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閣內只有迴廊上的幾盞燈籠,靜悄悄的陪着林筱悠。林筱悠擔心霍心蕊做傻事,根本不敢離開。
夜風轉涼,一陣跟着一陣。林筱悠眼睜睜看着烏雲逐漸聚攏,原本玉盤般的圓月早被遮擋得嚴嚴實實。雨前的低氣壓讓林筱悠有些煩躁,燈籠被風吹得來回晃動,燭火明暗交替,愈顯壓抑。
林筱悠看了圈四周黑漆漆的屋子,不住嘆氣。冰塊臉究竟什麼時候纔回來,即使想要逃避也不能一句交代也沒有啊。霍心蕊也是,明明愁腸滿腹卻閉口不提,這兩人,怎麼總是把想法放在心上,埋着等着結果子吃麼……
徐楓也莫名其妙的沒了影,林筱悠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心裡越想越鬱悶,不由又將怨念加於文檔君上,“文檔君這個坑貨,竟然都不來看我了,是不打算把我接回去麼?再不來看我,死給你看……”
一道閃電適時劃破天際,林筱悠不由滿頭黑線,看來她要在風雨交加的室外過一宿了。雨也說來就來,越下越大,並沒有要停的意思。林筱悠凍得坐不住,搓着自己的雙手在迴廊來回走動。
後來實在是累了,林筱悠只好抱着迴廊的一根柱子,坐在地上縮成一團,略微的打個盹。
雨順着屋檐落下,微微打溼林筱悠的薄衫,林筱悠不由醒來打了一個冷顫,睡意朦朧中看見遠處好像有人影,立馬就精神了,迅速扶着柱子站起來朝人影跑去。
遊錦澔和徐楓見迴廊上忽然躥出一個身影,均停下腳步,待看清了是誰,徐楓率先喊道:“小悠!”
“怎麼了?”遊錦澔的聲音聽來雖然疲憊,卻掩藏不住語氣中隱隱的擔憂。
此刻已是夜半,藉着迴廊燭火,林筱悠這纔看清,徐楓和遊錦澔身上已經溼透,遊錦澔髮梢的水珠還在不住滑落,顯然是匆忙趕回府。林筱悠不禁納悶,都五天都沒回來了,還差這一天半宿的麼?
“少主,你都被澆透了,先去換身衣服吧。”
“無妨。”
見遊錦澔的視線始終落在霍心蕊的門前,林筱悠長話短說,“少夫人連着好幾日都見不着少主,以爲你是不願意見她,一日比一日消沉,今夜是尤其的失落,我是擔心她會……做什麼傻事,不敢輕易離開。”
聞言,遊錦澔眉間微蹙,林筱悠也不敢多言。所幸沒過多久,遊錦澔淡淡吩咐:“徐楓,送她回去吧。”
林筱悠看了眼徐楓,又看了眼遊錦澔,心裡有再多疑問也只能乖巧的應了聲“是”,跟着徐楓離開桃閣,林筱悠纔得到了徐楓的解釋。原來這幾日遊錦澔和徐楓竟然去了趟北面的離城。就在霍心蕊坦白的那日,離城的“雲客來”傳來消息,說是有人在酒樓用膳時當場身亡,有人懷疑是酒樓食物不潔所致,官府爲了穩定民心,暫時將酒樓查封了,“雲客來”亂成了一鍋粥。
遊錦澔收到消息後立馬趕往離城,幾經波折今日才得以還酒樓一個清白。原本徐楓提議歇上一日再回晉城,可遊錦澔卻執意連夜趕回。晉城與離城的距離,快馬加鞭也需三個時辰,途中遭逢大雨,更是難走,遊錦澔卻片刻不肯停,風風火火急速趕回。
徐楓打着傘,小心的護着林筱悠,“事情緊急,纔沒來得及說一聲。”
“我倒是無所謂,就是苦了少夫人,她這幾日茶飯不思,人都廋了一圈。不過啊,看少主的樣子,他其實是很在乎少夫人嘛!”
所以,她的歸家之期指日可待,想到此處,林筱悠滿意一笑,卻得到徐楓不滿的指責,“你瞧瞧,衣袖都被雨打溼了,你在迴廊守着也不知道挑個好點的地方。”
林筱悠卻毫不在意,反倒笑着戳了戳徐楓已經溼透的衣裳,“還說我,看看你,都已經溼透了。”
“我不同,我底子好,你身上帶着傷。”說話間,徐楓已經將林筱悠送到目的地,不禁開始叮囑,“我去熬點薑湯,一會給你送來,你先別急着睡,先把衣服都換了。傷口要是疼就告訴我,明日我喊大夫來看看。”
林筱悠趕緊打住徐楓的話,“我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不會有事的。薑湯什麼的,我是不需要了,還是給你自己準備一份吧。你別操心我啦,我一定沒事,你去照顧你自己吧。”
林筱悠此刻最期待的就是能夠在夢裡和文檔君見上一面,她要把這取得歷史性進展的時刻第一時間彙報上去,讓文檔君時刻做好送她離開的準備。
見林筱悠並不十分領情,徐楓只好暫且作罷,回去換了乾淨的衣服,去赴林筱悠的夢中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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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錦澔站在霍心蕊房門外,思忖片刻後,還是決定先去看她一眼。
此刻閃電雖然不停,但雷聲卻隔得很遠,偶爾纔會在頭頂沉悶的響起。遊錦澔沒有點燈,徑直走到霍心蕊牀前,見她安然睡着,才真正的放下了心。
這幾日他忙得不可開交,關於她的那些事,他沒來得及很好的去考慮。雖然執意趕回晉城,但他依舊沒想明白自己的心意。直到方纔懸着的心終於落地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他之前所有的不安與焦急,已經很好的證明了他的心意。
他害怕,她會和先前的雷雨夜一般慌亂失控。如今見她很好,他竟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
離去時的輕微響動將原本睡得就淺的霍心蕊喚醒,她緊張的起身喊了句,“誰?”
遊錦澔停下準備開門的動作,緩緩轉身,與霍心蕊遙遙相對,“是我。”
霍心蕊還懷疑自己在夢裡,遲疑着不敢認,“……錦澔?我、是又做夢了麼?”
“怕你害怕,過來看看。”
這話遊錦澔說得平平淡淡,可背後的意思霍心蕊不會不懂,連忙點了牀頭的燭臺,藉着光亮才發現遊錦澔渾身溼透,一瞬間,所有矯情的心思都被拋開,霍心蕊只顧着上前替他擦去額上殘留的雨水,遊錦澔狼狽的樣子讓她六神無主。
“衣服溼透了,頭髮也溼透了,這是怎麼回事啊!對對對,我應該先去燒熱水……還有薑湯也需要……”
霍心蕊穿着單衣慌慌張張的就要往外跑,突然,霍心蕊腰間一緊,被遊錦澔從身後攔腰抱住,溼漉漉的衣服貼在她身上,帶着些許涼意。
“陪我一會。”
遊錦澔的聲音雖輕,一字一句卻帶着軟軟的懇求,在滴滴答答的雨聲裡,清泠而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