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十娘一起吃飯的雷鼎和布隆等人聽了這話就不樂意了:“很美?能有多美?能美得過咱們鳩姑娘?”
門童機靈得很,看了看面前的鳩姑娘,改口賠笑說道:“我剛纔說錯了。是這姑娘的嫁衣很美很美……”
“她穿着嫁衣?”
十娘已經想到是誰了,從門童的身邊掠過,大步過了院子往府門外面走去。
心中雖然猜到,可是看見一身華美嫁衣的靑魄時,她還是十分意外。
果然如同門童說的那般,靑魄今日簡直是美到了極致,美得無以倫比,美得驚心動魄。
她的面上用茉莉玉粉勻淨。額心一朵絳紅色花鈿襯得她嬌顏無雙,黛眉描成半遠山半隱雲的樣式,身上穿着一襲再華美不過的紅色嫁衣,各色金絲銀線在錦緞上面繡出連理枝花紋,還有一簇簇的團花鴛鴦,遠看富麗華貴,近看細緻如絲,真真是極美極美令人驚豔到合不攏嘴!
身後雷鼎等人也跟了出來。都忍不住嘖嘖贊道:“哇。好漂亮……的嫁衣呀!”
十娘雖然有些嫌那顏色太耀眼,不過也真心的覺得很漂亮。
想必,這定是夜蘭息爲靑魄精心準備的吧?
只不過,大婚在兩日後,她今日穿着這樣的盛裝,上抱月府找她幹嘛?
想起在畫舫船上面靑魄的癲狂,還有她做下的那些令人髮指的事情,十娘愣怔的站在那裡,有點不敢上前搭腔。
靑魄在十孃的面前哭過鬧過下跪過咄咄逼人過,現在,這些情緒在她身上都找不到半絲殘留的痕跡。她就是一個簡單的,待嫁的幸福的新娘子而已。
她看了看十娘身後的雷鼎等人,綿軟的聲音平靜柔和:“鳩姑娘,能借一步說話嗎?”
十娘哦了一聲。對身後的雷鼎人說道:“你們回去吧,我同這位靑魄姑娘聊兩句!”
待雷鼎等人走了之後,十娘這纔到靑魄的面前,由衷的說道:“嫁衣很美,你更美!”
靑魄低頭看了看裙裾上面精緻的繡紋,不悲不喜的聲音說道:“他讓宮中三十二個繡娘連夜趕製而成,我就想穿給你看看……”
十娘分不住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只得又讚了一句:“他會對你好的,祝你們情長一生!”
靑魄仰面呵呵笑了兩聲,神色空洞悠遠。
十娘在心中猜度了半天,實在想不出靑魄今日所爲何來,只得按照自己的思路說道:“靑魄姑娘你放心,待我忙過這段,我會想辦法幫你聚齊魂魄,雖然我現在還不知道應該怎麼做,可是我會盡力的!……,也請你把以前的事情都忘掉,和他好好的……”
抱月府的院牆裡面,有一棵不知道多少年了的合歡樹。
風從樹枝之間掠過,白色的合歡花花蕊便隨着風勢,飄雪一般慢悠悠落下。
靑魄攤開掌心,合歡花的花蕊就停歇在了她的手掌,她臉上的笑容更顯飄忽:“這合歡樹,是他剛剛入住這質子府的時候,我和他親手種下的……”
十娘陪着她,沿着抱月府外面的紅牆慢慢的走。
靑魄苦笑了笑,呵氣將掌心的合歡花輕輕吹走:“這是他住了十來年的府邸,他卻將它送給了你!”
“你如果不高興的話,我今天就可以從這裡搬走!”十娘道。
靑魄又呵呵笑了兩聲:“不用了!他給出去的東西,他自己都收不回,我又怎麼能收得回?”
十娘不耐煩了,停下腳步看着她道:“靑魄姑娘,我這人很愚鈍,聽不出你話裡面隱藏着的意思!有什麼話,你還是直接說吧!我猜來猜去累得慌!”
靑魄今日的神情一直都很奇怪,沒有了在湖泊邊的任性,也沒有了在畫舫船上面的陰厲之氣,她表情很恍惚,很空洞,笑道:“傻姑娘,我說的是他的心呀!他把心給了你,他自己都收不回來了……”
十娘擰眉後退:“靑魄姑娘今日來就是爲了和我說這個?”
靑魄擡手將她的手腕一把抓住:“今日不爲別的,就想再逛逛這曾經的質子府,鳩姑娘可一定要陪我才行!”
一邊說,一邊帶着十娘緩慢的沿着紅牆往前面走:“從前在北冥國的時候,蘭息哥哥對我可好了,那時候他還是北冥太子,他曾經牽着我的手對皇宮裡面所有人說過,說我將來長大了,是他的女人,所以不用對任何人下跪……”
十娘跟着她一點一點往前面挪,聽見靑魄澀澀的聲音又道:“可是昨日,我對你接連跪了三次,他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他呀,早把曾經說過的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十娘陪一身華麗嫁衣的靑魄繞着曾經的質子府行了足有一個多時辰,這纔再次回到抱月府的正門前面。
靑魄鬆開十孃的手,精美的妝容下,笑容有些悽然:“靑魄多謝鳩姑娘了!”
