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懷園本是皇家園林,康熙三十七年時,因張英有功於國,老爺子特賜於其,以爲張府之別院,距今已有十數年之久,儘管張府不時修繕,卻依舊難免顯得有些古舊,可此際在無數燈籠的照映下,卻又顯得格外的璀璨,皇家園林之氣派盡顯無疑,更兼無數盛裝青年才俊往來穿梭,吟詩唱詠之聲此起彼伏,氣象還真不凡得很,不過麼,弘晴一行人等中也就只有小吉蘭顯得興致勃勃,至於弘晴與伊哈娜卻都是一派心不在焉狀——弘晴是真心不喜歡這麼個調調,而伊哈娜則是心有所繫,方一進了園子,大眼睛便四下逡巡着,顯然是在尋覓蕭玄武的身影。
“張公子好。”
“見過娜娜格格。”
……
張若澄乃是主人,而伊哈娜在京師中人氣頗高,這一進了園,自有不少男男女女迎上前來寒暄不已,可憐伊哈娜儘管心不在焉,卻也不得不強打着精神敷衍着,倒是弘晴與兩名進園侍候的侍衛混在一起,竟是無人識得,也就不會有人上來招呼,卻也樂得清閒。
“二位格格,凌兄,且請隨意,小生就不攪鬧了。”
張若澄畢竟是主人的身份,自不可能一直陪着伊哈娜等人,進了園之後,陪着走了一段,便即彬彬有禮地提出了告辭之意。
“煩勞鏈雪公子了。”
伊哈娜此來是爲了找蕭玄武的,自是不會計較張若澄陪與不陪,這一聽張若澄要走,自不會有甚異議,也就只是客氣地福了福,至於弘晴麼,卻是懶得多言,僅僅拱了拱手,便算是回了禮。
“哎,等等,猜燈謎在哪啊?”
小吉蘭之所以鬧騰着要來文會,倒不是對詩詞啥的有多大的興致,而是專一衝着猜燈謎的彩頭來的,這一見張若澄要走,立馬便急了,脆生生地便嚷了一嗓子。
“回吉蘭格格的話,猜燈謎在沉香院,過了左側那道園門便是了。”
吉蘭的年歲是小,可身份卻是不低,她既是有問,張若澄還真就不敢怠慢了去,忙笑着解說了一句道。
“噢,好耶,姐,大哥,哦,表哥,走,一起拿彩頭去!”
一聽張若澄這般說法,吉蘭的小孩子心性登時便大發了起來,雀躍地歡呼着,着急着便要往左側跨院衝了去。
“娜娜。”
小丫頭的喊聲剛落,就見蕭玄武已是從不遠處的人羣裡匆匆行了出來,一聲輕喚之下,伊哈娜瞬間便已是石化當場,雙眼迷濛地起了層淚光。
得,看來咱這電燈炮還是不夠亮啊,居然沒人理睬了!
這一見蕭玄武與伊哈娜四目相對,久久無言,好一派此時無聲勝有聲之狀,弘晴心中自不免有些微酸,沒旁的,弘晴同學自個兒都沒找到真愛呢,看着自家妹子與旁人在那兒秀恩愛,弘晴同學這是吃味了的。
“真是的,都成木頭人了,沒趣,大,哦,表哥,走嘛,猜燈謎去!”
這一頭蕭玄武與伊哈娜玩着眼神交流,那一頭剛來了興致的小吉蘭可就不幹了,不好去攪鬧姐姐的情況下,可就要拉弘晴當壯丁了。
“好好好,這就猜燈謎去。”
弘晴本就不想當啥大燈泡的,這一見小吉蘭已是不耐至極,自是不會拂了其之意,笑呵呵地便任由小吉蘭拉拽着向左側跨院行了去。
認真說起來,弘晴還真就沒啥特別的興趣愛好,於琴棋書畫上,弘晴都算相當有水平,不過麼,卻是甚少有時間去操弄,沒旁的,忙唄,至於猜燈謎麼,對於弘晴這等智商而論,簡直就跟白送一般,半點難度全無,隨便猜了幾個,得了紙扇、書畫之類的小玩意兒,也就沒了興致,倒是小吉蘭卻是樂此不疲,四下亂轉悠着,不時地猜上一把,大體上都是錯的居多,偏生小丫頭興致高,屢敗屢戰,當真是奮勇無比,到了末了,弘晴實在是煩透了,只好讓手下兩名侍衛領着數名丫鬟陪着小吉蘭去胡鬧,自己卻是瞅了個空子,溜達着往人少的園林深處行了去。
十三年了,這一眨眼間,來這個朝代已是十三年過去了,期間所發生的大事不知凡幾,細算起來,能似今兒個這般無事一身輕的時辰,還真就屈指可數的,此際行走在朦朧的月色下,弘晴的心中自不免感慨萬千的,一時間想得便有些出了神。
“哎,你知道麼,聽說娜娜格格本來都要被指婚了,傳言是要遠嫁喀爾喀蒙古的,嘿,真要是這樣,那蕭郎可就慘了,好在啊,據說是被仁郡王給攔了下來,嘖嘖,還真是險呢。”
“真的啊,仁郡王還真是人如其名,當真仁義無雙,要是小妹也有這樣的哥哥就好了。”
“嘿,小丫頭,思春了罷,啥哥哥不哥哥的,我看你啊,該是想要仁郡王這麼樣的情哥哥罷?可惜啊,人仁郡王可是有了福晉的,你真要嫁,那就只能做小了。”
“那又怎樣,能嫁給仁郡王這樣的好男兒,就是做小也值了。”
“咯咯咯……,死丫頭,真敢亂說,小心海蘭珠姐姐聽到了,跟你沒完。”
“啊,你敢撓我,看我的!”
