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兜一轉之間,杜浚卻是花費了一日,方纔趕回了鬼州。
鬼州邊陲千里之內,莫不是寂靜一片,不見一個修士的蹤影,杜浚冷笑一聲,急行萬里,方纔偶然得見幾個零星的修士,卻也個個面色焦急,悶頭趕路,仿若,在鬼州深處,發生了什麼大事一般。
如此景象,不禁讓杜浚心中詫異,神念一動,便發現在西方十里之外的廢棄洞府中,有三個修士落腳休息,當即不再遲疑,行進五里,神念之中,便有幾個修士的言語傳來。
原來,這些修士如此焦急的趕往鬼州深處,卻是因爲半日前,鬼州十五萬裡處有消息傳來,據說,幾位老祖發現了一處較大的洞府,居然是個丹府,其中丹藥無數,縱然是可白骨復生的丹藥,也不見得沒有!
“據說,其中更是有一衆嬰丹,我等若是服用,便可立刻凝嬰,便是元嬰修士擁有此丹,元嬰受損,也可在此凝現!”
三個修士之中,其中一個女修的話語、卻是讓杜浚心中一動,略作思量,他便忍不住冷笑一聲,暗道:“堂堂老祖居然想出這等拙略的計策、引我現身,可笑!”
一念到此,他便要收身離去,卻在此刻,在他神念之中,那幾個修士前方一丈之處,忽而白光一閃,旋即無數的丹藥佈滿了方圓十丈!
一時間,丹香之氣飄逸十里。
杜浚心中一動,定住身形,暗道一聲:“這些丹藥端是詭異,卻不知若是貿然取了,會有什麼後果。”
果然,這些丹藥一出,登時讓那三個修士一怔,剩餘兩人面色驚疑,那女修卻是一臉的激動,卻是以爲撿漏了!
不待剩餘兩人阻止,這女修便已然一步上前,探手便抓了一把丹藥收入須彌袋中,口中叫道:“當真是蒼天有眼!可憐我們這等散修了!”
“不可!”剩餘兩人登時大驚,同時喝道。
女修渾不在意的一擺手,道:“怎麼了,那些十大宗派的弟子不敢取,你們也怕了麼?他們惜命,咱們這散修的性命卻沒有這麼重要!爲了這些丹藥,縱然冒險一下,也值了!”
話音剛落,女修忽而面色一變,周遭忽而陰風乍起,狂風如雷,風中,一聲聲刺耳的冷笑傳出,這聲音好不詭異,細聽之下,又宛如那嬰兒哭泣一般。
杜浚稍作沉思,卻是再進五里臨近狂風邊緣,凝目看去,呼嘯怒吼的風中,竟然依稀可見一條條人影徐徐走過,輪廓模糊,面容更是不能看清,周身之上,煞氣繚繞!
這些人影就宛如漫無目的的迷失者一般,失神的行走在狂風之中,竟然有幾道人影撞在了女修身上,輕易便穿過了女修的身軀!
女修三人不知是被嚇傻了,還是如何,卻是一動不動!
半晌,狂風散去,兩個怔立的修士方纔如夢如醒,已然是滿頭大汗,面色慘然,一見那女修還愣在哪裡,宛如被嚇傻了一般,兩人登時大爲焦急,上前幾步,探手便抓向女修,口中還不住的斥責。
便在此刻,杜浚目光一凝,但見兩人手掌觸及道那女修之後,女修的身軀砰然坍塌,化爲漫天的飛灰,隨風飄蕩。
地上的丹藥更加的誘人了。
兩個男修卻是一臉的驚駭,對視一眼,驚恐一聲,扭頭便走!
待到兩人遠去,杜浚方纔徐徐來到那女修死去之地,大袖一甩,骨灰飛揚,一眼之下,卻是讓他身軀一震,面色大變!
這女修竟然吞噬了生機元氣而死,這也無妨,重要的是,其屍骸飛灰,卻是與杜浚吸納旁人生機、所留下的屍骸一摸一樣!
