半晌,方纔幽幽的別過眼,低聲道:“原本我也不打算再提,你還記得嗎?我在前往海域的港口,你追了過來時,臉上帶着那個月牙形的面具。”

冷唯墨恍惚的回想起來,那個時候,爲了不讓她看到他狼狽的樣子,戴上了面具。

他還記得,當夏微瀾在船上看到他時,那眼中的震驚與痛苦……

夏微瀾垂着頭,低彌的睫毛輕輕顫動,隱約透露出難堪的情緒,緩緩說道:“那一晚的事情,我一點也不想回憶,對我來說,那是一個噩夢……”

她深吸了一口氣,眸中閃過淡淡的水光,繼續說道:“可是,如今我說出來,也正是不想讓這個心結,一直鬱積在心中,沒有解開的一天。”

冷唯墨靜靜的聽着,眉心緊緊的擰了起來。

夏微瀾見他面色煞白,身體僵硬不堪,心知他一定非常後悔。

冷唯墨滿心愧疚的看着夏微瀾,堅毅的臉龐,佈滿了痛苦與悔恨,啞聲說道:“瀾兒,一句對不起,已經不能彌補我的過錯,瀾兒,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一直想找機會彌補,求得你的原諒,但卻一直提不起勇氣……讓你痛苦了這麼久,對不起……”

其實,那一夜,他最初並沒有毀去她清白的打算。

只是將她綁走一夜,再送回夏府。

以此破壞她與上官家的親事,阻止夏復巖與上官丞相結盟。

也許,當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他就對她產生了……不可抑制的渴/望。

他永遠忘不掉,那一夜,她站在花園中,淡淡的月光,傾灑在她的臉上,烏墨如墨的髮絲飛揚,她微昂着頭,閉上眼,享受着夜的寧靜,嘴角含着淡淡的微笑,是那麼的恬靜美好。

這是不是說明,他早已對她,一見鍾情。

……

夏微瀾溫熱的指腹,封住他急切的脣,低低的一笑,低聲道:“這件事,我已經不介意了,我現在愛的人,是現在的你,從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冷唯墨眉心緊鎖,望着她的眸中複雜無比,沉聲道:“瀾兒,怎麼辦?”

夏微瀾深吸了一口氣,微愣的片刻,低低的開口,“什麼怎麼辦?”

冷唯墨緊緊的擁着夏微瀾,下巴偎在她的肩頭,急切的說道:“瀾兒,也許,你會覺得我很卑劣,其實,我好慶幸自己,是你第一個男人,愧疚的同時,我卻這麼的高興,你是完完全全屬於我的女人,這個念頭,幾乎讓我……”

夏微瀾聞言眼眶一紅,隨即揚起粉拳,重重的捶打着他的胸膛,憤憤的罵道:“你真的很卑劣,你真的很無恥……”

冷唯墨任由他發泄着心中的不滿,連連點頭應道:“好好,我卑劣,我無恥……”

夏微瀾故意冷着小臉,別開眼,仔細觀察,可以看到她眸中滿是狹促的神色,“你既然有自知之明,那我要休夫,你也沒理由拒絕,對不對?”

冷唯墨眉心驟緊,面色一沉,立刻大叫道:“不行!”

而後,緊緊的握着夏微瀾的手,鄭重的說道:“瀾兒,過去的一切不好,我們通通忘掉,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從今往後,我不再是冷唯墨,而是隻屬於你的亦寒……”

夏微瀾彷彿聽錯一般,禁不住驚詫的擡頭看他,他的眼眸深幽似海,裝滿了無限溫柔與認真,暖暖的將她的心包裹起來,漲得滿滿的,她輕輕的說了聲:“好。”

微微低下眼簾,突覺嬌羞,濃密的睫羽下,浮起淡淡紅暈,心中的鬱結,突然瞬間煙消雲散,天色驟然明亮起來,明媚的光打在臉上,溫暖而甜蜜。

她一直懼怕,一直不敢相信,懦弱的退卻,卻不知,原來邁出這一步是如此的簡單,從前的她,爲何不學着相信,爲何不去學着努力維護這段感情呢?

