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翼扭捏了半天,這才趴在她的背上:“十娘,我是不是特別沒用?總是讓你揹我!”
十娘也是好久沒揹他了。這小子身子雖然弱,不過最近卻好像長了點個子,十娘揹着略顯吃力的說道:“你是爲我才受的傷,我揹你也是應該的!不過司徒翼,你可以別叫我十娘嗎?我還是喜歡你叫我小姐姐!”
司徒翼擡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鼻息往她的頸脖處蹭了蹭:“你就是我的十娘,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你看見小倉拓了嗎?”十娘懷着萬分之一的希望,問道。
司徒翼搖搖頭:“我什麼都沒看見。就只看見十娘你了……”
十娘被他的話震得腳下一軟,跪跌了下去。
司徒翼急忙問道:“怎麼樣了?沒傷到吧?”
十娘單膝跪在地上,雙手撐着冰面,儘量保持身體的平衡不讓司徒翼掉下來,聽見司徒翼問她,她輕輕的搖搖頭,十分嚴肅認真的說道:“司徒翼,昨天晚上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知道嗎?你別總提昨晚好不好?”
“怎麼可能會什麼事情都沒發生?我記得很清楚。我抱著你……”司徒翼開始回憶昨夜發生的事情。
說着說着。他的聲音弱了下去,竟是昏睡過去了。
十娘卻早就認定,昨天晚上的男人,是誰都有可能,獨獨不會是司徒翼。
司徒翼年幼不說,身子還很弱,走路快一些都會喘氣,根本不可能會帶着她做那種傷筋動骨的事情……
司徒翼在昏睡過去之前說了很多話,十娘卻說啥也聽不進去了,只在心中認定司徒翼定是和自己一樣,春夢了一場。
唯一的區別是她的春夢是真的。他的夢卻是假的!
她單膝跪在街道之上,透過膝下的冰渣,可以看見在冰層的更深處,一朵朵玄冰花開得肆意妖嬈。若雷鼎等人跟着在一起,估計他們又會想辦法取些玄冰花出去了。
上懸空寺的前一天,十娘讓大家都回去準備要上修羅宮的事宜,那左相和武崇曠原本也是南央重臣,在南央帝都有自己的家室,十娘便也讓他們都回去與家人告個別,順便準備一下進入修羅城的事宜。
原本是打算帶上所有的人進修羅宮,就算殷紅綰不願意放人,她硬搶也是要把母親搶回來的!
當她從懸空寺一夜夢醒,無法接受失身與失倉拓的雙重打擊,情緒激動之下,出手將所有人都困在懸空寺的門前。
現在想來,身邊若有這樣一羣熱心熱場的兄弟跟着,該多好呀……
至少,會有人主動幫她背背司徒翼的!
她吃力的又要揹着昏睡的司徒翼從地上站起來,忽然看見在自己的身影旁邊,另有一條黑色的身影,安靜的站在那裡,似乎正在等着她站起來,又像是在等着她發現他!
修羅宮光線並不明亮,遠處還有霧靄重重,可是藉着面反射出來的微光,十娘就是能十分肯定的看出,魅影就在她的身邊。
她身體突然有些無力,乾脆跌坐了下去,抱着膝蓋嚶嚶的哭泣起來:“你還跟着我幹什麼?嗚嗚,你到底還想要怎樣?”
那條模糊的影子動了動,一隻手緩緩擡起來,像是要撫摸她的頭髮,又像是要攙扶她站起來,到最後卻是頹然的垂了下去:“十娘……”
十娘繼續哭泣着說道:“我也不想懷疑你,嗚嗚……我最不想懷疑的人就是你,可是,可是拓兒不在控屍門的人手裡,嗚嗚嗚,你想要拓兒你直接告訴我,我會讓它跟着你的,只求你別傷害它……”
魅影終於還是伸手將她從冰面上攙扶了起來,隱忍的聲音說道:“拓兒真的不在我身上!不過十娘我答應你,一定幫你把拓兒找回來!”
十娘擦了擦眼淚,低頭抽泣了一會兒,哽咽道:“那,那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別騙我!”
“你問!”魅影說。
十娘順着他攙扶的手臂將他一把抓住,急切的說道:“昨天晚上,是你嗎?我們是不是……”
“是我!”魅影已經沒有了早上在靜室裡面醒過來的慌張了,他鎮定自若的回答說道:“昨日我去了聖火傭兵團,很快就挑選出了二十個精壯能幹的傭兵,原本我想聽你的話,用你給的金瓜子請大家去喝酒吃飯,可是他們聽說今日一早就要出發去修羅宮,便都推辭說要回家做準備……”
“然後呢?”十娘緊張的問道。
魅影平穩的聲音繼續說道:“然後我就回了抱月府,聽門童說你們上了懸空寺,我便也跟着去了懸空寺!”
