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飲霜淡淡道:“閣下或許不知,在下看到的,不過是彼此之間的恩怨廝殺,妖族多數生活在深山林中,人類羣居,若是彼此不侵犯,和平相處並不是不可!”
何劍冷哼一聲,道:“妖族手段狠辣,以人類爲食,就該屠殺殆盡!”
慕飲霜道:“是嗎?閣下莫非不食葷腥,沒有吃過畜類禽類?那如果以這些畜禽之類的眼光來看,你們是不是也該被屠殺殆盡?”
“你······”何劍一時語塞,臉色漲得通紅,只是狠狠的瞪了慕銀霜一眼。
慕飲霜道:“人類百獸,皆是一般,只是立場不同而已,人、妖之戰,不過只積累了無數年的恩怨,這世間弱肉強食的道理,或許根本就不會變,看開一些,如非是你們今日進山來捉妖,又怎會死去許多人?”
何方淡淡道:“慕兄的話,在下不贊成,這妖怪狼子野心,包藏禍心,就算是我們不來捉妖,它們依舊會去殺害尋常普通之人,依我看來,妖怪只有滅絕,纔是人類久安長存之根本!”
慕飲霜道:“天生萬物,各自有道,天地間猛獸精怪數不勝數,難道你能將其全部殺完。若是真的將這些妖怪殺完了,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捉妖師的價值在哪裡?莫非回去提着鋤頭,也去種田?”
何方搖頭微微一笑,道:“今日之見解,不過是各人觀點,我知道慕兄來自外面,不過既然來了這裡,處在人類的陣營之中,我勸你還是少說一些這種見解!”
慕飲霜摸不清楚何方是真正的對他好,警告他,還是有其他的目的,不過他知道,今日無論如何,都是說服不了何方的。當然,今日從何方這裡,他也是得到了一些新的見解,或許對於他所修的妖道之劍,有一定的幫助。
“二位,道不同,不相爲謀,鎮妖城的地址我已經告訴你們,咱們就此別過吧!”何方同何劍收了自己同伴的屍體,便遠去了。
慕飲霜站在河邊上,看着緩緩流淌的河水,還有空氣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他心中此時是矛盾的。因爲何方說的那些,是眼前正在發生着一切,他不知道該如何去反駁,也不知道一直以來自己堅持的觀點是否正確,一切,都像是一個謎一般纏繞在心頭。
“多想無益,許多事情沒有必要說服誰,也沒有必要贊同誰,一切,問心無愧便好!”傾雪輕聲說道。
慕飲霜對於大道親近,可以侃侃而談,但是對於自己的道心,還有自己真實的見解,卻是不如傾雪。傾雪的目標很明確,那就是要成爲至強者,可是慕飲霜道如今爲止,他都還不能真正明白自己的心。事實上,爲了自由而修行,還不足以解釋一個人爲什麼而修行。
“問心無愧,這天下又有幾人能做到,今日咱們殺了那兩個小妖,與這裡的妖族結下不可解的樑子,又沒有幫助這裡的人族,看着幾位捉妖師慘死在妖怪之手,這裡的人族,恐怕也不會待見我們。走到這個地步,那就是真的兩面不是人,唉!”慕飲霜不由感慨道。
鯤梧沒有想到,那個戰場上霸道無匹的慕飲霜,竟然會生出這些感慨來。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傾雪也沒有繼續多說什麼,只是靜靜的站在又一旁,過去約莫半個時辰,慕飲霜回過神來,收拾心情,道:“走吧,不論如何, 這鎮妖城都要走上一遭,要過去第一道關卡,估計鎮妖城中會有些線索。”
傾雪見得慕飲霜只是將那些愁緒壓在心底,心下也是沉重了一些,她道:“這成仙試煉路,咱們知道的並不多,但是既然這裡是第一道關卡,創造這條路的生靈,最有可能將線索留在鎮妖城,咱們確實非去鎮妖城不可!”
傾雪並不是在重複慕飲霜的話,她是在提醒慕飲霜,鎮妖城的那幾個捉妖師,很有可能在說謊,因爲他們說的,與胡青花、胡清鬆兩隻狐狸說的不一樣。有的時候,妖怪比人類更值得信任。
慕飲霜早就看出來,那何方閃爍其詞,而何劍卻只是一個沒有城府的直漢子,知道的不如何方知道的多,說出來的有用的自然也少。
“正是這樣,咱們進城去之後,先打聽一番,而後再做打算!”慕飲霜道。
傾雪點頭,三人一行沿着何方指的方向行走,約莫一天的時間,他們終於來到了鎮妖城。
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城池,城門建在兩座高聳入雲的山峰之間,城牆高有將近百丈,彷彿已經到了半山腰,磚石暗黑色,不少的地方都長了青苔。
城牆宏偉,氣勢磅礴,極爲非凡,但是卻感知不到任何氣息波動。慕飲霜知道,這鎮妖城非同小可,越是感知不到氣息,越是恐怖。當下他與傾雪、鯤梧一起走進城門,但見街道阡陌縱橫,商鋪林立,奇珍異寶琳琅滿目,令人目不暇接。一路走來,商販的吆喝聲,過路人的談笑聲交織,熱鬧到了極致。
因爲是外來者,他們的服飾與這裡的居民不同,是以走在這寬闊的街道上,他們自然成了焦點。
一座酒樓之上,只見得一箇中年漢子端着酒杯,目光向着慕飲霜他們這裡掃過來,當下他輕聲道:“多少年來,這條路上沒有外來生靈,莫非如今又要重新開啓了嗎?”
