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羽先生全神戒備,杜若卻再沒出現,直到丹意領着大批高手如約而至,方纔鬆了口氣。對於杜若的突然出現,丹意同樣猜不透來意,只得將此事暫且放到一邊,全力打通前往萬仙大陣陣眼的通道。
由於顯密天罡陣被撕開了一條裂縫,就不用再強行破陣,只需要順着裂縫穿過法陣,自然可以進入陣眼。不過此陣出自上仙之手,就算有此裂縫依然精妙無比,還需要做一番佈置,將兇險減至最低。丹意隱藏了這麼多年,就是爲了這一刻,越到緊要關頭反而越發小心,寧願冒着遲則有變的風險,也一定要儘可能地做到萬無一失。
羽先生對此大不以爲然,就連虎風、流疏痕等人也覺得丹意太過小心,認爲四人聯手,就算對付一個散仙也絕不至於落了下風,更何況一個殘破的陣法?不管三人如何勸說,丹意始終固執己見,堅決要求衆人按照他的要求,在山谷四周佈一個渾天元關大陣。這麼做,是因爲只有他一個人才知道,陣眼外藏了多少兇險,踏錯一步,就會陷入到萬劫不復當中。他是嘗過其中苦楚的人,小心一點總歸不會錯!
渾天元關大陣本出自於仙界,由於其中暗含天地之心,對應穀神元關之門,端的是玄妙精闢之極。此陣唯一的缺點就是太過麻煩,就算換個仙人來佈陣,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更別說佈陣諸人修爲遠遠不及。要不是丹意提前煉製了八顆金丹,分別置於八個陣腳之下,憑這些人要布好陣法,恐怕是遙遙無期了。
丹意能籠絡這麼多高手,尤其是像羽先生這類頂尖人物,還有虎風、流疏痕等堂堂一派宗主,若沒有真材實料,單憑空口白牙肯定是行不通的。只從佈陣這件事,羽先生等人就大爲折服,每到不明白或者修爲不夠之時,丹意或是出言指點或是直接出手,總能將難題一一化解。到後來,衆人見丹意如此修爲,尚且對萬仙大陣陣眼心存忌憚,慢慢地也就沒有了怨言,只一心一意聽從調遣。
如是又過了大半個月,到了五月初五這天,渾天元關大陣總算布好,丹意忍不住仰天大笑。笑聲在羣山中遠遠迴盪,直到此刻,他才真正鬆了口氣,自覺這麼多年的隱忍沒有白費。笑聲漸歇環顧四周,所有人都是一臉的期待,渴求之意表露無遺。
“這下,大家可以去領略一番萬仙大陣的壯觀,也可以按照自己的修爲和喜好,盡情收取仙器!”丹意這句話一出口,衆人齊齊跪倒在地,口呼天尊萬歲。丹意大感得意,不覺生出一股睥睨天下的豪邁之情,正自享受之際,忽然聽到遠遠一聲冷笑,臉上笑容登時一收,目光如刀鋒一般掠向遠方。
夜色中,一個聲音冷冷傳來:“你們這樣子跟明搶有什麼分別,就不怕事後仙界怪罪下來麼?”這句話就如同一盆冷水,登時將衆人從狂熱中驚醒,一想到高高在上的仙界,一些膽小的人難免有些惴惴不安。
“仙界既然肯將這些寶物留在厚土界,自無禁止修真界探尋的意思,否則大可將其帶走。”丹意不動聲色,淡然說道:“倒是閣下危言聳聽,是何用意?”
“好厲害的言辭!”那人笑着從雲端裡緩步走來,在夜風吹拂下衣袂飄飄,加上俊朗飄逸的身形,望之如神仙中人一般,“果如你所說,仙界又何必大費周章,佈下重重疑陣?”
“世間常有‘福緣’一說,要是沒有這些禁制,豈不是人人都可以隨意索取?”人大都有盲從性,即便是修真者也不例外,丹意這麼一說,衆人均暗暗點頭。
“看來,大家與仙器的福緣都深厚得很吶!”來人正是杜若,語含譏諷地笑道:“想不到大天師不光身份高貴,話也說的是大義凜然滴水不漏,難怪手下衆多如日中天。霸佔起巨靈島來,更是毫不含糊,在下佩服之至!”
“哼,你一個異界來的妖孽,假冒我千靈族人,心懷鬼胎卻在這裡大言不慚,真當厚土界無人了麼?”丹意冷笑一聲,揚手一道靈光擊了過去,正是丹鼎門用來驅邪的祭如靈光。
從羽先生的悄聲稟報中,丹意已經知道來人就是那異界之人,不由得暗暗戒備,想要試探出對方的來意。等到杜若連番出言譏諷,其立場不問可知,只是在出手之前還想確認一下,以便動起手來有個分寸,畢竟魔界和幽冥界還是有所區別。哪知杜若掩飾的極好,神識一到對方身前一丈左右,就再也進不得半分。丹意吃驚之餘,決定使出祭如靈光,看看此人究竟是什麼來頭。
丹意這一下出手看似平平無奇,不帶半分花巧,卻堂堂正正氣度端凝,氣勢逼迫之下竟然不容杜若迴避。旁觀衆人,甚至是虎風、流疏痕等人,也從未見過丹意出手,此時一見方知,這聲天尊叫得一點都不冤枉。欽佩之餘,無不拿自己做比較,覺得除了全力硬拼之外,居然再無別的辦法。羽先生對丹意的實力知之甚深,倒不怎麼驚訝,他真正想看的是杜若如何應對。
杜若身在局中,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絕不能閃避,否則先機一失,必然會陷入到被動當中。到了他們這等修爲,出手之際已不是爭一招之長短,爭的只是先機和氣勢而已。當下大喝一聲,雙手一錯靈力奔涌而出,只見一道耀眼的金光挾着龍象之威,狠狠地擊在靈光之上。就如同一塊巨石擲入水中,靈光登時泛起層層漣漪向四周散去,而金光也彷彿耗盡了力氣,隨之消散一空。
“玄元宗的聚象金元大法,想不到你已經修到‘地發殺機’的境界,難得,難得!”丹意原本不大相信,一個人可以同時精通幾大門派的絕學,此時一見方知果真如此,不覺興致大增,笑道:“嘿嘿,你還會什麼法術儘管都使出來!”
