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飲霜深深的吸口氣，點頭道：“不錯，我在害怕，害怕結果不是自己想要的！”
傾雪道：“我能理解你的感受，許多事情，越是有希望，越是能看到希望，越是怕失望，因爲一旦失望，那絕對很致命！”
慕飲霜嘆息一聲，道：“這種滋味，確實令人難受！”
“但不論如何，都只有挺直身子面對，不是嗎？”傾雪看向慕飲霜說道。
慕飲霜點頭，深深的吸口氣道：“不錯，正是如此！我這就去找前輩！”
燭九陰的屋子，在最邊上的一間，屋子裡跳動的燈火，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慕飲霜走到門邊，卻又猶豫一會，最終還是伸出手去敲門。
“進來！”燭九陰的聲音響起，慕飲霜推開屋子走了進去。
“我知道你來做什麼，也知道你要什麼，但是我要問你，如果今日你成功了，你待如何？如果你失敗了，又待如何？”
慕飲霜道：“這個問題，從做出決定時候開始，我就在想，直到前一刻，我纔想明白過來！”
燭九陰聞言，卻是淡淡一笑，道：“我現在還是不想直接給你答案，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同我一起出去走？”
慕飲霜何等聰明，自然明白燭九陰話裡的意思，他點頭道：“前輩只是要開導晚輩，晚輩如何不知？”
燭九陰笑道：“我還沒有給你答案！”
慕飲霜道：“有些答案不需要說出來，不是嗎？”
燭九**：“你不應該算得這麼盡，如果或許真有一點可能呢？”
慕飲霜聞言，眼睛頓然一亮，接着卻是笑道：“如果有，就是有，不是嗎？”
燭九陰輕笑一聲，道：“跟我來吧！”
慕飲霜點頭，一老一小兩人出了屋子，沿着小路，不一會就來到松林中。
圓月高懸，銀白色的月光從松林枝丫的縫隙中斜落，林間斑斑點點的，軟軟的松針撲了厚厚的一層，走在上面，窸窸窣窣的聲音傳出，將這松林襯托得更加寂靜。
燭九陰指着其中一顆斷掉的松樹，說道：“你認爲這棵松樹爲什麼會斷？”
慕飲霜道：“長在這裡的松林都鬱鬱蔥蔥的，這裡又是在避風之處，常年四季如春，也不該不會是外力吧？”
燭九**：“這倒是不好說，你沒有聽過有句話叫做‘天有不測風雲’？”
慕飲霜聞言，不由暗暗沉思。適才燭九陰說還有希望的時候，慕飲霜的表情，燭九陰都看在眼中，如果慕飲霜毫不在意的話，那今天晚上就沒有必要出來走走了。
這天下間，有什麼事情是說得準的？他父母的死，縱然成爲他人生中一個不可補償的遺憾，但是相比於林中斷掉的這顆松樹，不也是一個道理？
這裡青松蒼翠，古木成蔭，按理說來不會出意外的了，可是依舊出了意外，他父親生活在爾虞我詐的官場中，有些結果，也許從一開始選擇的時候，就註定了會承受什麼樣的危險。就算是選的地方沒有危險，途中也是說不準的。
這個道理很簡單，但是慕飲霜卻是看不透，當然，若是慕飲霜能看透，那他就不是慕飲霜了。
“前輩要說的那些，我都明白，可是我還是依舊看不破，悟不透，於苦海中沉淪，甚至有的時候，我還感覺自己就願意留在那個夢裡面，根本就不想出來，也許這就是人的弱點吧！”慕飲霜道。
燭九陰聞言，只是連連嘆惜，慕飲霜於修行一道上的成就，是他見過的最輝煌的。慕飲霜身融鴻蒙紫氣，他也是能看得出來，這一些，都足以讓一個生靈走上一條無上大道。可是如今慕飲霜看不破，悟不透，這顯然會成爲他的一樁心病，會成爲他修行路上的一道大坎。