……
就在弘晴漫步走到一處竹林間之際,突然間聽到前面傳來了一陣女子的密語聲,原本並不在意,可乍然聽到有關和親的事兒,自不免起了好奇之心,也就悄無聲息地站住了腳,眉頭微皺地傾聽着,待得聽到兩女居然拿自己來調侃,當即便有些個哭笑不得之感,可也懶得去計較,也就只是苦笑着搖了搖頭,無聲無息地便又往前行了去,不多會,已是到了後花園的池塘邊。
時值開春,天依舊冷得很,池塘上自不可能有甚荷花荷葉,有的只是些殘梗罷了,在月色下顯得分外的淒涼,實無甚景緻可言,一衆青年騷客們自是不會到此賞景,偌大的池塘邊清冷得很,然則弘晴卻是並不在意,就這麼施施然地沿着塘邊漫步行走着,心境一派的空明,隱隱然竟有出塵之氣象。
咦,對面居然也有人在。
弘晴的眼力本來就好,此際心境空明之下,眼力自是更強了幾分,隨意一掃間,突然發現池塘對面的小亭子裡竟有人依欄而立,只是隔得遠了些,看不清樣貌,也看不清是男是女,心念一動,已是起了些探究之心,這便漫步沿着池塘向那處亭子間行了過去。
嗯?竟是個女的!
弘晴一路漫步到了對面,藉着月色一看,那依欄而立的人赫然穿着一身的旗袍,肩上披着白狐坎肩,明擺着就是個女孩,身材高挑,背影窈窕,僅僅只是這麼靜靜站立着,卻給人一種風華絕代之美感,只不過這等美卻帶着一絲的孤寂之惆悵,饒是弘晴也算是見識多廣之輩了,心中卻還是不免涌起了一陣難言的衝動,一種想要將其擁入懷中,好生憐惜一番之衝動!
“咳咳。”
直接上去寒暄的話,顯然是有些唐突了佳人,乾站着不動卻也不是回事兒,這對於旁人來說,或許是個難解之題,可卻難不倒弘晴,這不,弘晴眼珠子轉了轉之後,便已有了主張,但聽其假咳了兩聲,瞬間打破了此間的寧靜與祥和,那依欄而站的女子明顯被驚動了,緩緩地便轉過了身來,玉容一現,弘晴已是有若被雷擊一般地傻愣在了當場。
那女子的美自是不消說了的,瓜子臉上瑤鼻挺翹,彎彎的柳葉眉下雙眸如星,身材高挑而又不失豐腴,該瘦的瘦,該大的地兒斷然不小,蠻腰如蜂可輕握,當真是多一分太肥,少一分太瘦,縱使以弘晴那挑剔得近乎苛刻的目光看去,都找不出絲毫的瑕疵,而這,並不是令弘晴呆若木雞的根本緣由,真正令弘晴看傻了眼的是這女子與弘晴前世的初戀女友幾乎長得一模一樣。
“你還好嗎?”
一陣呆愣之後,弘晴終於是醒過了神來,可一向從容的氣度此際卻是不見了蹤影,有的只是侷促的不安與忐忑,好一陣的手足無措之後,勉強開了口,可問出口來的卻顯然是弱智一般的問題。
那女孩原本只是想到這寂靜無人的塘邊散散心的,冷不丁卻被個魯男子攪鬧了去,原就不悅得很,再一聽弘晴所問的傻問題,心下里自不免將弘晴當成登徒子看待了,壓根兒就不想理會弘晴的搭訕,冷冷地看了弘晴一眼,便即緩步行出了亭子間,嫋嫋婷婷地向前院行了去。
厄,居然被無視了,汗一個!
饒是弘晴面皮厚如城牆,被那女子冷眼以對之下,還是情不自禁地紅了一下,再一看那女子已然走出了十數步,弘晴可就不免有些急了,趕忙擡腳便追了上去。
“姑娘請留步,在下並無惡意。”
追女孩的要素說起來就兩條——一是不要臉,二是臉不要,對此,弘晴自然是熟稔得很,又豈肯讓這女孩就這麼走了人,但見其幾個大步便已衝了上去,一伸手,已是攔住了那女孩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