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鳳回去的時候,花弄影已經沒了氣息。]芳姑抱着上官靖羽,領着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花弄影一如既往的絕美,安靜的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房內。冰涼得可怕,今年,這是東都下的第一場雪。
一步一搖晃,等着上官鳳走到牀邊的時候,幾乎是腿軟的跌坐在牀沿。那一刻。上官鳳的面色,跟花弄影一般蒼白得毫無血色。
指腹,撫過愛妻冰冷的面頰,上官鳳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有那麼一瞬,他覺得世上萬物都消失了,期許着心愛的女人能睜開眼睛,坐起來抱着他,而後笑着說,一切不過是場誤會。
可是他坐了很久很久,花弄影都沒有起身。
冰冷的身子。就像來自冰窖,冷得讓人害怕。
“小影,起來跟我說說話吧!你不要我,不要阿靖了嗎?”上官鳳癡癡的問,通赤的眸子,閃爍着絕望的顏色。
芳姑拿着那封信走進門來,“相爺,這是夫人留下的。”
把信放在牀邊,芳姑又退了出去。
這是一封訣別信,花弄影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早早地備下了。她一直在裝,裝作病情好轉的模樣,可是到了今日,她已經撐不下去了。
花弄影提了三個要求。
一:家裡不許懸掛自己的畫像,不管是誰,永遠都不許對阿靖提起有關聖女的事情,除非是阿靖自己發現的。
二:上官鳳不必爲自己守節,上官鳳必須納妾,不能讓上官家斷了香火。
三:阿靖不許隨意出門,上官家不能薄待阿靖,必須嫡長爲尊。
相逢匆匆數載,深愛相守,終不過剎那芳華。該去之時,何能留?該留之人,何能去?花弄影什麼都沒留下。除了一個女兒,別無其他。
上官鳳就跟失了魂魄一般,成日抱着上官靖羽。在相府的書房下頭,開始修建冰室。上官鳳封鎖了所有,有關於花弄影病逝的消息,鴻羽閣的奴才,除了芳姑,全部被處決。
上官鳳,已經達到了鐵石心腸的地步,除了阿靖,沒有人能讓他放在眼裡放在心裡。
丞相府的後院,多了不少姨娘。
奴才們都覺得很奇怪,甚至朝中大臣們也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上官鳳的女人,會有三種弊端:一沒有絕色的美貌;二沒有過人的家世,甚至於有的身份極爲卑微;三,上官鳳自從有了姨娘。便很少回府,而丞相府的書房便成了上官家的禁地,任何人不許輕易踏入。
花弄影的生死,成了謎。
整個東都,乃至朝廷上下,沒有一人見過花弄影其人。丞相府不出殯不發喪,就好像花弄影只是消失了而已。花弄影的蹤跡,成了所有人心頭解不開的疑雲。
直到有一日,上官鳳聽聞季家祖上有一塊冰魄,含在死屍嘴裡能保屍身不腐。江南織造季家!傅家本就是織造起家,跟季家本是競爭的雙方,當時傅家技術一籌,讓季家奪了江南織造的位置。
此後傅家靠着軍功起家,最後做到了將軍一職。
如今傅家得勢,自然不會放過季家。
當傅立參奏季家的摺子送到上官鳳跟前時,上官鳳便向蕭盛進言,說是季家有謀反之心。而後與傅家聯手,栽贓嫁禍,以至於讓整個季家,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
聽說當日的場面很淒涼,季家一家老小都被牽連在內,趕赴菜市口斬首示衆。
因在獄中,見着季家的少夫人身懷有孕,獄卒一時心生憐憫,便以死囚換下了季家的少夫人。至此逃出季家一脈,這纔有了後來的遺腹子----芙蕖。
其實當時斬首的時候,杜憐兒就站在斬臺下面。
在杜憐兒出生時,因爲術士說杜憐兒戾氣太重,是故不宜在家將養,便託入道觀中寄養。是故誰都不知道,季家,還有個女兒。這也讓杜憐兒逃出一命,後聽聞上官鳳納妾,且留戀風月之地,便甘願墮入風塵,最後憑着自己的手段,進了丞相府。
花弄影因爲冰魄而得以保存容顏,可也因爲這個冰魄,讓上官家從季家覆滅之後,再無子嗣。冰魄乃天下間寒毒具盛之物,與丞相府地下的井水相互融合,更是了不得。女子數陰,本就體質偏寒,這樣一來,丞相府的女子就再也無法成孕。
在得到冰魄時,上官鳳並不知道這事,因爲他極少回府,更很少跟自己的女人們在一起,不知道會影響這麼大。池醫引血。
以至於後來上官靖羽嫁給蕭東離,一直未能成孕,上官鳳才知道,是自己斷了上官家的根脈。他不後悔讓自己的女人們無法成孕,他唯一後悔的是,連累了上官靖羽。
所以後來上官靖羽幫着蕭東離奪位,上官鳳是有猶豫的。
蕭東離若爲帝王,會有後宮三千。而上官靖羽不能成孕,勢必地位難保。可若不幫着蕭東離,一旦別的皇子稱帝,自己女兒的日子更加不好過。
是故上官鳳斂盡天下之財,聚攬天下之權,爲的就是想讓女兒有個依靠。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就是因爲自己的不折手段,最後將自己和上官靖羽,都葬送在了這上頭。當然,這是後話,是誰都不曾想過的東西。
昭儀宮空了,鴻羽閣也空了。
昭儀宮掛着餘槿的畫像,再也沒有拿下來。
丞相府燒燬了所有,與花弄影有關的畫像,再也沒人知道花弄影的模樣。所有人都以爲上官鳳薄情寡義,當外人都認定丞相夫人已死時,他已經以最快的速度納了三房姨娘,分別生下了次女上官梨香,長子上官寧靜,次子上官致遠。
“禮部尚書有個妹妹,長得倒是不錯,你這丞相府,也缺個管事的夫人,是不是----”蕭盛擡頭看一眼身邊的上官鳳。
上官鳳正在草擬聖諭,聽得這話急忙起身行禮,“微臣心繫皇上與朝廷,不願被兒女私情牽絆,還望皇上明鑑。”
蕭盛深吸一口氣,“丞相沒有夫人,豈非讓人笑話?”
“此心已隨妻去,微臣不願娶妻。”上官鳳斬釘截鐵。
有那麼一瞬,他覺得蕭盛是愣住的。
上官鳳一介文儒,平素看着文文弱弱,但對於感情這事上,蕭盛好似看見了自己的影子。那麼的執着,那麼的執念難消。
擡頭細看,上官鳳眉目清朗,外頭的微光從窗戶的縫隙裡漏進來,倒映着他眼底的憂鬱與深沉。他站在那裡,彷彿失了魂魄,一動不動。
蕭盛輕嘆一聲,“今夜,留下吧,朕想與你秉燭夜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