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娘聽他發這麼重的誓,心中已經不忍起來,擡手將他從地上扶起來:“阿奴。你以後可別讓我們失望!”
“不會的,阿奴還是小姐的阿奴,小姐你就放心吧!”阿奴十分誠懇的樣子,又從腰間抽出一根索命藤,雙手捧着到十娘面前說道:“這根索命藤是阿奴從叢林當中帶出來的,小姐,上次的事情是阿奴錯了,你用這索命藤責罰阿奴吧!”
說着。轉身單膝跪在地上,將寬闊結實的後背露在十娘面前。
十娘看了看手中索命藤,又看了看面前的阿奴,嘆息一聲說道:“已經不怪你了,還責罰你做什麼?起來吧!雷鼎,你讓人幫阿奴收拾一間廂房吧!”
雷鼎當日從阿奴的手中得到了噬天焱的獸元,心中一直都心存感激,此時見阿奴已經知錯認罰。而且鳩姑娘也已經原諒阿奴了。便上前熱情的說道:“阿奴閣下,我親自幫你收拾廂房!”
阿奴又給大家一一打了招呼,這纔跟着雷鼎往後面的廂房走去。
南宮採一直都在旁邊冷眼觀看阿奴,這時候才輕聲對十娘說道:“你真的信他?我怎麼覺得他有些不對勁?”
“當然信!我與阿奴之間的感情,可是經歷過十年磨難的,我相信阿奴本質是好的,他知道錯了,願意離開叢林到南央生活,我當然要接納他,給他安排一個落腳的地方!”
十娘說着,在過廳裡面來回走了一圈。又遙遙看了看院子裡面那顆合歡樹,嘆道:“我真的好喜歡這抱月府!不過,我註定成不了青魄姑娘那樣的名門閨秀,我還是喜歡四處奔走。到處遊歷……”
她眼神暗了暗,看向安靜站在身邊聽她說話的南宮採,苦笑着道:“可能是因爲以前被囚禁太久,現在得了自由,我是再也不要守着一座宅院過一生了!”島縱歲號。
南宮採面色平和,也不問追問她從前囚禁之事,緩聲說道:“從前在皇宮裡面,要麼研讀爲君爲政的書籍,要麼就是親臨馭獸兵團,帶着大家刻苦操練,爲的就是南宮皇室江山永固盛世不衰……,哈哈,沒想到夜蘭息好計謀呀,一場修羅幻境,困了我等數月有餘,不傷一兵一卒,竊我南央江山……”
“你恨他嗎?”十娘問。
南宮採微帶自嘲的語氣說道:“不恨!若我處在他的位置,也會想辦法崛起,但是我肯定做不到夜蘭息這般天衣無縫,不止我做不到,世人應該都做不到吧?他雖竊我帝位奪我江山,可是卻沒有傷害到我南央子民,我想恨也恨不起來!”
十娘望着南宮採,自從江山易主之後,她從未聽他正面談論過這個問題,此時聽他不急不緩的緩緩道來,心中對他不由得又多了另外一層認識:“南宮採,你真是個好君主!”
“十娘說笑了,我現在哪裡還是什麼君主呀,無家無國的庶民而已!”南宮採又自我解嘲的笑了笑。
十娘卻極認真的說道:“我說的是真的!你真是位難得的好君主!你能如此通透豁達的看待夜蘭息,完全是因爲你把南央的子民看得比你的帝位還要重要,就算你不在帝位上,你也依舊是難得的好君主!”
南宮採眸光明亮的笑了起來:“跟在你身邊這麼長時間了,這還是你第一次誇我呢!剛纔我們說到哪裡了?對了,說到囚禁和自由了,我從前也是被囚禁在皇宮裡面,現在帝位沒了肩上的責任也沒了,所以十娘……”
十娘不知道怎麼的,突然有點跑神:“什麼?”
南宮採走到她的面前,垂眸看着她,溫言道:“所以十娘,我可以陪着你遊歷南央北冥乃至整個點蒼大陸……”
十娘突然擡手抓住他的手腕:“南宮採!”
“嗯?”他眼中溢出些喜色:“你是答應了嗎十娘?”
十娘惶惑的望着他:“南宮採,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好香好香的……”
南宮採滿心都在期盼她一個回答,沒想到她卻根本就心不在焉,這時候還突然問他有沒有聞到香味,他別的香味沒聞到,就聞到她髮絲散發出來的清香了。
不等他給出回答,十娘已經變了臉色:“離人笑,是離人笑!”
南宮採這時候才感覺到空氣當中確實有一種奇異的馥郁濃香,被她的情緒感染,也有些不安起來:“離人笑是什麼?”
十娘匆匆丟下一句:“幫我照看司徒翼!”
