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向來有選拔頂尖天驕天才前往東土修行的習慣。
因爲尊府在上,掠奪資源,有意無意,更是會將北域仙門或是世家的傑出天驕收去尊府,或壓制,或犧牲,久而久之,一代一代的天驕,都最終落得碌碌,甚至慘遭橫死。
所以,但凡有些眼光,有些底蘊的仙門或長輩,都會想方設想,將自家門中的傑出子弟,送往東土去修行,一代一代,也不知送了多少人,就連太白宗主,初時也起了好幾回,要將方貴送到東土去的念頭。
起初仙門或許也有送他們去學了本事,有了人脈,然後回來之後可以壯大仙門的願望,不過一代一代的人去了東土,學得好,或是學得差,最終回來的卻都極少,大部分都直接停在了東土,被東土各大道統或世家所吸納,從此搖身一變,脫離了北域,成了東土之人。
這自然不能說什麼不對,只是爲了脫離北域這片苦海,也是個人追求。
但也因着這種情況的出現,倒是導致北域一代一代,真正的天驕,皆去了東土。
此前天元不是沒有言論,說北域貧脊,沒有真正的修行中人,便如北方蒼龍他們那老七聖的一代,尋遍了北域十九州,也只找出來了七個算是有點樣子的天才。
但實際上,這話是不對的。
北域自然有天驕,這些趕往了東土修行的,其中便不乏驚才絕豔者,在各個方面展露頭角,獨秀一枝,便是比起東土那些頂尖的人才來,其實也不差多少,甚至猶有過之。
否則的話,東土又怎會有那麼多世家,願將千金下嫁,以爲將他們留下?
便如這位身材微胖,看起來並不起眼的紅臉老者陳康,當初便是不輸於太白宗這一對師兄的北域天驕,神通見解,出類拔萃,後來便與姜家一位旁系女子成了親,如今已經是東土四大古世家之一的姜家中人,且就算是在姜家,他也權勢不小,已算得上二等人物!
如今他們歸來,自然是一波不容忽視的力量,確實對北域大有助益。
可是也不知怎的,許多北域仙盟中人,心裡卻頓時都升起了些不好的感覺,畢竟,北域仙門被尊府欺壓,生路都快斷絕的時候,他們沒有歸來,北域興起一片大勢,紛紛起勢,與尊府大戰的時候,他們沒有歸來,但如今,北域仙盟已立,他們倒是忽然回來了……
“呵呵,也是三百年未歸北域了!”
那位紅鼻子的中年修士輕輕一嘆,道:“而今能有我們這些人爲北域修士盡份力的機會,倒也是吾等之幸,呵呵,趙兄還請帶路,我也很想見見,而今共設仙盟,對抗尊府的這些北域同道,都是些何等英雄人物,由我北域修士一手打造的龍庭,又是何等氣魄……”
太白宗主笑道:“正要爲道兄引見!”
說着,一行人便說說笑笑,往大殿而來,這位紅鼻子陳康率來的千餘子弟,暫且在外等候,稍後安置,而與陳康一起迴歸北域的東土修士,再加上他們帶來的一些天驕小輩,則一路跟了過來,來到大殿之中坐下,敘了茶,然後便由太白宗主一一介紹仙盟十位長老。
“呵呵,諸位皆是我北域天驕之輩,陳某聞名已久!”
一個一個,與古通老怪、息家家主等人敘了禮,陳康笑得十分和氣,倒是他身邊帶回來的人,在看到了這幾位北域頂尖人物時,臉上似有些不以爲然,尤其是看到了古通老怪的一身修爲,居然只是一個不入品階的勉強雜丹之時,更是有人倒忍不住輕輕笑出了聲來。
再之後,便由陳康介紹這些與他一同回來的衆修,一聽倒把諸人聽得愣了,這個是大陣師,那個是大符師,這個曾經在神通一道,有過何等樣玄妙的見解,那個在武法一途,達到過什麼樣的境界,每個人都是身份不俗,名聲響亮,就連修爲,也多數是元嬰之上。
寥寥數十人,其中倒有十幾位元嬰,氣勢之上,可比這仙盟十位長老都要厲害的多了。
“太白趙師伯!”
陳康身後,一位滿身英氣的男子笑道:“我隨世叔回來北域,願救北域百姓,逐退尊府,幫北域一個大忙,也算爲自己搏些功德,但不知你們這個仙盟,打算如何用我等?呵呵,我們倒是都好說,但我世叔陳康,便是在東土姜家,也是舉足輕重之人,他非但帶回了我們這些人,事後還有諸多東土天驕,連同一應物資調來北域,這功德,可值一位仙盟長老之位麼?”
“這……”
大殿之中諸人聞言,一時皆面露難色。
誰能想到,這東土回來的北域天驕,說話倒是如此直接,一上來便要討仙盟長老之位?
整個仙盟,也一共只有十位長老,這豈不是有些宣賓奪主了?
一片寂靜裡,陳康輕輕訓叱了那年青人一句,然後向太白宗主笑道:“年青人自小便去了東土,沒有學會東土的本事,倒是學得心直口快,趙兄莫要與小輩一般見識,老夫回來,只爲相助北域,一應帶回來的人手與資源,也皆奉仙盟調配,只消安置妥當便可!”
聽着他的話,一時殿內壓抑,也無人開口。
他倒是說得好聽,但這麼多的元嬰與各路奇才,心高氣傲,別人便是想安置,能安置得了?尤其是他隨口說了句,只消安置妥當即可,這話就有學問了,怎樣纔算妥當?
