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雙日已落。
魔琴孟魂,以琴控陣。黑霧滔滔不息。阿木荒魂,一人一獸,在外圍傲然而立。
那些黑霧,不能近身,自然傷不了他們。其實,若是隻破去這禁陣並不難,只不過阿木顧念舊情,不忍殺孟魂。
人陣合一,以身爲眼。此陣若破,孟魂必亡。但是,那並不是阿木所想。
“阿木,你不必念舊情。我有我的歸宿!”琴音中,孟魂緩緩開口,“沈煙,還在陰山深處等着你!夜長夢多,動手吧!”
阿木微微一挑眉。
孟魂的話,不無道理。陰山鬼家能捨孟魂,那麼便可能利用沈煙,否則阿木不可能感覺不到沈煙的存在。
沈煙,那是阿木的逆鱗!
而此時,孟魂已然再次出手。雙手揮動,急速撥絃。原本淒涼的琴音,陡轉激越,如似刀槍齊鳴,金鼓亂響,萬軍殺伐。
一根琴絃,可生百萬天兵。
當年,在海荒地獄孟魂的術法絕倫,甚至可以阻擋蕭落甚至三公子的腳步。可是,時過境遷,此消彼長。
如今的孟魂,絕難復昔日之威。只不過琴音催逼之下,還是有數道黑霧,如巨箭激射,直奔阿木和荒魂獸。
阿木依舊未動,荒魂獸則是血翅一展,同時血口一張,噴出數道紫色閃電,直接迎了上去。
轟——轟——隆隆——
虛空中。黑霧紫電相撞,猛然炸開。萬朵黑花,千道紫芒。那是死亡般的光芒。陰山峰上,孟魂的眼神悽然之中帶着一抹安慰。
因爲,荒魂獸出手,那麼便是阿木的態度。
生有盡頭,最後的時候終會來臨。孟魂,早已做好了準備。
像個男人一樣死去!對手是阿木,孟魂可無憾。
孟魂心中激盪。一手撫琴,一手結印。
一頭黑髮。亂散在空中。
孟魂的雙目,開始漸漸變得漆黑,如似幽冥世界。天仙七重戰原仙九重,那是地與天的較量。那是以螢火微光與皓月爭輝。
那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對戰!
所以,孟魂根本不必留什麼後手,唯有捨命一戰,全力一搏。他只希望,這一戰能夠盡生平所學,戰一個酣暢淋漓。
修士最後的意義,也許就在於此。
鬼家千餘年,是孟魂一生最灰暗的日子。誰又能明白,從天才到平庸。從驚喜到絕望的那種痛苦心境?
鬼家,不屬於孟魂。母親,也只是曾經的記憶。千餘年。是折磨,是煎熬。所以,今天是掙扎,也是解脫。
“驚變!”孟魂印訣已成,輕吐二字,神色訣然。
這一刻。他願意忘記所有,唯有戰鬥。
隨着琴音、法印。陰山上的黑霧驟然形成了無盡的漩渦。一道道,一輪輪。
而每個漩渦深處,都顯化出一張猙獰的鬼臉。鬼臉的雙目,則都亮起了兩道慘白之光。隨即,無盡的白光,沖天而起。
黑白之間,如似天地之柱。整個陰山之上,如同困仙的牢籠。
嗚嗷——吼——桀桀——嗚嗚嗚——
鬼哭狼嚎,淒涼陰森。
黑霧之下,似有萬千怨靈。而同時,那些鬼臉漸漸突起。然後,一個一個的鬼魂之軀,從黑霧中緩緩爬起。
掙扎,緩慢地掙扎。一步步,他們向阿木和荒魂獸走來。
那一刻,孟魂的術法似乎開啓了地獄之門。漩渦之中,不斷有鬼魂涌出,源源不斷。黑壓壓,一望無邊。
這裡成了地獄。萬千陰氣,如果不是阿木和荒魂獸境界足夠,恐怕直接便會被撕成碎片。
嘶吼着,萬千鬼魂向阿木和荒魂獸圍攏。那些陰氣,漸漸厚重,如同黑雲壓天。
阿木的眼睛微眯,然後微微一嘆。
孟魂的這個禁陣,在阿木看來破綻百出。那些鬼魂,雖有冥魂,但是其實多數都是幻像催逼而生。
這個等級的幻術,阿木一眼便可看破。
要知道,當年阿木東闖樂土,無論是青山大陣還是六道大陣,都遠在孟魂的禁陣之上。眼前的禁制,又怎麼能困住他?