十娘抿了抿乾涸的脣:“再然後呢?你怎麼就……”
魅影繼續往下說,聲音卻是越來越艱澀:“我上懸空寺的時候晚了些,可是我一上去就發現那寺廟裡面的僧人有古怪,便抓了一個僧人逼問你的住處!我發現你昏迷在房間裡,想要帶你離開,可是,可是你抱住了我,我,我沒忍住……”
魅影說得這般合情合理,十娘已經是完全信了。
魅影停頓了一會兒,愈發艱難的開口道:“我在你的牀邊呆了一夜,本來是想要給你恕罪的,可是你一醒過來,我就發現自己不敢面對你,再加上你一口咬定是我奪了拓兒,你也不聽我解釋便要出手,我,我便只有逃了……”
如此天衣無縫的說法,十娘更是深信不疑,咬脣想了想,說道:“容兮說,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睡覺,是要十分相愛才可以……”
“我愛你十娘!”他語氣肅然,抓着她的手又道:“十娘我愛你!我會像你的影子一樣陪在你的左右,你打也打不走,罵也罵不走,從今往後我是賴定你了!”
十娘鼻頭微微發酸,眼眶裡面又浮上些溼意,哽聲道:“你這人,說話怎麼這麼好聽……”
“十娘,那你愛我嗎?”魅影小心翼翼的問。
十娘習慣性的擰起秀眉,腦子裡面不知爲何出現了當日在那場磅薄大雨當中,夜蘭息枯坐在屋脊上面喝酒的孤獨背影……
他抓着她的手臂微微用了些力,又追問說:“十娘,你愛我嗎?你也是愛我的對不對?”
十娘哦了一聲回過神來,低聲說道:“我不知道什麼是愛!不過我是真的喜歡你陪在我身邊!你都不知道,今天我逼得你離開之後,我的心情有多暴躁,有多想要殺人,現在你回來了,我又覺得再難再苦的事情,都難不倒我了!”
魅影擡手摸摸她的頭,笑着說道:“行,你喜歡我陪着,那我就更加不會離開了!”
十娘問:“我打你呢?”
他答道:“我受着!”
“我罵你呢?”
“我聽着就是!”
“我誤會你呢?”
“……我會慢慢證明給你看的!”
十娘鼻頭愈發酸澀,低喃道:“魅影你真好!”
他幫她把司徒翼從地上扶起來:“我一直都很好,以後還會更好……”
司徒翼爲了幫十娘更快的進入修羅宮,動用了念力,雖然十娘幫他護住了心脈,他卻已經是再無餘力支撐,一直都昏迷着。
他全然不知道此時揹着他的人已經不是他的十娘,而是那個曾經將十娘從他的被窩裡面抱出去的男人。
魅影揹着司徒翼,與十娘一起往前面的雙拱橋走去。
四周店鋪的旗幡都被冰凌結住,就連門縫之間也凝着厚厚的冰凌,看上去像是很久都沒有打開過。
街道上也是空曠寂靜,不見一個人影。
十娘一邊走一邊說道:“這殷紅綰說起來也真是個頂頂厲害的人物,這修羅城簡直就是另外一個王國,而她就是這王國裡面說一不二的王者!”
魅影回答說道:“她再厲害,身邊卻沒有一個知她懂她的人,這樣的人就算權利再大,內心一定也是悽苦的!”島盡叉技。
十娘點頭表示贊同:“對哦,而且她唯一的兒子身子還這麼弱……,說起來真還沒什麼好羨慕的!”
兩人一邊慢騰騰的往前面走說着閒話,卻是走了好長時間,都不見記憶中那座雙拱橋。
十娘停下腳步又辨別了一下方向,沒錯就是這條街道呀,她記得很清楚,這裡是她第一次與雷鼎等人相遇的地方。
當時,她在街道這邊烤火,雷鼎等人在街道的另外一邊烤火,而雙拱橋,就在這前面……
她擡眼看過去,依舊不見雙拱橋。
魅影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十娘,我們迷路了!”
十娘將那塊藍色的玉髓取出來,又往前面走了兩步:“記憶中,就是這地方呀……”
話未說完,手中玉髓突然被人一把奪走,殷紅綰一身黑衣好似暗夜蝙蝠一般,無聲的往欺身到了她的跟前,奪走玉髓的同時,擡袖捲起勁風往她的臉上抽打過來:“賤人!害我翼兒!”
十娘急忙閃身躲避,眼角還是被她袖底的勁風颳出了一道血絲。
她穩住身形:“殷紅綰,放了我母親!”
“你害我翼兒,憑什麼還要我放了容南衣?”殷紅綰厲聲說話的時候,身子一閃,將司徒翼抱在了懷裡,柔聲喚道:“翼兒……”
十娘想起懷裡的風之羽,正欲取出來,忽感到腳下一空,連驚呼都來不及,便與魅影一起,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