冷唯墨聞言爽朗的笑起來,那道聲音,悶悶的從胸腔內發出,彷彿衝到了雲霄之上,化作一串喜悅的符號。

他動情的將她攬進懷中,緊緊的擁着她,輕聲道:“瀾兒,我們一定會幸福的白頭偕老,直到我們老得走不動,哪也去不了,我就會把你抱在懷中,靜靜的看着你,如果看不見了,我會用身體去感覺你,如果沒有知覺了,我會用心去感受你,而且,你要比我先死……”

夏微瀾心中有些詫然,冷唯墨真摯的看着她清澈的眼眸,那裡面倒映着自己的模樣,心中縈滿了感動與快樂,沉聲道:“因爲失去愛人的痛苦,由我來承受就夠了!我不希望,你品嚐到那樣的痛苦,不過,你放心,我會很快過來陪你!”

夏微瀾呼吸一窒,心房好像被什麼東西,猛烈地撞擊了一下,她將臉埋在他懷中,任由他緊摟着,這股熱烈的情感,突然的釋放,讓她深深的震撼住,無法言語。

倚着他寬大的胸膛裡,身體緊密的貼合,寂靜無聲的空間裡,聽到他激烈的心跳聲,彷彿有種衝上雲宵的喜悅,他身上有股沁人肺腑的香味,安撫着她燥動不安的心。

她深吸一口氣,忍不住笑了起來,喃喃道:“實在難以想象,你滿頭白髮的模樣,到時,我成了老太婆,你還會覺得我好看嗎?”

冷唯墨低低的一笑,笑得胸膛隱隱震動,愉悅的說道:“在我眼裡,你永遠都是最美的,就算成了老太婆,也是天底下最美麗的老太婆!”

他的氣息將她緊緊包圍着,一時間,滿足於幸福雙倍的塞滿着胸腔,難以言喻。

冷唯墨突然俯身,溫熱的氣息,噴吐在她白嫩的耳窩裡,癢癢的悸動,在她耳畔輕輕低語:“不是說想要孩子嗎,爲夫要好好努力才行!”

驀地,夏微瀾的臉頰浮上緋色,擡眼,看到冷唯墨不懷好意的笑,忍不住捶了他一下,他勾脣一笑,順勢握住她的手。

夏微瀾微微一怔,擡眸看他,遇到他幽深如海的目光,不由溫柔一笑,她總是無法拒絕這樣的霸道,十指相握的那一刻,像是在訴說一個至死不渝的誓言。

冷唯墨反手將她帶入懷中,只覺沁香暗浮,軟玉在懷,俯身在她耳畔,低喃道:“一直不能明白,周幽王爲博美人一笑,峰火戲諸候,做出那麼多人神同憤的事,依舊執迷不悔,今天,我卻是能夠理解了,原來,爲了心愛的女子,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的語句低柔,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暖暖的盪漾,像是春風撲面,吹來的暖風,讓人沉浸其中,不願自醒。

夏微瀾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將頭擱在他寬闊的肩上,方纔說道:“可是,那周幽王最後沒落得一個好下場,褒姒也成了禍國殃名的紅顏禍水,有什麼值得的……”

冷唯墨聞言不由低低一笑,輕聲道:“爲了博你一笑,我也會幹出瘋狂之極的事來。”

夏微瀾微微擡首,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斂眸含怒,擡手輕輕的推他,微醺的面頰,宛若塗了淡淡的胭脂,低嗔道:“我不需要……”

冷唯墨心中一動,眸中閃過一抹光亮,不由低聲道:“別動!”

夏微瀾羞澀的視線一詫,不知所謂何事,卻乖乖的靠在他懷中不動,擡頭詢問的看他,眼眸清澈,恍若泉水般幽然。

冷唯墨看得愈發喜歡,擡了指輕觸她的臉頰,微涼的指腹,在細膩的肌膚上輕輕摩挲,那手指像是帶着魔力,烙在臉上,惹得她微微輕顫。

夏微瀾不禁縮了縮頸,輕聲道:“亦寒,好癢……”

冷唯墨停下動作,凝視着她含羞的眼眸,擡起她的下頜,疼惜的說道:“瀾兒,有件事,我也要向你坦白!”

夏微瀾帶着水霧眸子含笑,見他面色帶着少有着凝重與謹慎,眉心蹙了蹙,這才小聲的道:“什麼事?你說啊!”

冷唯墨面色沉凝,心中內疚得無以爲復、不知道該如何去告訴她,因爲他的過錯,她不僅僅失去了孩子,還失去了孕育孩子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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