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保命,可這世上有些人的命,縱然你有心,但老天爺若要收回,誰來也沒用。
冰冷的劍,劃過咽喉之時。滾燙的鮮血伴隨着冰涼屍體,一起落地。黎明前夕的黑暗,最讓人覺得寒意陣陣,像極了來自九幽地獄的陰風。
濃郁的血腥味在樓子裡蔓延開來,黑衣蒙面,滿是鮮血的劍垂落着。嫣紅的血,沿着劍刃快速滑落,悄無聲息的落地。
銳利的眸子,快速掃過四周的一切。
十數名黑影快速聚攏,“首領。”
“都死了嗎?”爲首的問。
“是!”衆人異口同聲。
爲首的深吸一口氣,“當年親眼看見的也就那麼幾個人,如今可都清理乾淨了?”
“名單之上。無一活口。”這就是答覆。
“很好。”爲首的快速退了出來,繼而是馬車快速離開的聲音。
火油被潑得到處都是,一根火摺子丟進去,瞬時燃起了熊熊烈火。昏暗的世界,頃刻間被照得透亮,宛若白晝。刺目驚心。嗶嗶啵啵的聲響,伴隨着大火過後的房樑傾塌,這座充滿了笙歌樂舞的人間天堂,轉瞬間成了世人現在的煉獄所在。
百姓們慌亂的去救火,可是火油燃燒下的花樓,被水一潑,越發燒得興旺。好似不將這一切都吞沒幹淨,無論如何都不會甘心。
等到了中午時分,大火被完全撲滅。
“知府大人。”衙役上前,“已經燒得面目全非了。”
“爲何突發大火,可有人逃生?”樑安邦忙問。
衙役垂眸,一個個都沒再說話。
捕頭從廢墟里走出來,“迄今爲止。已經找到了一百三十具屍體。都燒得縮成一團,根本無法分辨誰是誰。”
師爺道,“大人,不如書信一封先讓公子拿個主意吧!公子畢竟在京爲官,若是上頭怪罪下來,也能幫這大人說幾句公道話。”
樑安邦搖頭,“此事發生在本官管轄範圍之內,實屬本官失職。若是告知以儒,來日追究起來,免不得要牽連他。在京爲官,尤爲艱難。不必了!清點一下屍首。先把死者的名單列出來。”
“前不久卑職奉大人之名,剛剛清點過代州府內各青樓妓館的人頭數和入籍名單,倒是不難。”捕頭回答,轉而朝着師爺道,“那名冊是在師爺處吧?”
師爺點頭,“都在。只不過——”他猶豫了一下。
樑安邦蹙眉,“只不過什麼?”
師爺道,“回大人的話,只不過我記得當時花滿樓的名單上,算上龜公丫鬟,似乎沒有那麼多人。這一百三十人,未免太多了些。”
“什麼?”樑安邦心驚,“難不成還燒死了別人?仔細盤查,一具屍體都不要落下。”
捕頭抱拳。“是。”
樑安邦面色凝重,“一百多條人命。我代州府何曾出過這樣的事,如今——不得不上報朝廷。沒能及時遏制這樣慘烈的事情,到底是本官失職了。”他輕嘆一聲,腳下踩到了一塊木板,下意識的蹲下身子,以手拂去上頭的炭灰。
唯見:花滿二字。
春花花開花滿樓,暖夜夜暖夜笙簫。
可惜,都沒了。
可憐,如花似玉。
終歸,不得善終。
噠噠的馬蹄聲,沒能換回那些人的命。李煥站在廢墟之前,終歸只剩下一聲輕嘆。緊趕慢趕,還是來晚了。不眠不休,還是來不及。
這可如何是好?
一夜之間,全死了。
代州府,最繁華的青樓妓館,一夜之間蕩然無存。世事無常,誰又能料到會有今日?原本與人歡笑的地方,如今只剩下被人看笑話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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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的使團,終於抵達了京城之外。
皇帝趙祿,攜文武大臣在宮門口相迎。極盡隆重,卻又不失主家氣派,天朝威儀。
來的是夏王最寵愛的七皇子——元灝,左相——赫裡。
使團經過街口的時候,那浩浩蕩蕩的儀仗隊,讓夏雨目瞪口呆。代州臨近烏託國,但遠離大夏,卻沒想到,她沒能見到烏託國的軍人,反而先見到了大夏的軍隊。
夏雨趴在茶館的窗口興奮的往下瞅,“快看,聽說來的是大夏的七皇子,還有丞相。你們說,大夏的人,和咱們大燕的人,有什麼不同?”上反以弟。
洛花一笑,“還不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的,有什麼不同?就是頭髮卷點,人長得壯點。”
“長得跟蠻牛一樣,其他倒是沒什麼區別。”夏雨點頭。
尋梅道,“大夏以放牧爲主,開國先祖乃是馬背上得天下。是故大夏之人,一個個都是騎馬了得。他們的騎兵,纔是最精銳的。”
夏雨蹙眉,“馬背上?難怪一個個的胳膊都有我腿那麼粗。”
“那是自然的。”尋梅道,“粗蠻之人,怎比得上我大燕朝的禮儀之邦。”
“粗蠻之人?”夏雨搖頭,“也許跟咱們江湖中人,更接近一些。不拘小節,豪氣干雲。”
尋梅輕笑,“少主說什麼,那就是什麼。”
三人望着底下的人潮涌動,慶幸夏雨找了這個地方,免去了人擠人的痛苦。浩浩蕩蕩的使團隊伍,聲勢浩大的走在長街上,格外的引人注目。
驀地,尋梅瞳仁微縮,似乎覺察到什麼不對勁。擡眼便看見對面的酒樓中,有個人頭戴斗笠之人,揚脣冷笑,那笑詭譎至絕。
行走江湖多年的經驗告訴她,這裡不太安全。
“少主,咱們趕緊回去吧。”尋梅道,
夏雨愕然,“怎麼了?還沒看到七皇子和大夏國的丞相,就這樣走了,豈非可惜?”
