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沒事,可達公您若是再這麼抓着本貝勒,指不定就該有事了。”
赫達雖已年老,可畢竟是常年習武之人,力量自是不小,這一提溜便將弘曆給拽得雙腳險些離了地,這等狼狽樣子自是好看不到哪去,不過麼,弘曆卻並未出手反擊,也不曾動怒,僅僅只是簡單地放了句話。
“哼,我兒若是出了事,老夫定要爾來償命!”
赫圖阿就是赫達的死穴,明知道弘曆此語不過只是種談判前的威脅而已,可他還是不敢冒這麼個險,只能是重重地冷哼了一聲,抖手將弘曆丟在了靠背椅上。
“達公還請消消氣,且坐下再說好了。”
弘曆壓根兒就沒在意赫達的狠話,慢條斯理地整了整凌亂的胸襟,而後摺扇一搖,笑呵呵地寬慰了赫達一句道。
“哼!”
被人如此打上門來威脅,赫達心中自不免又羞又怒,奈何死穴被弘曆拿捏着,就算再怒,他也不敢再發作了去,只能是重重地冷哼了一聲,鐵青着臉地落了座。
“達公一生忠耿,又是三朝元老了,可如今呢,卻只能蝸居在這警察總署裡辦着雜務,不僅如此,幾個兒子都沒個正經差使,全靠您的俸祿窩囊打混,本貝勒可是分外爲您不值啊。”
弘曆在朝中素以能言善辯而著稱,玩起挑撥離間來,自是相當之了得,區區幾句話下來,便令赫達噴火的眼神爲之一僵。
“哼,老夫的事還用不着你來操心,說罷,爾要老夫作甚才肯放了我兒。”
被弘曆說中了心病,赫達原本就煩的心自不免便更煩上了幾分,但卻不願就自個兒的遭遇多談,冷聲便轉入了正題。
“達公莫非以爲本貝勒這是前來要挾於您的麼?”
赫達倒是轉入了主題,可弘曆卻並不急於分說正事,而是作出一派訝異裝地反問道。
“難道不是麼,嗯?”
眼瞅着弘曆得了便宜還要賣乖,赫達當即便怒了,雙臂一抖,似乎打算給弘曆來上一頓老拳,可到了末了,還是強行忍了下來,僅僅只是不悅至極地冷哼了一聲。
“哈哈哈……,達公誤會了,本貝勒此來,其實是給達公送富貴來的,又豈會有害您之心。”
赫達話音方纔剛落,弘曆便已恍若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一般,放聲大笑了起來,直笑得赫達滿頭的霧水,愣是搞不懂弘曆這廝到底在唱着哪齣戲來着。
“此話怎講?”
赫達雖不算精明之輩,可到底是在宦海里打滾了一輩子之人,自是不會相信天下會有免費的午餐,此際見得弘曆這般作態,心中的疑慮頓時便大起了,當然了,好奇心也跟着大起了,遲疑了良久之後,終於還是開口發問了一句道。
“很簡單,只消達公幫本貝勒一個小忙,不單您封爵指日可待,您的幾個兒子前程也斷然不差,就不知達公您意下如何了。”
赫達的這麼句問話一出,弘曆當即便猜透了其之心思所在,這一見其已然心動,立馬便再次拋出了個誘惑。
“哦?還有這等好事?嘿,歷貝勒就不必遮遮掩掩了,有甚事,且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也罷,老夫懶得猜字謎!”
赫達可是曾經輝煌過之人,自是不甘心落到眼下這等狼狽不堪之境地,富貴,他自然是想要的,可要他冒滅門的風險去做,那同樣也是想都別想之事,正是出自此等想法,赫達也自懶得再跟弘曆繞彎子,索性便將話題攤開了來說。
“很簡單,只消達公在後日祭天大典之際,將此二人的隊伍安排在天壇東面警戒即可。”
赫達既是這麼說了,弘曆也自沒再多繞彎子,但見其笑了笑,伸手在一旁的茶盞裡一蘸水,就在文案上寫下了兩個名字。
“就這?”
赫達歪了歪頭,掃了眼那兩個名字,赫然是其手下兩名警察分局的局長,平日裡倒也熟稔得很,卻並不曉得此二人是四爺一方的人,也不甚明白弘曆此舉到底是何用心來着,可有一條,赫達是清楚的,那便是弘曆整出如此多的事端,絕對不會僅僅只是就爲了安排那兩名分局長的差使那般簡單,不搞清楚箇中之究竟,赫達又怎敢胡亂應承將下來。
“不錯,就這,以赫大人之力,處置起來算不得難事罷,這本就是赫大人份內之事,要如何安排,他人也自無話可說不是麼?”