身子輕掠,已經出了過廳,穿過院子,消失在府門外面了。
南宮採急急的在後面追了兩步,一來是真的追不上,二來是因爲他還要幫她照顧司徒翼,追了一段路,又鬱郁的折了回來。
十娘一出抱月府,離人笑的味道就更濃郁了些。
她身形急掠又行了一段,街道上不管是大小商販還是各色路人,俱是一臉癡醉的神色貪婪的吮吸空氣中的離人笑:“好香呀,這是什麼味道……”
今日的離人笑格外濃烈了些,蝕骨的香味濃郁得有形有質,似伸手在空中抓一把,就能將離人笑的香味握在掌心一般。
風從百穀客棧的方向刮過來,香味更濃更稠了。
十娘腦子裡面很快就出現了青魄今日上午身穿嫁衣來找她的情形,她說的那些沒頭沒腦的癡話,還有現在這濃郁的離人笑!
眼前又浮現出青魄空洞飄忽的笑容,十娘急忙掠身往百穀客棧疾行而去。
轉過幾條街道,空氣中離人笑的味道更爲濃烈的同時,天空中也被烈焰和濃煙塗抹得猙獰鬼怪起來。
起火了!
街上衆人癡醉在離人笑濃得抹不開的香氣裡,不見一人上前救火。
十娘掠身上了房頂,踩着房脊往百穀客棧的方向掠行。
火是從百穀客棧裡面燃燒起來的,烈焰火舌從各個窗口門洞之間竄起,向上翻卷形成包圍合攏之勢,火焰的正中央,百穀客棧的屋頂上,站着一身絢麗紅嫁衣的青魄。
她面向着皇宮的方向,張開雙臂似要擁抱什麼,又好像是要乘風歸去。
十娘急忙飛身過去,用強大的元氣在身周圍凝成一道元氣防護牆,拉着青魄精美的闊袖說道:“你想死呀!快點跟我下去!”
青魄沒有掙開,而是反手將她一把抓住:“你知道嗎?我家一百零八口,都藏在這百穀客棧的地下甬道里……”
她臉上神情癲狂,十娘好像又看到了在畫舫船上面的青魄,渾身上下都散發着駭人的戾氣!
青魄緊緊抓着十娘,指甲深陷進她的皮肉當中:“我將他們的屍體密煉熬製,成了香飄百里的離人笑,屍體還剩八十二具,就藏在這地下甬道里,這事情,蘭息哥哥他知道……”
大火在噼裡啪啦燃燒,這木質的客棧經不起這樣從內到外的劇烈燃燒,只怕再過片刻,她們立足的這屋頂,就會垮塌下去了。
十娘看了看她緊緊掐自己的手,急聲說道:“青魄我帶你離開這裡吧,有什麼事情你下來好好給他解釋就是了!”
“我說他知道,他都知道!”
青魄怒目圓睜,抓着十孃的手大聲咆哮說道:“,你告訴我,他在地下甬道,發現我家人的屍體的時候,他是什麼樣的心情?啊?你告訴我呀,他爲什麼不拆穿我,爲什麼還願意娶我爲妻,立我爲後?說呀,你說呀!”
她抓着十娘使勁搖晃,十孃的兩隻手臂上,被她抓出了條條血痕。
十娘這時候纔算徹底看清楚,青魄是瘋了!
一個爲了愛走火入魔的女人,在奢望的一切就要到手的時候,卻理智崩潰,徹底的瘋了!
魅影在十孃的身邊恨恨說道:“十娘別管她!這女人就算葬身火海,也是她自己的命數,是她在爲她的行爲贖罪!”
魅影說着,伸手一掌打在靑魄的肩頭。
魅影對靑魄毫不留情,這一掌劈下去,不僅聽見了肩骨碎裂的聲音,靑魄的嘴角還有血色溢出。
靑魄吃吃笑着,卻並不放開十娘,反而將她抓得更緊。
十娘思及兩日後夜蘭息大婚,若他沒有新娘,估計會很難過吧?
念頭急轉之間,腳下屋頂被火舌從內舔舐,木質屋頂瞬間化作枯碳,嘩啦一聲往下面沉去。
魅影抓着十娘要騰空躍起,十娘卻伸手摟住青魄的腰,要帶着她從火海中一起衝出去。
青魄的腳下已經凌空。
她牢牢抓住十孃的手腕,另外一隻手死死抱住一根正在熊熊燃燒的橫樑,癲狂嘶叫:“別走!我們都別走!我想看看,我們兩個都死了,蘭息哥哥爲誰流的眼淚更多一些,哈哈,別走!”
“你放手!”十娘驚聲叫了起來。
不是她自己害怕,而是她眼睜睜看着火苗順着橫樑,往青魄的身上燃燒過來。
十娘原本就是火屬性的元氣,吸收浮沉珠之後,火屬性的內元之氣變得更強更精純,此時她已經凝了內元之氣想要揮過去將她身上的火勢擊退,可是想了想,只怕這一掌揮出去,青魄立馬就會變成焦炭了。
眼看着她身上華美的嫁衣被火苗舔上,順勢就往她的身上燒過去,十娘悲聲道:“青魄,你這是何苦?爲了一個男人,你這是何苦?”
青魄呵呵呵的笑了兩聲,被濃煙嗆到,咳嗽說道:“一起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