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山下,三關已過,地獄之門就在眼前。可是此時擋在阿木面前的卻是一個身穿黑色麻衣的長髮男子。那男子雙膝之上,擺着一把樣式極爲古樸的琴。面容清秀,一頭長髮,用一根黑帶隨意束着,眼中卻有不盡的滄桑之色。
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卻幾乎與這裡的一切融爲一體。
“散魂?”阿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在阿木眼中,那只是一個凡人,可是阿木明白,在這幽鬼山下,地獄門前,絕不能坐着一名凡人。
那麼這雙手撫琴身穿黑色麻衣的男子,便只能是散魂或者散魂以上的修士。
阿木立在那黑衣男子身前十數丈處,但是卻和那個男子似乎相隔着一個世界。那是一種完全看不穿的感覺,那樣的感覺阿木唯有在白城小店面對那買酒老丈的時候有過。
“散魂之上嗎?”阿木闖過地獄三關立在那裡,可那黑衣男子連看都沒看阿木一眼,似乎在他的世界裡阿木原本就不存在。
“錚錚——”兩聲,那黑衣男子安然坐在黑石之上,突然自顧撫琴。
只見他雙目微閉,十指撫琴,指法輕盈,抹挑勾剔,變化無端。
夜色、幽冥、琴音,這是一個完全屬於黑衣男子的世界。
那樣高傲自信又憂鬱的男子,幽冥的一切都是他的陪襯。
那是即使過了千百年後,阿木回想起來仍然感慨不已的一幕。
幽冥山下,地獄門前。
那黑衣男子視天地間的一切爲無物,自由自在,縱情撫琴。
夜色沉沉,不見星光,幽冥山,原本亦如鬼城般死寂。可是,那黑衣男子的琴聲打破了這萬古的靜寂。
琴音曼妙,如水滴石上,叮咚悅耳,又如山間小溪,淙淙而過。
一時間,幽冥山下的夜色似乎不再暗淡,萬物都有了光亮和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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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沉死寂的幽冥山,都變成了青山綠水,柳暗花明。
此時,萬籟俱寂,唯有琴聲。空山清風,都要沉醉其中。那是阿木至修仙以來,從未有過的感覺。
阿木一直沒有動,只是此時那古木念珠已然被他收起,他的頭頂只懸浮着棺之殘木。而在那琴聲想起的一瞬間,阿木則召喚出上古荒魔經文,緊緊地護住自己的神識。
眼前的既然至少是散魂級的強者,完全可以殺人於無形,那琴聲也許便是殺人的利器,阿木必須全神戒備。
可是那琴音自然流轉,絲毫不見殺機。不僅如此,反而讓人靈臺清靜,心中陰霾,一掃而空。
方纔地獄三關,幾乎每一關都是對阿木神識和意志的考驗。雖然經過調息,但恢復的更多的是靈力,而不是神識。地獄三關要說對阿木已然沒有影響,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可是,此時那黑衣男人的琴聲,便如同和煦的春風,輕輕地吹拂阿木的心。
萬墳巷裡的雲波詭譎,黃泉路上的生死無奈,三生石內的輪迴唏噓,在這琴音下都變得雲淡風輕。
再見那黑衣男人瞑目危坐,卻似神遊天外,唯有那雙修長手指的跳動,才讓人知曉這讓天地清明的琴音來自這滿眼滄桑的神秘莫測的男子。
半晌,“錚”的一聲,琴聲戛然而止,而阿木居然樂在其中,有些不思回返。
“如何?”此時,那黑衣男子突然看向阿木,嘴角掛着淡淡的笑意。
“前輩琴音,遠勝天籟!”阿木這句話不是假話,方纔一曲,幾乎完全讓阿木受損的心神恢復正常。
黑衣男子一笑,看着道:“仙鬼宗地獄三關,奧秘無盡,因人而異,雖不是必死之路,但若非智慧超羣,心志堅定之人,絕不能過了那三關!”
“前輩謬讚!”阿木客氣道。
不知爲什麼,對於仙鬼宗的修士阿木沒有一絲好感,可是在面對這黑衣男子的時候,阿木卻沒有生出怨怒之心。
“九千年來,能來到我面前的修士,那個不是驚才絕豔。你又何必自謙?不過,以我料想,雖然三關已過,但你的心神定有損耗。一曲舒魂,助你恢復,便算是你我之緣!”黑衣男人的語氣還是極爲淡然。
“九千年?”阿木心中暗驚。
要知道九千年對於阿木來說,那幾乎是遙不可及的歲月。眼前的黑衣修士可不是如苦心子及北極仙翁一樣白髮蒼蒼的老者,而是面容依舊俊秀,一副中年的模樣,似乎不見任何衰老跡象。
這是比北極仙翁境界還要高的修士嗎?
“多謝前輩!”阿木穩住心神,感謝道。
同時,阿木心裡清楚,在這仙鬼宗的重地,這黑衣男子的存在絕對不會是僅僅爲了給你自己彈奏一曲安魂。
“靈聖高階高階大圓滿,魔修之身!海荒之上,似乎多少萬年,也難出你這樣的奇才!可是如果你想進地獄,你還是回身吧!”黑衣男子嘆了口氣道。
“哦?”阿木微微一愣,旋即道,“前輩在此,可是鎮守地獄?”
