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芙蕖有些猶豫,望着素顏一趟又一趟,將煮好的藥湯傾倒在浴桶裡。黑漆漆的水面泛着異樣的光澤,直教人看得膽戰心驚。
上官靖羽也有些踟躕,倒不是怕重錫扎針,而是……
泡在浴桶裡,必得褪去衣衫。
她這廂及笄之年,待嫁之身。除了前世的蕭東離,還不曾教別的男子看過自己的身子。再怎樣,她也是個女子。男女授受不親,何況教人看了自己……
抿着脣,上官靖羽站在浴桶旁,聽着素顏將藥湯倒入浴桶的水聲。
她只攥緊了自己的衣服釦子,白皙的面色因爲霧氣的薰染,而泛着迷人的緋紅。
“小姐是未嫁之身,若是教重公子看了身子,以後還如何嫁人?”芙蕖咬脣低語,亦是羞紅了臉。
素顏放下手中的木盆,“這有什麼,你們還要不要治眼睛了?”
芙蕖道,“然則小姐到底是相府千金,平白教人看了身子,總歸不雅。若是傳出去……”
“這裡除了我們四個,還有別人嗎?”素顏挑眉,想了想又道,“好似除了我們,還有幾個遊魂野鬼來着!”
聞言,芙蕖面色一緊,紅一陣白一陣。
“若你真擔心自己的閨譽,那麼,我來娶。”車軲轆緩緩而來,壓着地板發出極爲規律的聲音。
上官靖羽蹙眉,聽着車軲轆轉入房內,最後停駐在自己的近處。
“小姐千金之身,將來是要……”
還不待芙蕖說完,便有素顏嗤笑道,“將來要怎樣?豪門貴胄,還是皇家門第?那又什麼稀罕的?怎及得上我師兄分毫。”
“素顏,下去。”重錫不多言,只是伸手探了探水溫,“水溫剛好。”
素顏也不反駁,拿了木盆就下去。
見狀,重錫轉過輪椅,背對着她們,“要不要治眼睛,全在你。這藥湯是爲你舒筋活絡的,涼了就不會有效。你若真的擔心我圖謀不軌,大可身覆薄紗,倒能遮一遮,又不影響身子對藥湯的吸收。”
“芙蕖。”上官靖羽深吸一口氣。
自家小姐都開了口,芙蕖自然也不能說什麼。小心的褪去上官靖羽的衣衫,取了一層薄紗束着重點部位,而後攙着上官靖羽走進浴桶。
聽得水聲,重錫重重合上雙眸,“芙蕖,你出去。”
“可是小姐……”芙蕖咬脣。
“出去吧!”上官靖羽繃緊身子,“已然到了這一步,你在或不在都沒有區別。”
芙蕖看了看上官靖羽,復而謹慎的望着重錫的背影,這才猶豫着走出門去。
輕紗遮身,只鎖骨以上留在水面,其餘的都被黑色的湯藥遮蔽。但即便如此,孤男寡女,男未娶女未嫁,始終是……
重錫從袖中取出針套攤開,一枚枚銀針金針盡展無虞。
她聽着車軲轆停在自己的背後,因爲藥效的吸收,身子忽冷忽熱的厲害,“可以開始了嗎?”
身後,重錫低低的應了一聲,卻是拿着銀針盯着她的脊背良久。
冰肌雪骨,膚白如玉。
丞相府的嬌養,讓她的肌膚在燭光下,透着玲瓏剔透的光感。若璞玉雕琢的人兒,沒有半點陳雜。
她靜靜的坐在浴桶裡,等着他下針。
表面上,她說得如此瀟灑無懼。
可內在呢?
他卻明白她對光明的渴望,否則不會連男女之防都顧不得,與他“赤誠相見”。明眼人不會懂得黑暗的世界,有多可怕多無助。
“忍着些。”他低語。
上官靖羽“嗯”了一聲。
然則,他突然猶豫了起來,竟問道,“若影響了你的閨譽,會怎樣?”
“什麼?”她微怔,怎的問起這個?
“沒什麼。”他深吸一口氣,終於將針紮了下去。
扎到第三針的時候,上官靖羽的額頭開始滲出細汗,身子有些輕微的顫抖。腦子裡如同有東西在攪動,又好似血液開始逆流,悉數往腦門衝去。
上半身的各大穴道,皆扎着細密的針。
湯藥、加上銀針的作用,她的細汗漸漸變成豆大的汗珠子,不斷滾落。姣好的面龐此刻素白無光,越失血色。
“忍着。”重錫亦滿頭大汗,“腦子裡有少許淤血堵塞,必須清除至體外。”
“嗯。”劇烈的疼痛,讓她將脣咬破,有血沿着脣角不斷的滾落。
終於,他扎完了最後一針,卻驚覺她整個人顫抖得厲害。因爲緊張的繃緊了身子,有些銀針將要移位。
“阿靖?”他愕然,迅速轉動輪椅行至她的身前。
果不其然,她抖得越發厲害。
下一刻,重錫一掌拍在扶手處,翻身落入浴桶,伸手按住她的身子。肌膚相觸,他的面色微白。指尖凝了自身內勁,從她的身上大穴灌入,協助她週轉體內鬱結的氣血,打通堵塞的經脈。
門外聽得譁然的水聲,驚得芙蕖險些衝進來,卻被素顏擋在門口。
“小姐?”芙蕖面色慘白,“小姐你沒事吧?”
“不許進去!”素顏一字一句的開口。
聞言,芙蕖又急又燥,“小姐會不會出什麼事?你聽裡頭的水聲,萬一……”
“你是擔心我師兄會趁機生米煮成熟飯,還是擔心你家小姐出了事,你擔待不起?”素顏雙手環胸堵在門口,“不過呢這都好辦。”
芙蕖一怔,不解的望着素顏。
素顏饒有興致道,“生米煮成熟飯呢,就讓我師兄娶了你們家小姐。若是你家小姐就此瞎了,那還是讓我家師兄娶了你家小姐。好了,聽懂沒有?”
“你!”芙蕖不甘,使勁往裡頭瞧,“小姐,你怎樣?”
“別叫了別叫了,時辰不到,師兄和你家小姐是不會出來的。”素顏不耐煩道,“要是影響了師兄施針,你家小姐就等着瞎吧!”
音落,芙蕖啞然,定定的盯着素顏。
驀地,素顏面色一緊,視線隨之拋向外頭,谷口似乎有動靜。
芙蕖也聽得動靜,急忙探出欄杆往外頭瞅,“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