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少鴻切齒,下意識的握緊了芙蕖的手,“狗奴才。”
華豐笑着上前,冷劍抱在胸前。饒有興致的望着傅少鴻身邊的兩個女子,“這眼瞧着就要入夜了,少將軍還是在家安歇吧,外頭不太平,出去也不方便。”
“少將軍?”良辰上前,忽然從袖中取出一柄匕首指着衆人,“少將軍你快走。”
傅少鴻一怔,華豐跟着大笑,“就這個東西,你就想擋住我?這丫頭心裡有病,心思太重。”
“良辰。放下。”傅少鴻道,“傅家的事,還輪不到你插手。”
“少鴻,我跟你在一起。”芙蕖道。
良辰愣了半晌。
芙蕖剛纔喊的是----少鴻?少鴻!
傅少鴻一笑,“好,不管是生是死,還有個人陪着,倒也是極好的。”繼而望着眼前的華豐,“小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傅少鴻!你要是想拿我威脅我爹,那你就打錯了主意。我是絕對不會任由你們擺佈的!”
“很好,硬骨錚錚,希望你的骨頭,跟你的嘴巴一樣硬。”華豐不緊不慢的說着。
“文安呢?”傅少鴻冷問。
“少將軍還記得你的奴才啊?”華豐嗤笑,“熬不過,死了唄。”
音落,傅少鴻身子僵直,“我一定會殺了你們。”
“嘴硬沒什麼作用,等到你能殺了我的時候,再說這話。那樣,可信度比較高。”華豐瞧了身邊的人一眼。“看好他們,送少將軍回房休息,明日再說。”
華豐縱身一躍,幾個落點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是芙蕖第一次踏入男子的房間,傅少鴻的房間。
精緻的房間,四處透着奢靡與華貴。
由此可見,傅老夫人真的是傾盡所有來疼愛這個唯一的孫子。金器銀器,玉石器皿,皆是最好的。芙蕖是在上官靖羽房中行走的,對於這些自然一眼就能看得出。
連尋常喝水的杯盞,用的都是極好的官窯,青花白瓷,沒有半點雜質沉澱,白璧如玉。
傅少鴻這才鬆開芙蕖的手,“你隨便坐吧!”
芙蕖頷首,“這便是你的房間?”她環顧四周。心裡滿滿的暖意。
雖然外頭四面楚歌,可是能跟傅少鴻在一起,她便覺得什麼都可以不怕。t小姐不在,傅少鴻就是她命中的主宰。
“恩。”傅少鴻給她倒了一杯水,“累了吧?今兒個……”
這話還未說完,良辰已經捧着洗臉水進門,“少將軍。”
芙蕖一怔。但還是報之一笑,畢竟這是鎮國將軍府。將軍府的丫鬟伺候少將軍,也是理所應當。何況方纔看上去,良辰似乎極爲護主。
良辰捏了帕子雙手遞呈傅少鴻,倒也沒有什麼越矩的舉動。等着傅少鴻開始擦臉,她又極爲嫺熟的攤開被褥,整理好牀鋪,“少將軍,不如讓芙蕖姑娘今兒個睡奴婢那兒吧。奴婢那兒也寬敞,兩個人擠擠挺好。”
“不必了。”傅少鴻直接將帕子丟給良辰,“芙蕖今夜哪兒都不走,就睡我這兒。”
“可是芙蕖姑娘她----不太方便吧!”良辰扭頭望着外頭。畢竟衆目睽睽,外頭那麼多人守着,芙蕖一個姑娘家沒名沒分的,跟着傅少鴻獨處一室。
不管是誰,估摸着都要想歪了。
女子失節,可是大事,弄不好,芙蕖是會死的。
芙蕖紅了臉,若是無人倒也罷了,現在當着良辰的面,傅少鴻竟然如此開口,她這顆心險些跳出嗓子眼。
“少鴻,我還是去跟良辰睡吧。”芙蕖道。
良辰端着洗臉水出去,沒來由的沉默。
傅少鴻深吸一口氣,“你過來。”
芙蕖緩步上前,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你怎麼了?”
他擡頭看她,“我讓你留下是有原因的,你留下就是,我保證不會碰你,可以嗎?”
“這是爲何?”她與他早已有了夫妻之實,倒也沒別的想法,只是他既然不碰她,爲何還要她留下?
“明日,整個傅家都會知道,你在我房裡過夜。如此,我就能跟奶奶提及你我的婚事。芙蕖,我要娶你。”傅少鴻難得的一本正經。
剛剛踏入房門的良辰,手一抖,洗腳水灑了不少,但還是保持着臉上的微笑款步走進門,“少將軍累了吧,奴婢爲你洗腳。”
傅少鴻正端坐牀沿,良辰卻已經快一步擡起了他的腳準備脫靴。
“我來吧!”芙蕖笑道。
良辰也不擡頭,“這事我做慣了,還是我來吧。何況來者即是客,怎麼能讓你做呢!”