慕飲霜也感知到那酒樓之上頭來目光的不同,當下他擡頭看去,目光與那中年漢子交接,霎時間,就像是兩道閃電相遇,更像是兩把絕世神兵相撞,燦爛的火花濺起,令得四下裡都失去了光芒。
“好恐怖的神識,這個中年漢子,修爲恐怕要在返虛之境的巔峰,這裡面的生靈,看來也並非是胡清鬆、胡青花說的那般!”慕飲霜神色極爲凝重,在胡清鬆、胡青花兩隻狐狸的眼中,成仙試煉路是一條逃生路,因爲它們要在這裡進階實在太困難,甚至無望。可是既然這裡出現了這麼強大的修爲的人族,那就足以證明,許多事情都不是絕對的。
“好獨特的神識,那神識就像是針刺一般,令人不可探查,若非是我修爲高過他太多,恐怕這一試探,元神就要受傷了!”酒樓上的中年男子也在自語。
慕飲霜三人並沒有停下腳步,當下他們來到一家客棧住下。同在北冥聖城一般,這裡的客棧不收金銀,只收修行者用的元晶。
元晶比起金銀來說,那是極爲貴重的存在,也只有修行中人會將其當做交換用的中間等價物。慕飲霜記得,當初他入崑崙派時,孤竹子就是給了他和姜雨萱一塊元晶作爲拜師的見面禮。可見元晶之重要,在修行者的眼中,依舊是獨一無二的,若不是在大禹和風神留下的那一處遠古界之中拿到那許多的元晶,來到北冥,他們連客棧都住不起。
造成這種現象的,就是因爲這裡所有的生靈都懂得修行,這裡的掌櫃的,修爲也是不弱。慕飲霜三人剛訂好房間,卻在這時,一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慕飲霜一眼便認出來,這中年男子,正是酒樓上與他用神識交鋒的那位,若非是他識海之中有天劍真意紫環和風源珠,恐怕那一次交鋒他已經落敗。當下這男子追來客棧,卻是不知道有何目的。
“在下聞勁,捉妖聯盟的盟主,三位應該是外來者吧?”中年男子向着慕飲霜三人一抱拳,說道。
慕飲霜面色不變,不過心中的驚駭,卻是無以形容的,因爲他從何方的嘴裡得知,這個聞勁,應該就是鎮妖城中如今的主事者,是鎮妖城城主聞應的弟弟。
“在下慕飲霜來自北冥,這兩位是我的同伴,一路走來,聞盟主的大名當真是如雷貫耳,今日得見,確實是盛名無虛!”慕飲霜很善於這種應對場合。
聞勁作爲捉妖師聯盟的盟主,眼力很是非凡,慕飲霜知道,許多事情,瞞着或是故意裝着不知,都不是最好的交流方式,只會讓對方認爲別有居心,是以他一開口,便直接開門見山。
聞勁淡然一笑,道:“慕小兄弟一看就是一個趣人,不如咱們去酒樓小酌幾杯如何?”
何方已經回到捉妖聯盟,慕飲霜猜測聞勁今日在酒樓與他用神識交鋒,並非偶然,當下他請喝酒,自然不能退卻,於是道:“聞盟主的酒,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喝的,我等真是三生有幸!”
聞勁再次看了慕飲霜一眼,接着卻是大笑一聲。慕飲霜沒有猜錯,聞勁坐在酒樓喝酒,並非是偶然,因爲他從何方嘴裡得知,慕飲霜三人不僅僅是外來者,而且似乎對於人族、妖族之間的恩怨,更是有自己的看法,今日前來,就是試探的。
“慕兄客氣了,走,嚐嚐這鎮妖城中的酒菜,你們定然會覺得沒有白來一趟!”聞勁在慕飲霜的肩膀輕輕拍了一下,就像是對待自己的心腹,或是親人一般。
慕飲霜卻是淡然一笑,他眼底下藏着凌厲光芒,從聞勁的話中,他已經聽出來貓膩,這鎮妖城中,應該有離開這方世界的法子。只是需要什麼條件,卻是還不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