黑衣男子眼望黑沉沉的幽冥山虛空,沒有回答阿木的問題,而是又道:“我不想殺你,你還是回去吧!”
阿木眉頭微微一皺,雖然那黑衣男子的語氣中絲毫不見殺機,雖然阿木知道眼前的黑衣男子的修爲至少是散魂級,但是那樣的淡然還是激起了阿木心中的魔性和傲氣。
“敢問前輩姓名?是仙鬼宗哪位前輩?”阿木道。
似乎明白阿木的心意,那黑衣男子輕輕的搖頭,略微無奈地道:“我的姓名,說了你也未必知曉!”
“哦?請前輩賜下!”阿木道。
“魔琴,孟魂!你可聽過?”黑衣男子微帶笑意的看着阿木。
“魔琴孟魂?”阿木眉頭一皺。其實來黑水前,無論是苦心子還是北極仙翁把能知道的仙鬼宗的情況,都曾講給他。
仙鬼宗出世的人物,第一當屬宗主鬼王,據說是散魂中階大圓滿的修爲。宗主座下還有左右使者,據說也是散魂級的老怪。再下,便是仙鬼宗的九大長老。
這些人物阿木或多或少都有些瞭解,而且都是絕對的魂級修士。可是,在阿木的記憶中,從未有過一位被稱爲魔琴,名爲孟魂的人物。
而在那被阿木搜魂的仙鬼宗修士的記憶力裡也沒有聽說過仙鬼宗有這樣一位大能。
“沒聽說過吧!呵呵!”孟魂眼中閃過一縷滄桑,道,“海荒之上知道我的那些老鬼,如今不是死了,就是忘了吧!”
孟魂的言語滿是落寞。
“仙鬼宗名列海荒七大仙門,隱世的人物不知凡幾,果然讓人佩服!”阿木冷然一笑,言語中卻不無諷刺仙鬼宗之意。
孟魂自然能聽說阿木的意思,可是卻是淡淡一笑,看着阿木道:“誰說我是仙鬼宗的人?”
“嗯?”這一句話讓阿木心中巨震。
無論如何,阿木也沒想到這自稱魔琴孟魂的修士,會說出這樣一句話。
“前輩不是仙鬼宗的人?”阿木驚愕道。
“呵呵!”魔琴孟魂苦笑道,“仙鬼宗門太小,幽冥地獄不收!我魔琴孟魂只是遊蕩在陰陽兩界的一個遊魂罷了!”
雖然阿木不能完全領會孟魂的話中含義,但是孟魂自認不是仙鬼宗的人,阿木倒是聽得明白。
“前輩真不是仙鬼宗的人?”阿木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孟魂又看了看阿木,嘆了口氣,說了一句阿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話,道:“仙鬼宗就是一灘狗屎!”
“呃?”阿木足足愣了有了半分鐘,一時間都有些恍惚。
“哈哈哈”,接着阿木仰天大笑。
“前輩所言極是!仙鬼宗就是一灘狗屎!”阿木笑道。
“哦?”這一次輪到孟魂對阿木感到吃驚了。
孟魂說仙鬼宗是一灘狗屎,自有自己的資本。可是他絕對沒有想到,阿木只是一個靈聖高階大圓滿的修士,縱是萬年不遇的魔修,又能如何?
這裡可是幽冥山下,不知有多少仙鬼宗的修士。雖然孟魂知道,整個幽冥山後山,地獄周遭都是自己的絕對領域,任何也別想隨便進來,但是他知道不等於阿木也知道。
可是,阿木居然敢在這樣的情況下,附和和重複自己的話。
這是怎樣的一樣豪氣和自信?或者說狂妄?
“好!”孟魂對阿木點點頭,重重地說了一個字,然後又道,“你叫什麼名字?何人門下?”
“晚輩王寒,一介散修!”阿木答道。
雖然眼前的孟魂說自己不是仙鬼宗的修士,而且辱罵仙鬼宗,但是阿木也絕不敢報出自己的真名和北寒宗。
因爲,魔琴孟魂既然坐在地獄門口,而且阻擋自己進入地域,那麼定然和仙鬼宗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否則,以仙鬼宗的力量,睡塌之側豈容他人酣眠?
“王寒?”聽了阿木的名字,孟魂的神情似乎變得極爲奇怪,眉頭緊鎖。
“怎麼,前輩聽過晚輩的名頭?”阿木玩笑道。
“或許!只是有些記不清!”孟魂的回答非常乾脆。
這讓本是開玩笑的阿木不由摸不到頭腦。
這樣一位隱世的散魂級甚至以上的大能居然聽說過自己的名頭,那絕對只有一種可能——重名。
想到這裡阿木不由啞然失笑。
“無論你是誰!”孟魂恢復了平靜,“有我在此,你都不能進入地獄。你還是回身吧!”
“前輩,既然你不是仙鬼宗修士,爲何要阻止晚輩進入地獄?”阿木不解道。
“天生萬物,各有司職!”孟魂依舊沒有正面回答阿木的問題,“我孟魂就是爲了鎮守幽冥地獄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