“陳康道兄的本事,我歷來深知,自然不會辜負了道兄……”
太白宗主,倒似並不意外,只是輕輕笑着,滿口允諾。
“長老們,又有人來了……”
正在說話,殿外清風童兒,又氣喘咻咻的來了,向殿內諸位長老稟告。
衆人皆起身出了大殿,便看到南方山坡之上,正有一羣人簇擁而來,定睛看時,便看到那居然有一方巨大的轎臺,周圍一圈,乃是三十六位赤着脊樑,身材大紅綢褲子的精壯男子擡着,而在轎子之上,卻半躺半臥,有一位衣衫不整,敞懷赤臂的男子,似笑非笑,懷裡抱着一個酒罈子,眼神迷離的打量着周圍,腦袋枕在一位美人膝上,正爲他剝着葡萄。
而在他身後,則是滾滾蕩蕩,一片妖霧騰騰,居然是一支不下三千數的精壯妖軍隨行。
那擡轎的精壯男子,修爲居然皆不弱,擡着那巨大無比,沉重萬分的轎子,速度卻是極快,眨眼之間,便已從山下來到了山來,身前擋路的人,皆被無形氣機給撞倒。
“南疆妖祖首徒碧華神君,法駕降臨北域,爾等還不速來迎駕?”
轎子初初來到殿前,那轎子周圍,便已有位垂手老者,擡頭冷掃,沉聲大喝了一句。
周圍衆修聞言,“譁”得一聲但亂將了起來。
南疆那位老妖祖的傳人,居然也會在這時候跑來北域湊熱鬧?
“原來是碧華道友到了……”
太白宗主趙真湖越衆而出,向着轎上的年青人輕輕打了個揖禮,笑道:“而今正是龍庭初設,北域仙盟商討大事之時,事務繁忙,慌亂顛倒,左右難顧,不知碧華神君法駕光臨,倒是未施遠迎,還望神君見諒,只是趙某不知,碧華神君法駕北域,所爲何事呀?”
聽得太白宗主的話,諸修皆暗暗點頭。
若說東土來的這些人,好歹也是出身北域,道理上講得通的話,那你南疆過來湊什麼熱鬧?
北域畢竟是人族天下,與南疆的妖怪素來關係一般,哪怕這位碧華神君,從身份上來看,既是妖祖首徒,那也是堪比各大妖王的存在,但這個身份放在了北域,卻不見得有人買賬!
“呵呵,這破地方,便是龍庭?”
那位碧華神君聽到了太白宗的話,才懶洋洋的擡頭,向這個方向看了一眼,眼皮子一耷拉,不屑的撇了撇嘴,然後也不看過來向他問禮的太白宗主,只是懶洋洋的揮了揮手,道:“什麼北域仙盟不仙盟,就是幾個老頭子紮了一堆湊熱鬧而已,本座可不怎麼感興趣,我此番是爲龍庭而來的,呵呵,不但來了,還爲龍庭帶過來了一位特別重要的人物!”
說着話時,便已經有人從轎子後面的妖軍裡面,押上來了一位身穿灰袍,一頭亂髮,身上有不少傷痕的男子,衆人仔細看去,便見那男子生頭雙角,肌膚之上有鱗紋,一身氣機凝而不散,似有着一種先天的威壓,頓時有人猜到了他的身份,心下已是不由得吃了一驚。
“此人名爲敖嶙,乃是原來的霧島龍主敖峋的兄長,素來與我南疆交好,可惜呀,霧島惹了大禍,一朝覆滅,他也沒了個依靠,孤孤蕩蕩,我南疆自然不能坐視不理,便將他接了回去,而今聽得北域設下龍庭,這纔不遠萬里,將他送來,呵呵,論起輩份,他可是與原來的七海龍主一輩人物,你們要立的這位龍主,還得喚他一聲叔父,總不能不認親吧?”
聽着那碧華神君的話,衆修心裡皆是一沉。
就連太白宗主,也頓時明白了南疆打的主意,低低嘆了一聲。
不過還不待他們說話,便忽聽得,西方一聲暴響,旋及勁風呼嘯而來,風中帶來了一陣仙樂齊鳴之人,一團浩然仙氣,從天而降,衆人都急忙轉頭看去,便見有兩個童兒,一身白,一穿黑,一個手裡提着燈籠,一個手裡抱着寶扇,身後侍女演奏仙樂,施施而來。
而在他們身後,則是一位仙雲籠罩,隱約可見得一隻體長三丈的白額猛虎爲坐騎,而在猛虎背上,卻斜坐着一位老者,面容被仙雲遮住,難以看清,只能隱約看到,他身穿金袍,頭頂古冠,身邊雖然只跟了幾位侍女,還有一個長髮遮面的瘦削男子,人數乃是這前後三波人馬裡面最少的,但氣派卻是極大,一舉一動,居然都是依着帝王出巡的規矩來的。
“難道是……”
遠遠的看着那人,北域頗有幾位老修,隱約猜到了他的身份,臉色頓時大變!
就連太白宗主,也是神色微挑,然後轉身,認真向那人看了過來。
無數人翹首以待,氣氛肅穆,靜靜的等着那人過來,但那一行人卻仍然是不緊不慢,彷彿速度也是特意算過的,既不會太快,失了儀禮,也不會太慢,讓人感覺刻意磨蹭。
“太真玄幽,十九州共主,天威宣赫九全之帝法歸北域……”
緩緩來到衆人身前百丈遠處,那前方走的兩位童兒,已皆面無表情的開口低喝。
“爾等北域之修,還不速速跪拜,迎幽帝陛下仙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