昔日,他在大峽谷中,靈氣變異,等到如此神通,後,又融合進化霧神通中,化身千萬黑霧,轉入旁人體內,吸食生機。
而今,此地竟然再次出現如此相似的身通!
“難道……”一個念頭浮現在杜浚的腦海之中,讓他面色不禁複雜了幾分,不再遲疑,轟然遁上虛空,向荒州深處而去。
不管那傳言是真,或是幾個老祖引他現身的陷阱,他都要去看上一看,畢竟,化嬰對他來說,至關重要,已然不時簡單修爲的事情了!
化嬰之後,他便可徹底祭煉分身;可煉製天樹陰陽等法寶;還有那女子蒼韻的百年之約,此刻已然僅剩一年半的光景;還有那逐漸老去的居夢!
等等的一切,都要杜浚步入元嬰之後,方纔能實現!
杜浚來到十五萬裡處,尋了一名幽冥宗弟子,抹去其神智,化身爲霧,寄居在這句屍骸之中,畢竟老祖的神念太過於強大,杜浚不得不防。
如此,他放才向那凶煞黑霧靠近而去,這鬼州南北也有數萬裡,杜浚沿着黑霧找尋了數日,方纔在靠近鬼州北方大荒之地,看到了那所謂的洞府。
洞府在一座山峰之上,其中寶光四射,此景端是讓杜浚再次冷笑一聲,暗道:“這洞府如此明顯,怎能保存到現在都不被人發現?”
山峰之下,已然密密麻麻的聚集了衆多的修士,神情各異,顯然也有人想到了其中的玄機,卻也有人已然被貪婪衝昏了頭腦,垂涎那寶光四射的洞府。
杜浚不動聲色的隱入人羣之中,擡頭,便見在洞府前的虛空中,十方老祖凌空而動,個個面色淡然,而從那天音雙眸之中,杜浚分明看到了幾分的擔憂,更是讓他心中明瞭。
只是,讓他驚疑的是,足足半日之後,也不見十方老祖有任何的動作,便是那修士也是隨意離去,隨意而來,這端是不禁讓杜浚有些擔憂——對於想不透徹的事情,往往比看似危險的事情,更加危險!
通則可防!
少頃之後,一人的到來,卻是讓杜浚瞬間想明白了其中的曲折,先是衆人喧譁一聲:“看,女子又來了?”
“這女子修爲甚低,怎能進入鬼州?還頻頻出現在老祖身側,看來頗受老祖的青睞!”
杜浚擡頭看去,虛空中,一名女子姿態淡然而來,神情之中,卻寫滿了哀愁,那百年的思念矇蔽了那原本清澈的雙眸,看去,就宛如蒙上了一層水霧一般。
“蒼韻!”杜浚心中悶鼓一聲,癡癡的望着虛空中,那靜默站立在天音身側的女子,雙拳驀然握緊,身軀都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暗道一聲:“好卑鄙!”
是夜,天色陰沉下來,鬼州雖然不見日月,卻也有明暗晝夜之分。
關於洞府之事,已然是一個赤裸裸的陷阱,可謂是陽謀,所以十方老祖卻也沒有進入洞府中,衆人已然靜候數日,不禁心中揣測十方老祖的心思。
杜浚隱沒在人羣中,此刻只要他不現身,十方老祖便發現不了他,只是,次日,卻有傳言說,蒼韻病了,修士衆生無病痛,但是隻消患病,便猛如虎,宛如心魔一般。
這消息一出,登時讓杜浚心中憤怒不已,他明知道這是十方老祖引他現身的陷阱,心中卻還是邪火中燒,忍!
如今,毫無依仗,只消他現身,便難逃一死,萬事唯有隱忍,若是蒼韻當真有恙,天音都束手無策的話,縱然他現身又能如何?
只是,只是若當真如此,那女子思念百年,卻是連他最後一面都見不上麼?
兩難,好難,這抉擇好難!
