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府距離血虎鏢局的距離不近,一路馬車吱嘎吱嘎駛過去的時候,天都大亮了。
姜苗苗被氣飽,吃不下東西,晏笈強塞了她幾口,她瞪着眼,最後屈服於權威,勉勉強強嚥下去。
一路上人也清冷,天空飄着薄薄的霧氣,周圍人家屋瓦上凝了淡薄的白霜,一點小風吹過,天色晦暗,濃雲壓城。
姜苗苗盯着那點白愣了會兒神,十二月的日子,快到年根了,這個時候正是最忙,百姓應該也開始爲過年做準備,只是不知道爲什麼,街道上一大早就冷冷清清,幾分莫名的怪異。
她凝了凝眉,摸着心口,起了淡淡不安的情緒。
“我生日是在二月花朝節。”姜苗苗忽然道,“還有兩個多月,我就滿十五歲了,及笄禮不如不辦了,畢竟姜家都沒人了。”
晏笈淡淡看了她一眼,手擱在她腰上:“那就在宮裡辦。”
宮裡?
姜苗苗哼了哼:“不行的,我又不是皇親國戚,在宮裡像什麼話。再說到了二月還不一定能回去,山南東郡事了,若是時間夠,我想去南秦看看哥哥……不知道怎麼的,我總覺得挺不安的。”
說話間馬車已經快要到達血虎鏢局,好似只是一個拐角,吵吵嚷嚷的熱鬧聲音便從外面傳了進來,敲鑼打鼓,喧囂震天。
就好似,滿城的熱鬧氣氛都被這一處給收走,姜苗苗下意識直起了腰,貼在車窗上往外看去,燈紅酒綠,隔着幾條街道就全是張燈結綵。
“哈哈哈,楊老爺子過壽,這當然要來啊!”
“總鏢頭也回來了吧?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還望不要客氣啊。”
“快請進,快請進,就等您啦!”
血虎鏢局前面竟然是人流涌動,進進出出不見少,家僕們笑臉相迎,挨個把人往裡面請。
姜苗苗愕然:“這是怎麼回事,他們怎麼又給辦起生辰宴來了?”
她也是在血虎鏢局住過幾天的,裡面的護衛也曾交過手,然而此時一見,門口迎人的家僕全是陌生臉,她統統都不認識。
晏笈低聲吩咐了句,關爭點點頭飛身離開,旁邊陰影裡反而冒出來了個人,頂了他的車伕位置。
姜苗苗知道這是晏笈讓關爭去探查消息了,她問:“現在身邊有多少人?”
這一次來,當然不是他們兩三個人,馬車後面騎馬跟着也有七八個,各個都是低調的勁裝打扮。
“明裡暗裡有十八個。”晏笈也不隱瞞,
說話間馬車已經到了府門口,立刻有人呵呵笑着迎上來,姜苗苗一下馬車,小臉一露,那家僕驀然站住。
原本看着熱鬧的景象一收,吵鬧聲像按了暫停鍵戛然而止,整個門口死寂如墓。
緊張的氣息蔓延了起來,無數雙眼睛,明裡暗裡盯着姜苗苗的車隊,那家僕僵住不動,姜苗苗眸色暗沉。
就在這時,府門裡一動,有人哈哈大笑着迎了出來,高聲笑道:“這不是苗姑娘麼,怎麼現在纔來。快來快來,可就是等你了!”
那人的話就像是播放鍵,歡聲笑語重新響了起來,然而此時所有客人家僕紛紛簇擁過來,只爲姜苗苗一人服務似的,擁着她要往裡面走。
看似歡樂,實際上每一處都閃着寒光,陰測測的視線從角落裡往外掃,尖刀鋒刃都藏在紅燈綠綢之下。
府門大開,言笑晏晏。
野獸張開了口,等着獵物入嘴。
姜苗苗眯了眯眼,心裡頭冷笑了起來,她還沒來找麻煩,這些人就先給她設了鴻門宴?
迎客的是位十分俊美的年輕男子,相貌陌生,腳步沉穩有力,身上的氣息更是不折不扣的後天之境,於黑風寨前還沒有頓悟的姜苗苗實力差不多。
旁邊有人笑着奉承,給她解惑身份:“這是咱們鏢局的少鏢頭,總鏢頭的大弟子吶。”
那少鏢頭笑呵呵的,十分和藹,伸手就要去拉姜苗苗的胳膊,一邊還笑着:“苗姑娘先進府吧,您的這些下屬自然會休息的地方。”
他的手眼看就要碰到姜苗苗的袖子,旁邊突然一陣寒風襲來,啪的一下將他的手打了出去!
咔嚓一聲骨碎聲,足可見那力度之狠,少鏢頭慘嚎一聲,瞬間扭曲了臉色。
他的整條胳膊扭成了一個古怪的角度,整個人蹬蹬後退三步,底下人匆忙扶上去,這纔沒有磕到。
姜苗苗微微後退,晏笈上前一步,兩人並肩而立,整個府門前人羣瞬間往兩側後撤,留給他們一處寬闊地方。
一出手,氣氛頓時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姜苗苗覺得好笑,他們上門來就是踢場子的,還以爲是真當客人?
無數警惕敵視的目光刀劍一般往兩人身上扎去,姜苗苗漠然冷笑,拍打着纖塵未染的衣袖,淡淡的目光掃向兩側,人羣涌動。
她伸手勾着晏笈袖子,忽然一笑:“這可是我的大寶貝,我捨不得讓他離開我呢。”
大……大寶貝?
大寶貝是個什麼鬼!
晏笈周身的氣勢刷的冷的下來,躲在陰影處的的暗衛和暗衛一頭撞在了牆上,整個郡守府的門前,安靜地彷彿能聽見下巴摔在地上的聲音。
少鏢頭扶着自己被扭斷的胳膊,額頭上因爲劇透滲出了冷汗,可是他仍然笑得十分平靜,好似自己扭斷的胳膊完全不存在,甚至客客氣氣伸手道:“那兩位就請吧。”
姜苗苗勾着晏笈衣袖的手一顫,心裡一沉。
這位少鏢頭城府頗深沉,與之間咋咋呼呼的楊家三位少爺可是截然不同的模樣,以小見大,可以推理出這總鏢頭怕也是個不好對付的人物。
所以這纔是血虎鏢局真正的實力?!
晏笈翻手握住她的手,俊毅的容顏漠然不驚,冷酷傲慢的聲音響起:“那就卻之不恭了。”
他的沉穩鎮定甚至隱隱狂妄輕蔑的態度,讓姜苗苗亂蹦的心跳微緩,她輕輕吁了一口氣。
對,有什麼好擔憂的,即使這裡不是她的主場,即使腦子進了水也知道眼前的府中危險重重,可是他從來都不是會畏懼逃跑的懦夫。
有他在,何怕這一場鴻門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