這一下交手,丹意實際上只使了五分力,而杜若爲了不至於在氣勢上落下風,用了八分的靈力。明面上雖然平分秋色,但是他心裡明白,比起對手還是略遜一籌。這令他驚詫無比,照此看來,丹意的修爲實已到了散仙的境界,難怪敢肆無忌憚地打萬仙大陣的主意。
只是,修爲都已到了這等境界,還滯留在厚土界,難道說僅僅只是爲了那些仙器?就連杜若都對那些仙器不甚在意,更何況擁有散仙實力的丹意?至於丹意過往的經歷,以及爲何在短短二三十年的時間裡,修爲突飛猛進,就更不是常人所能想像的了。
可是丹意不會給他時間多想,話音一落身形陡然飛到半空,兜頭又是一道靈光,使得仍然是祭如靈光。如果丹鼎門弟子看到丹意出手,一定想不到,原本算不得什麼高深的祭如靈光,居然在他手裡使得出神入化,將堂堂的十二魔使之一,逼得手忙腳亂。
這一次,祭如靈光凝結成束,不帶一絲人間煙火,緩慢輕柔地朝杜若飄去。杜若神情凝重,右手不停地在虛空畫着符篆,左手則將符篆一個個拍到空中,跟着吐出一連竄的咒語。十餘個符篆在空中結成一道法印,旋轉着擋在身前,恰到好處地將靈光給震了回去,而那些符篆也被震得粉碎。
“聚象金元大法,那不是玄元宗的絕學麼?據說好多玄元宗弟子都無緣修習,此人何以會使?難得的是,此人第二次出手居然棄而不用,使出另一門法術,這又是哪一派的絕學,怎麼看着有點像是天機門的符篆之學?”
“非也,非也,我看倒是和丹鼎門的天樞道化符十分接近。”
“嗨,管他使的什麼法術,這等鬥法的場面可遇不可求,咱們好生看着就是。”
“異界當真非同小可,此人修爲之高,只怕咱們兄弟一起上,都不夠人家打的!”
“就算此人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是天尊的對手,大家休要再胡言亂語!”
……
衆人七嘴八舌,竊竊私語。丹意充耳不聞,臉色說不出的難看,良久才沉聲問道:“你怎麼會使萬勝天關道法,是誰給你的練功法門,說!”
“換你是我,會說麼?”剛纔那一下,杜若接的有些勉強,一時間魔胎十分難受,體內的魔霧受激更是蠢蠢欲動,要不是極力壓制,恐怕早已勃然而發。不過此時見到丹意的神情,不覺大感解氣,忍不住笑道:“慢說是萬勝天關道法,九大修真門派連同玄元宗、重始宗,乃至修真界各家各派的鎮山絕學,我都會使!”
此話一出,衆人皆驚!
光是“萬勝天關道法”六個字,就已經夠震撼的了,豈料杜若腹笥之寬令人瞠目結舌。衆人都知道,萬勝天關道法乃是重始宗的絕頂法門,非嫡系弟子不傳,即便是嫡系弟子,如沒有過人之處也無法修習。作爲旁支弟子就更不用說了,許多人甚至連見都沒見過,所以剛纔杜若使出來時,在場幾乎無人識得。
如此隱秘,被視爲比性命還要重要的法術,怎麼會流落出去,而且被異界之人習得?丹意身爲重始宗大天師,對此事自然十分關注,這當中必然存在着極大的隱患。況且,此人偷學瞭如此多的法術,一旦將之公諸於衆,只怕立刻就會引發一場混亂。在丹意而言,這段時間恰好是他計劃中極其重要的階段,無論如何也不能坐視不理,故而打定主意,非要將杜若留下不可。
“既然你不願意說,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丹意此刻已動了殺機,出手再不留情,直撲到杜若身前,一把抓了過去。
杜若揮了揮手,一大片水幕憑空出現,旋即躲進水幕當中,而遠在三十里外原本波濤如怒的海面,突然變得紋絲不動。流疏痕自然識得這片水幕,正是上善樓最厲害的法術之一水鏡靈界,但見杜若使出來,似乎比自己都要精純,一時間面色大變。至於水晴野等人,更是驚得說不出話來。
丹意冷哼一聲,去勢不變,化爪爲拳,硬生生撞進水幕中。水幕只凹了幾下,“嗵”地一聲巨響炸成了碎片,水花帶着強烈的法力四下飛濺。羽先生見狀趨身上前,隨手扯掉身後的大氅,一揚手大氅化作一面巨帆攔在衆人身前。就聽得無數利刃切割之聲,大氅瞬間寸斷化作漫天布片,那些水花悉數被擋在外面。
衆人大駭,紛紛祭出法器護體,而後一直退入渾天元關大陣當中。這時才從海面上傳來一陣悶響,衆人又是一驚,不由自主地和適才的水幕聯繫在一起,一時間面面相覷,再無半點聲音。隔了片刻似乎才醒轉過來,而場中的情形又是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