尋梅擡眸再去看對面的窗戶,戴斗笠之人早已不見蹤跡。
心頭咯噔一聲,“少主,此地不宜久留,回去吧!”
“發生何事?”夏雨點頭,“洛花,咱們走。”
既然尋梅這樣說,夏雨便信她。尋梅不會害她,之人是爲了她着想。這大街上那麼多人,難免有些變數也是有的。所以——夏雨趕緊帶着洛花往樓下走。
可到了門口,人太多,一下子又給擠回來。
好不容易擠出了茶樓的大門,便聽得外頭在哄喊,“看,七皇子來了。”
七皇子?
夏雨踮起腳尖想要看一眼,便是那一刻,尋梅駭然心驚,“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被擠到一旁的尋梅,一個飛身直接撲在了夏雨的身上。耳畔瞬時想起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伴隨着一支支燃火的羽箭從四面八方的屋頂上,鋪天蓋地而下。
百姓開始逃散,尖叫聲,爆炸聲,膠着成一片。
尋梅死死壓着身下的夏雨,爆炸過後的木碎悉數落在她身上。聽得爆炸聲過去,夏雨快速翻身,“尋梅?尋梅你怎樣?”
鮮血從尋梅的脊背處涌出,背上鮮血淋漓。
“沒事,我撐得住。”尋梅咬牙。
夏雨快速環顧四周,街面上一片狼藉,百姓傷的傷,死的死。火星四濺,街面上到處都是正在燃燒的火羽箭,“洛花?”
方纔爆炸的時候,洛花被擠回了茶樓,此刻慌忙跑出來,“公子?我沒事,你們怎麼樣?”
“馬上回去,這裡不能待。”夏雨背上尋梅,“尋梅,你撐着,我們馬上回睿王府。”
尋梅點了點頭,面色慘白如紙。
大批黑衣人蜂擁而至,直撲使團而去。她想揹着尋梅過去,根本不可能。可倒退,也是黑衣人。這些人要對付大夏使團,卻不顧這些老百姓的生死,毅然決然的當街殺人。
地上,到處都是斷臂殘肢,以及滿身鮮血的老百姓。
哀嚎不能換來分毫憐憫,緊接而至的依舊是屠戮。
“公子,出不去了。”洛花急得直掉眼淚。
夏雨急得直跺腳,揹着尋梅又使不用她那半吊子的輕功,這可如何是好?
“少主,你看那箭上——有字。”尋梅奄奄一息,“好像是——睿。”
睿?
“睿王府的睿嗎?”夏雨問。
尋梅點頭,“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趙老九絕對不會做這種事。”夏雨咬牙,街面上打成一片,黑衣人和宮中的御林軍不斷廝殺,並且殺了不少大夏的人。御林軍未能及時增援,黑衣人卻各個訓練有素,砍瓜切菜般的下手無情,而後直撲向七皇子的轎輦。
背上的尋梅,呼吸聲有些紊亂。心頭一驚,夏雨把心一橫。如果她連背上的尋梅都救不了,還管那麼多的陰謀詭計作甚?
睿就睿吧,現在最關鍵的是讓尋梅得到醫治。
“洛花,你回茶樓躲着。”夏雨銀牙一咬,“尋梅,你抱緊我,我們衝過去。”
尋梅搖頭,“少主別冒險,刀劍無情,再等等吧!我撐得住!”
“廢什麼話,我是少主,我說了算。”夏雨瞧了洛花一眼,“進去。”
“公子?”洛花心驚。
“我顧不了你。”夏雨道。
洛花點了點頭,重新踏入茶樓,眸子噙淚,“小心點。”
心頭數了一二三,夏雨覺得自己這輩子都運氣不錯,那麼這一次,再賭一賭也無妨。橫豎,她都賭了那麼多年,未見得是輸。
腳下飛速,她揹着尋梅快速穿梭在刀光劍影中,還要時不時避開亂飛的火羽箭。她的武功不高,可是下盤極穩。她幾乎是憋着一口氣,快速的穿越。
驀地,兩支冷箭迎面而來。
“少主,我幫你。”尋梅一咬牙,硬生生抓住了一支箭。
夏雨身子一撇,一口咬住了箭身,臉頰上被生生劃開一道口子。血,瞬時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