幸好,再一日,杜浚已然不用忍了,因爲十方老祖竟然將蒼韻禁錮在了山峰之上,手腳以鐵鏈束縛,每日以無盡兇怨之氣折磨女子。
據說,女子無意冒犯了幽冥老祖,老祖降罪!
杜浚不信,他不信,以天音對蒼韻的愛護,若是幽冥老祖膽敢這麼做,恐怕天音早就翻臉了,可是,可是這結果就擺在面前。
他只是不明白,天音爲何如此做!
杜浚心中苦惱,天音心中何嘗不是?
天音站在洞府中,眺望山峰之上的蒼韻,心中滿是疼惜,少頃之後,忽而一掃身側的其他老祖,勃然怒道:“我這徒孫若有絲毫損傷,便是拼了性命,我要爾等付出代價!”
“天音道友莫急,我已用幽冥神通護住了此女的道心,便是肉身也會絲毫無恙!”幽冥老祖一見天音大怒,登時強笑一聲,如是說道。
如今,在這些老祖中,除了佛宗等少數幾個老祖外,剩餘的幽冥、自然道宗等老祖卻都不天音一掌之地!
元嬰十二重,一重相差何止天壤。
“如此最好!”天音冷哼一聲,只是心中卻忍不住擔憂:“玄祖爲何如此縱容這些魔宗,竟然不惜墮了我鳳音閣顏面,也要引出杜浚?”
若無玄祖法旨,恐怕便是其他老祖說破天,天音又怎捨得讓蒼韻遭受如此大罪?
шшш ▪ttka n ▪¢ o
在鬼州千萬裡的上空,雲端之間,罡風呼嘯,便是普通元嬰修士在這罡風之下,也會被吹散了肉身,毀了元嬰!
此刻,白雲渺渺之間,竟然站立着幾個人,個個風輕雲淡,宛如那怒吼的罡風,不過是和煦的三月春風一般。
此刻,若是有修士看到這幾個人,定然會駭破了道心,皆因這十人赫然便是中原、荒州十大宗派的玄祖!
若是,杜浚等人看到這正邪兩道的十個玄祖如此融洽的站在一起,端是不知又會如何作想了,麾下門徒喊打喊殺,其玄祖卻是宛如多年好友一般!
“我們當真要如此做?那杜浚不過是個碎丹修士……”說話的卻是佛宗玄祖,一身袈裟隨風飄蕩,周身之上,更是佛氣繚繞,寶相莊嚴。
“昔日,我道宗號稱十大玄祖,此刻卻還剩下幾個?不過我,還有我那師弟、青城丈人!”說話的卻是一個道人,他面色憤然,驀然說道:“如今,爾等仙府中,還剩幾位玄祖?”
“我神州浩土廣闊無垠,昔日玄祖無數,此間,卻只剩下了區區十一人,除了我道宗二人,就不過諸位道友了!”道人悲聲道:“昔日天下九州何等融洽……大荒,大荒,大荒矇蔽了世人的雙眼,難道也矇蔽了諸位的雙眼麼?”
“神廟已然快要不支!”幽冥玄祖忽而冷聲數道,話語之間,其周身鬼氣驀然沖天而去,打碎了無數吹來的罡風,可見其心中乃是如何激盪了。
“什麼?”諸玄祖大驚。
“所以此刻,我們唯有一賭了,勝了,乃我等之福,敗了……”道人說到此處,忍不住慘笑一聲,一掃衆人,道:“我等已然沒有了時間,這天下蒼生已然沒有了時間,我們、不能再等了!”
“這千萬年纔出一個杜浚,不管如何,我們也要賭上一把!”這道人驀然淒厲一聲。
而在下方,鬼州大地之上,隱跡在人羣中的杜浚握緊的雙拳不住顫抖,望着女子受盡折磨,他的雙眸在漸漸的赤紅,他的身軀也在抖動,他的煞氣忽而滔天而去,他的口忽而張開,一聲咆哮便傳入了雲端!
然後,他便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