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三月,三年,三世。尋。
“說吧,這次,又要讓我替你殺誰?”
她低頭拭劍,四尺銀光在微明燭光下映得發亮,映着她宛若星辰的眸子和眉間一點妖嬈的硃砂。
“宣武帝。”他頓了頓,“若你殺了他,我便告知你當年發生的一切,包括,你口中的,哥哥。”
月府,藏着天命的月府。而此時,月府的主人正倚在軟榻上,望着大堂中垂眸拭劍的女子。
她,是月府上下最爲鋒利的一把刀,冷血,無情。她殺人,只爲找她所謂的“哥哥”而已。
“好,成交。”她轉身離去,只留下一個蕭索的背影和身後,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九月初九,夜。
月黑風高,一切,彷彿都是爲她而準備。她一身黑色勁裝,手挽四尺長劍,迎風佇立在三丈宮牆之下。
她秀眉緊蹙,她知道,成敗,就在此夜。
樹後,月影望着她隻身翻過宮牆,黑色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他也知道,月府的存亡,亦在此夜……
一路無阻,她眉蹙得更深。引我入局?不會,月影他從未失算。難不成,是他暗中除去了所有阻礙?
她冷笑,敢讓她去刺殺皇帝,還如此不信任她!
她翻身進殿,宣武帝已然安睡,她沒有想什麼,一把掀開了紗帳。她笑笑,如今有佳人陪你入眠,過了今晚,你便可魂歸西天。
她劍尖已指上宣武帝的脖頸,牀上那人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琉璃一般的眸。
他剛想出手拉下她的面紗,她卻轉身不顧,徒留四尺寒霜落於地面。卻無人知曉,她在回頭那瞬,淚流滿面。
他拾起那把劍,仔細端詳了一番,便不動聲色地放入盒中,之後,轉身躺回了牀榻之上。
後來,她走了,他卻還是至高無上的皇。
她離開了皇城,離開了月府。她自廢了武功,去了桃溪。她後來嫁給了一個落榜書生,開了家染坊,日子過得安詳。
他是一介風流帝王,在位期間共立四位皇后,卻無一不是眉間一點豔紅硃砂。更是后妃無數,卻也立功無數,被永久地刻入了史箋。
她韶華已逝,坐在桌旁與客人還價,已無當年傾城姿色,卻依稀可見當年的幾分風華。
他白了髮鬢,望月樓上俯覽江山,揮毫舞劍,曾經凌人盛氣散盡,換來他成熟沉穩。 千德三十八年秋,她的兒子高中狀元,卻只做了桃溪郡守,因爲她說,不必顯貴,幸福就好。
同年,宣武帝駕崩,由最後一任皇后孝和羲皇后所誕下的十三皇子繼位,封號敬德,改年號爲雍順。
宣武帝死後,並沒有與任何一位皇后同葬,而是另建地宮,獨自入葬。
宣武帝的墓中沒有一件金銀珠寶作爲陪葬品。他的墓中只有一個青銅製的劍匣子,裡面置着一柄罕見的四尺青鋒。
雖然青鋒極少於世,卻並不是甚貴重物品,只是這青鋒劍上,刻着與這劍極不相稱的兩個歪歪扭扭的小字:
——“離若”……
… …
“哥哥哥哥,今日是我的生辰哦!”女孩兒拉住男孩兒的袖子,眨巴眨巴眼睛,眉間硃砂甚是豔麗。男孩兒拿出了一個比他自己還高的盒子,把蓋子小心翼翼地拉開,裡面,放着一把青鋒長劍。
男孩兒笑眯眯地問:“小若,這個漂不漂亮?”
“漂亮!”
“那這個就送給小若咯。”男孩兒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個鐵片,“我在這把劍上刻上小若的名字……”
“可是好可惜。”
男孩兒寵溺地拍了拍女孩兒的頭,笑笑說:
“來,沒事,我們就刻……離……若……”
離……若……
【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