弘曆並未解釋箇中之究竟,而是笑呵呵地確認了一番。
“哼,歷貝勒好大的膽子,莫非想謀逆麼?”
赫達是不怎麼機靈,可也不是傻子,一聯想起仁和帝要去天壇祈福一事,立馬便猜到了四爺一方要藉此生事之用心,只是不太清楚四爺等人到底要如何生事罷了,這便面色一沉,陰冷地便喝問了一嗓子。
“達公此言差矣,本貝勒乃遵紀守法之人,何曾有甚謀逆之心,這麼說罷,只消達公肯幫忙,一個二等公是斷然少不了的,若是不肯,嘿,那就當本貝勒沒提過也罷,這兩樣東西麼,達公自己看着辦便是了。”
弘曆自然不會跟赫達說實話,也不可能當着其之面承認謀逆之事實,但見其指點着擺在文案上的那本摺子以及玉佩,語調森然地便丟下了句滿是威脅的話語。
“你……,哼,容老夫考慮考慮再說好了。”
把柄與愛子都拿捏在弘曆手中,赫達雖是不忿弘曆的威脅,可到底是不敢硬聲硬氣,無奈之下,也就只能是含糊地敷衍了一句道。
“考慮?呵,當然可以,本貝勒今兒個正好無事,且就在此等着達公的答覆好了。”
弘曆可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但見其“啪”地將摺扇一收,已是擺出了逼赫達就範之架勢。
“嗯……”
這一見弘曆擺出了這等無賴的架勢,赫達當真是氣急敗壞已極,偏偏又發作不得,只能是無奈地長出了口大氣,起了身,焦躁萬分地在辦公室裡來回地踱着步。
“老夫可以答應你的條件,然,老夫也有幾個條件,若是歷貝勒辦不到,此事想都別想!”
赫達焦躁地踱了好一陣子之後,終於還是沉不住氣了,但見其猛然地頓住了腳,面色猙獰地死盯着弘曆,從牙縫裡擠出了句話來。
“好說,達公有何要求只管直說無妨,但消本貝勒能辦得到的,斷不會令達公失望便是了。”
一聽赫達這般說法,弘曆的精神立馬便是一振,面色陡然一肅,滿臉誠懇狀地便給出了承諾。
“差使,老夫可以派,然,無論爾等要做甚,老夫都不願參與其中,此爲其一;其二,老夫此處一下了公文,還請歷貝勒先放了我兒,再有便是將這摺子的原檔都給老夫送了來,至於甚封爵之事,老夫不要也罷。”
人爲刀俎,我爲魚肉,這等情形下,赫達顯然是無法不低頭的,只不過低頭歸低頭,他卻是不想太過冒險,僅僅只答應了弘曆提出的要求,卻明確表達了不願參與其中之意思。
“達公既是這麼說了,摺子的原檔自當先行歸還達公,至於令公子麼,還是先在本貝勒處做客好了,放心,本貝勒與令公子一見如故,斷不會虧待了去,只消天壇事了,不管事情如何,本貝勒都會第一時間請貴公子回府的,此一條,本貝勒可向天發誓,斷然無虛。”
弘曆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自然不可能都將把柄還給赫達,而是信誓旦旦地扯了一大通。
“你……,罷了,就依歷貝勒好了,老夫還有事,就不多留歷貝勒了。”
赫達顯然是拿弘曆一點辦法都沒有,這一聽弘曆不肯放人,也自沒了法子,也就只能是氣惱地一握拳,悻悻然地下了逐客之令。
“達公留步,本貝勒就先行一步了,一切就仰仗您多多成全了,告辭,告辭。”
該辦的事兒既是已然辦妥,弘曆也自不想再在此處多遷延,笑呵呵地便起了身,朝着面如沉水般的赫達行了個禮,便即施施然地徑自去了,偌大的辦公室裡,就只剩下赫達站在原地發着愣……
除夕之夜對於國人來說,向來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一夜,縱使是尋常百姓人家,那也須得好生吃上一個團圓飯,至於天家,那等隆重就更不用說了,年三十那天,一大早地,內廷便發出了旨意,言稱帝將在乾清宮會宴天家宗親以及諸從一品以上大員,此詔書一下,皇宮裡當即便忙亂了起來,各宮太監大多被抽調到了乾清宮,或是大清掃,或是忙着佈置彩燈等物,至於御膳房麼,更是從天尚未亮,便開始了晚宴的各項準備工作,鬧騰得可謂是歡快無比,整個內禁中唯有養心殿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概因弘晴一大早便去了養心殿辦公,有他在,自是無人敢去攪擾。
說是辦公,其實弘晴並未真的埋頭公文間,也不曾接見朝臣們,僅僅只是默然地端坐在龍牀上,沒旁的,概因他在等,等着某些重要消息的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