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的臉，登時冷了下來。
說話之人中等身材，膚色偏黑，小眼薄脣，上脣留着一字鬍鬚。一條刀疤將整張臉幾乎一分爲二，看起來十分猙獰。
李昱的臉色，也是變得很難看。
“趙城主。”李昱的語氣有些冷：“姚家突生異變，整座飛鶴城也是成了一座死城。姚利侄女心中哀傷，懷緬死者，在屋中稍作歇息乃是人之常情，不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聽不出來？”趙城主動了動身體，幾乎是半躺在椅子中：“據我所知，這丫頭從小便在外修行，極少歸家，幾年都未必能回去一次。時間久了，心中哪裡還有什麼親情可言。如今姚家被滅，在她看來，或許並不是什麼大事。想當年，我兒子死掉，我也沒有像她這般故作姿態，躲在屋中不肯見人。不依舊是該吃吃該喝喝。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虎毒尚不食子，畜生都知血濃於水。人若是連至親之人死掉都沒有痛楚的話，那這人，哪裡還能稱的上是人，依我看，就連那最低等下賤的畜生都不如。”明心望着他，冷冷說道。
屋中人聽到明心這般說，皆是一愣。誰也沒想到，明心會這般明目張膽的諷刺。
明心不知曉這趙城主的行事風格，其他人，可都是知曉的一清二楚。
囂張至極，心狠手辣，心胸極其狹窄。最聽不得別人說他一個不字。想當年跟在這趙城主趙泰身邊數十年的管家，只因在衆人面前忤逆了他的意思，竟是被當場斬斷了手腳扔出了趙府。
就連在背後議論他的下人，被他知曉後也是挖去雙眼，割掉舌頭，打斷四肢後任其自生自滅。
這樣一個人，竟是被明心當場比作連畜生都不如。一時間，皆是爲明心捏了一把冷汗。
王忠不動聲色的向着明心的方位挪了一步，正要再動，卻是被王劍的眼神制止了。
李昱卻是一動未動，不過暗中也是做好了準備。生怕這趙泰突然暴起殺人。
殺掉明心，李昱並不在乎，他在乎明心若是死在李府後，瑤瑤的反應會如何。
從明心與瑤瑤的關係來看，今日無論如何，他也不能讓趙泰動他一根汗毛。
若是惹怒了瑤瑤背後，那位仙人一般的存在，莫說是小小的飛馬城，整座道州，說毀掉，也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趙泰眯着眼睛望着明心，忽然笑了兩聲：“多少年沒人敢在我面前說這話了。小子，你很有種嘛。”
“我只是就事論事而已。你若非要往自身想的話，我也沒有辦法。”明心毫無懼色。
“好。很好。”
趙泰從椅子上慵懶的起身。這一個平常的動作，令李昱瞬間打起萬分精神，不由自主的將明心擋在了身後。
“李城主，你不必如此緊張。我今日還沒有殺人的念頭。”趙泰隨意說道：“既然那丫頭不肯露面，那就沒什麼好說的。我去城中轉轉。什麼時候那丫頭露面了。我們什麼時候在商議這件事。”
說罷，他又是望着明心陰冷的笑了笑，走出了屋子。
趙泰走後，李昱明顯鬆了一口氣，轉身對明心笑了笑，道：“陸兄弟，你可知，剛剛你當真在鬼門關走了一圈，這趙泰喜怒無常，殺人如宰雞一樣，全憑一時的喜好，這人不好惹啊。”
明心也是笑了笑：“我真的是就事論事而已。這種連畜生都不如的人，惹了又能怎樣？”
李昱搖了搖頭，心道少年果然不知天高地厚，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人都敢得罪。
“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王忠也是笑道。
趙泰走後，衆人不再討論姚家的事，而是開始聊起天來。明心幾次想問一問，都是忍了下來。
“老弟，對於趙泰這個人，你這幾日可是要小心一些。他這人睚眥必報，你今日當衆拂了他的面子，以我對他的瞭解，是一定要找回來的。”說着說着，王忠忽然對明心說了這麼一句。
明心點了點頭，他想到趙泰說過的話，忍不住問道：“這人真的如同像他說的那般？兒子死了，連問都沒有問？”
“聽說是這樣。”王忠說道：“不過他兒女衆多，或許在他心中，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吧。趙泰這人喜女色，見到看順眼的，也不管人家姑娘願意與否，都會強行擄到府中。做了那苟且之事後，多數都不會再過問。他那些兒女，多半都是這樣生下來的。”
“這與強搶有何區別。”明心皺了皺眉。
“就是強搶。這趙泰乃是一城之主，修爲又高，搶了又能怎樣？誰敢言語半句？那些敢言語的，最後都被滅了口，曝屍荒野，任由野獸啃食。幾次之後，就再沒人敢出聲了。”李昱微微嘆息道。
“你們既然知道，也沒說要管一管？”明心有些不可思議。
聽了這話，李昱忽然笑了起來。不單是李昱，就連那王劍與王忠也是笑了。
“都是一家之主，皆是一城之主。我們憑什麼管？我們哪裡有資格管他人城中的所發生的事？他若是心胸開闊之人，說上一句，或許還會聽一聽。可這趙泰心胸狹隘乃是衆所周知，我若說了。他絕對會認爲我是在覬覦他的城主之位，想要將他除掉取而代之。你說，我爲什麼要自尋麻煩？憑白無故的爲自己樹敵？陸兄弟，你要知道，少一事總歸比多一事要好。沒有必要爲了不相干的事而徒增苦惱。要怪，也只能怪那些人的命不好，遇見了這麼一位城主。”
明心沉默不語。並不是無話可說，而是覺得，說了也是無用。又何必浪費口舌。
這一刻，在他心中，對這些人，有了些許的反感。
門外，忽然傳來陣陣痛苦的嚎叫之聲。四個少年，拽着一丈布的四個角，小心翼翼的進了屋子。
哀嚎之聲，正是由躺在布上的人發出來的。
李昱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急忙向那四人走去。
“小煥，誰將你打成這個樣子的？”
原來布上躺的，正是李家的二公子李煥。
此時李煥只顧着痛苦的叫喚，哪裡能回答李昱的話。
兩條腿，軟趴趴的，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兩邊翻了過去。
李煥竟是在飛馬城中，被人打斷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