而且,孟魂似乎忘記了阿木可以祭出“鬼”字符印。一道符出,便可降萬鬼。想當年,阿木便曾用此對戰孟魂。
只是如今,都不用阿木出手了。因爲,便是荒魂古獸,都可破了這無盡的鬼魂。
“滅了它們!”阿木輕輕拍了拍荒魂獸的頭。
荒魂獸獸頭一搖,仰天長嘯,震動陰山。
呼——
血翅一展,它飛身而起。
上古魔尊坐騎,豈是一般?只不過,阿木不給荒魂獸太多的機會。這一次,阿木不忍動手,借荒魂獸破萬千鬼魂。
嗚嗚——呼——
血翅搖起萬丈颶風,口中含千道紫電。
魔尊坐騎,捲起一場生死毀滅。黑霧之中,荒魂無敵。
嗤嗤——轟轟——呼——
鬼魂的嘶嚎聲,完全被荒魂獸壓制。黑色的漩渦,開始倒轉。一切的一切,在強大的荒魂獸面前,土崩瓦解。
同時,荒魂獸口一戰,一顆白色珠子祭在虛空。
魔骷髏珠!
只是,這一次荒魂獸沒有用其召喚那些上古骨獸。那魔骷髏珠,直接放出萬千的白光,如同驕陽。
瞬間,虛空中,黑煙之上,萬魂消融。
魔骷髏珠,對原仙那個級別可能無用。但是,對付天仙,自然綽綽有餘。
孟魂的眼中掠過一抹驚色,同時也有一絲悲哀。如今阿木的強大,毋庸置疑。但是,他完全沒有想到,便是荒魂獸也能厲害如斯。
天洲千餘年,忽忽如夢。孟魂的存在,似乎沒有了任何意義。甚至,孟魂不知道他死了,母親會不會爲他流一滴淚。
其實說到底,孟魂與阿木已然不是一個等級的存在。阿木如今的力量,遠遠超出孟魂的想象。
不過,驚變一破,孟魂依舊術法再生。
錚錚錚——錚錚——
幾道頗重的琴音,陡然響起。那如似天地間的重錘,狠狠地砸在陰山之上。
整個虛空,轟轟迴音。陰山,似乎都在顫抖。
再見,原本盤膝的孟魂,已然立在半山之上。
長髮飛揚,黑袍鼓盪。那張古琴,懸在孟魂頭頂。以氣御琴,琴音如雷,孟魂眼中的黑光更勝。
“鬼形!”又是兩個字,孟魂再次結印,身子驟然發生了變化。
一道黑氣,瞬間暴起。孟魂的黑袍碎裂,恰似亂蝶。
啊——嗚——吼——
孟魂仰天長嘯,聲嘶力竭。
其眉心處,一道紅芒,猛然亮起。那是一張血色的鬼臉,和那黑色暗殿三王子手上的血玉戒子上鬼臉一模一樣。
只不過,孟魂的要模糊太多。那是一個家族的印記,而對於鬼家來說,孟魂的血脈並不純淨。
阿木蹙了蹙眉,因爲他感覺到了孟魂體內,有一股暴戾的力量正在迸發。那不該是孟魂,應該擁有的力量。
那似乎是一種頗爲古老的傳承。
陰山深處,鬼如煙冰冷的臉上,劃過一抹哀傷。但是,一閃即逝。沈煙,眼中有殺氣,不言不語。
而另外一側,黑色的暗殿外。
白袍鬼如風立在一棵骷髏樹下,嘴角微微一彎,臉上浮起一抹冷笑。
“海荒孽出,還想借用我修羅王族的力量嗎?或者,你是想給滄海傳人一點警示吧!”鬼如風自言自語,衣袍微蕩,“以死示警?孟魂,一切都是徒勞的!”
而此時,孟魂的身子,已然從中間撕開。
一個黑暗血色的模糊靈魂,昂然而出。孟魂似乎,要拋棄自己的肉身。
嗚吼——啊嗷——
那模糊的靈魂,仰天長嘯,似有萬古的不甘。
嗚嗚——
那靈魂一出,荒魂獸低吼不已,身子卻不由向後退了退。整個荒獸獸,處於極度戒備的狀態。
對於那種上古的力量,荒魂獸比阿木還要敏感。那是一種本能的來自靈魂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