芙蕖蹲下身子,撩起了袖子,“無妨,在----在家的時候也都是這麼伺候小姐的,所以我也是慣了。”說着,芙蕖含笑看了傅少鴻一眼。
傅少鴻道,“良辰你下去。”
良辰手上一僵。
見狀,芙蕖已經褪了傅少鴻的靴襪,讓他的雙腳都浸泡在洗腳盆裡。芙蕖的手很細很白,早前因爲要做粗活,粗糙了很多。後來上官靖羽待她極好,跟着小姐用玫瑰精露護手,她這雙手便漸漸的保養起來。
“芙蕖姑娘的手真好看。”良辰放下自己捲起的袖子。
芙蕖毫無他念的笑着,“因爲小姐待我極好,時時刻刻想着我。小姐說,手是女子的第二張臉,一定要好好的呵護,所以小姐便送了最好的玫瑰精露給我。平日,我也捨不得用,只是冬日裡天氣乾燥,偶爾用一用。”
良辰尷尬一笑,繼而看了看自己略顯粗糙的手。
確實,相比芙蕖,她這雙手有些……夾廳長弟。
待爲傅少鴻洗好腳,良辰躬身端起洗腳水出去。
“良辰。”傅少鴻喊了一聲。
心下一喜,良辰急忙轉身,“少將軍有何吩咐?”
“幫我把門帶上。”傅少鴻道。
心,瞬時跌落谷底。
良辰點了頭,神情黯然的走出門去。此時此刻,心有多疼,自己知道。可是……喜不喜歡這件事,誰都坐不了主,唯有心做主。
從傅老夫人將她許給傅少鴻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認定了傅少鴻是自己此生的依靠。但是現在,有了一個芙蕖,她忽然覺得自己的世界一片漆黑。
看不到盡頭,看不到自己的方向在哪。
漫無目的的走在迴廊裡,良辰望着府內府外黑壓壓的人羣。如今整個傅家都危在旦夕,她還在想這些作甚?只要伺候好老夫人,還怕來日沒有轉圜的餘地嗎?
關上門,芙蕖道,“那個良辰,看上去怪怪的。”
傅少鴻也不擡頭,只是揉了揉鼻子,“有嗎?”
“良辰姑娘似乎很喜歡你。”芙蕖不是傻子,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子,她比任何都清楚。喜歡一個人,眼裡會放光。
而良辰看着傅少鴻的時候,眼睛裡就是會放光的。
“哦。”傅少鴻沒多話,“你去梳洗一番,我等你。”他不敢多說,畢竟芙蕖與他之間,還隔着一層永遠都不敢輕易捅破的薄膜。那是仇恨,是滅族之恨。
他有時候在想,能不能用愛,用情感,去撫平曾經給予的傷痛與仇恨。儘管,這些仇恨並非來自於自己,可是來自於自己的家族,他也是不可推卸的責任。
芙蕖點了頭出門。
“哎。”他忽然道,“別亂走,外頭都是太子爺的人。”
芙蕖一笑,“知道了。”
院子的一角,有一口井。
芙蕖端着洗臉盆去了井邊打水,一擡頭,良辰就在迴廊的陰暗處站着,驚得她手中一慌,打水桶“撲通”一聲重新落入井中。鎮定了心神,她才鬆一口氣,“良辰姑娘,你怎麼在這兒?”
良辰從黑暗中走來,“我不太放心,還是想着回來看看,萬一你有什麼需要,怕你找不到人。”
“沒什麼大礙,一切都挺好。”芙蕖道,“除了這些看着礙眼的人,旁的也沒什麼需要。”
良辰頷首,“那就好。對了,少將軍睡覺的時候容易蹭被子,你夜裡多打着醒。如今夜裡涼,怕是會凍着。”
芙蕖眉頭微蹙,勉強的點了點頭,“好。”
“還有,少將軍夜裡睡得淺,你翻身的時候,記得輕一些,他一旦醒了就很難再睡得着。”良辰繼續細細的叮囑,“衣服在左邊的衣櫃裡,鞋襪在右邊的衣櫃裡,都已經用香薰過,是少將軍最喜歡的茉莉香。”
芙蕖點頭,“好。”
“那我就先走了。”良辰依舊笑着,恭敬的點了頭,表示禮貌。
心,忽然有些異樣。芙蕖眨了眨羽睫,月光下,只覺得身子越發的冰涼,也不知爲何,只是心頭不安得厲害。
端着洗臉盆,她看了看天上的月。
月色清冷,這良辰的話,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呢?
這些本就只有房中之人才知道的事情,爲何她會知道?良辰跟傅少鴻----芙蕖晃了晃腦袋,長長吐出一口氣,心裡卻有些結,至此難以舒展。
梳洗完畢,芙蕖端着臉盆回了房間。
傅少鴻正躺在牀榻上,翹着二郎腿,不知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