說着,雙手交迭在身側,又是盈盈行禮下去。
十娘急忙伸手將她扶起來:“你今日是怎麼了?”
靑魄笑着往後面退行了兩步:“我很高興!我馬上就是蘭息哥哥的新娘,是蘭息哥哥的皇后了……,呵呵,我過來就是想給你看看我穿嫁衣的樣子美不美……”
說完,轉身走了。
十娘被她顛三倒四的話搞得有些摸不着頭腦,她明明在笑一副很開心的樣子,可是眼底卻有些東西,看着令人心裡發怵。
想起靑魄非比尋常的狠辣手段,連自己的家人都能狠心下得去手,這樣的女人,還是有多遠躲多遠吧!
看着靑魄豔麗的嫁衣消失在前方轉角,十娘收拾起忐忑的心情,心裡打定了注意,爲了自己和身邊人的安全,以後得儘量避着夜蘭息才行,不然惹惱了靑魄,指不定她又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
心事重重的嘆息一聲,十娘撣撣衣襟處飄落的合歡花花蕊,轉身往府門走去。島縱肝劃。
身後突然傳來阿奴誠惶誠恐的聲音:“小姐!”
十娘腳步滯了一下,在心裡暗道,幻聽幻聽,這一定是幻聽,還是快點進去吧,南宮採他們還等着呢!
剛剛走了兩步,身後更加清晰的傳來阿奴的聲音:“小姐,小姐你不要阿奴了嗎?”
緊接着,就是咚的一聲悶響。
十娘不用回頭,也知道是阿奴又跪下了!
她在袖底握了握拳頭:“你還來幹什麼?還想要帶我回你的蠻荒叢林嗎?”
“不不,不敢了!阿奴知道錯了,小姐,請你讓阿奴繼續留在你的身邊吧!”阿奴說着,一個頭重重的磕在地上。
十娘這才轉身看向地上的阿奴,他還穿着叢林中烏靈族族長的服飾,體形修長健碩,面目硬朗粗獷,英姿勃發的樣子,哪裡還有半點往日阿奴的怯懦神態?
十娘欣喜他的這種變化,擡手將阿奴從地上扶起來:“阿奴,我記得很早以前就給你說過,你再不是我的阿奴,你是獨立的人,你應該去幹你喜歡乾的事情……”
“阿奴喜歡的事情,就是跟在小姐的身邊!”
阿奴說着,將自己的契約獸千年靈?召喚出來:“小姐,這隻靈?阿奴不配擁有,還請小姐收回去,等到阿奴再也不會犯錯的時候,小姐再將它還給阿奴吧!”
十娘現在的實力很強,根本就不會忌憚阿奴會在她面前做出什麼逾矩的事情來!
可是她想了想,還是點頭答應下來:“好!我就先替你保管着,等你用得着的時候,我再還給你!”
親眼見着阿奴解除了與靈?的契約,十娘出手將靈?收入幻囊:“對了阿奴,阿融也到南央了你知道嗎?你和她一起來的吧?”
阿奴搖頭,也是一臉的疑惑:“沒有,我一個人來的,沒有帶她!”
十娘將阿奴帶回府中的時候,着實把南宮採還有雷鼎等人嚇了一跳。
當日在蠻荒叢林,阿奴的種種行爲,大家可都是記憶猶新吶。
而且在叢林深處,那種靈獸發揮不出靈力,馭獸師不易提起內元之氣的感覺,實在令人頭皮發麻想想都後怕!
十娘看出他們心中的疑惑和猜測,道:“再過兩日,我們就都要出發去修羅宮了,這抱月府我早就已經送給了阿奴,他不喜歡生活在蠻荒叢林當中,就讓他在這裡安個家!他跟着我十餘年,受了很多苦,這也算是我對他的一個補償吧!”
阿奴連連搖頭:“不不,我沒有說過要這大宅子……”
十娘提醒他:“可還記得當日我們去往蠻荒叢林的路上,在最後一家客棧,你說你感覺到害怕,不願意前行,那時候我給過你一個盒子,你扔了?”
“沒有扔,在這裡呢!”阿奴急忙從幻囊中取出那隻木盒,看清楚裡面裝着的,正是這抱月府的官方地契時,他微嫌黝黑的臉上露出羞愧的神色:“小姐,我,我……”
十娘看他一眼,平緩的語調裡面透着肅然:“阿奴,你莫要再傷我的心,若再有下次,我便再找不到寬恕你的理由了!”
阿奴急忙跪下,舉起右手三指指天立地的發誓說道:“阿奴起誓,若再敢傷害小姐一絲一毫,我阿奴將來生的兒子定世世爲奴,生的女兒定世世爲娼……”
以子嗣起誓,而且是這種再狠毒不過的誓言,不要說十娘,就連站在旁邊的南宮採和雷鼎等人也都面色肅然心中發沉,信了阿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