作爲前輩，看到自己欣賞的年輕人，他不可能就此罷休，於是又道：“跟我來！”
慕飲霜跟在後面，燭九陰走在前面，兩人出了松林，卻是往着山間走去，不多時但見得一片草原映入眼簾。
月光之下，卻有成羣牛羊在草原上出沒。有的就地睡下，有的還在啃食青草，有的則是發出明快的叫聲。雖然是休息的時間，但卻並不是誰都在休息。
慕飲霜正在猜測燭九陰帶他來這裡的目的，當下他猜測許多，可是卻沒有一個合適的答案。
穿過草原，不多時卻是來到一處隱蔽的山谷，那裡有幾隻山羊，它們見得有人來了，便發出“咩咩”的叫聲。慕飲霜定睛看去，只見得有一隻母羊生了一隻小羊。那小羊剛出生沒有多久，還很稚嫩，只能趴在它母親的身上，連眼睛都還很難睜開。
“你看到了什麼？”燭九陰問。
慕飲霜道：“衆生百態，人尚可如此，任何生靈都能如此，家的溫暖，親人之間的情誼，一切，都太美好！”
燭九**：“你有想過嗎？若是時間真的能回到過去，你覺得這隻剛剛出生的小羊會是什麼狀態的？若是回不去，他又該如何？”
慕飲霜新聞言，心神不由一震，如果能回到過去，那過去的時間裡，這隻小羊根本就還沒有出生。如果這隻小羊還沒有出生，那關於它的一切就是一個空白。燭九陰只有一個意思，就是要告訴他，一個人根本就無法回到過去。
慕飲霜心中苦澀生出，就連呼吸都急促起來，一直以來，他就在想，要是時間之書不能帶他回到過去，這樣的結果，他該怎麼做？現在面臨這樣的場景，一時間他卻是茫然了。
燭九**：“時間就是一條線，既沒有終點，也沒有始點，但是萬物生靈在這條線上卻是隻能前進，後退的話，那就是將已經發生的一切抹滅。可是天行有常，萬物有規則，走過的路程，總會留下痕跡，回去再來，那時間的線條就交叉了。”
慕飲霜腦海中嗡嗡發響，一時間卻是不知道該如何時候。燭九陰又繼續道：“時間不可逆，但是時間卻是可以追溯，在這天地間的任何生靈，都會在天地間留下痕跡，時間的追溯，可以看到他們曾經留下的痕跡。”
慕飲霜聞言，忽然又是一振，他道：“前輩的意思，我雖然無法回到過去，但我卻是能看到過去的一切？”
燭九**：“不錯，但這一切，還要看你如何選擇，你願意看到過去？還是不管不顧，繼續前行？”
慕飲霜知道，燭九陰先帶他去看那斷掉的松樹，就是要告訴他，過去的就已經過去了，根本無法改變，如今縱然可以追溯過去，但他也沒有能力去改變什麼。
慕飲霜深深的吸了口氣，道：“如果不看，那就不是我！”
“縱然不能改變什麼？燭九**。
慕飲霜道：“不能改變也要看！”
燭九陰聽了，卻是連連搖頭，他道：“好吧，那你看好了！”
燭九陰說完，接着便是雙手結印，規則流轉，但見有一些畫面在虛空中出現。慕飲霜看着那些熟悉的建築，正是屬於長安城無疑，他此時激動得無以形容，尤其是當那條熟悉的街道，當那熟悉的身影出現時，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下，打溼了他的面頰。
大**隊西征凱旋而歸，兩個女人在等着一個人回來。對於他們來說，哪個人都很重要。對於母親而言，歸來的是兒子，對於未婚妻而言，歸來的是心上人。可是大**隊長長的站在那裡，唯獨歸人卻不歸，那兩個女人，已經徹底心碎。
接着卻是那一處巷子裡的場景，一切的一切，皆是因爲他們思念着一個人，在等待着一個人。一天、兩天過去，十天、百天過去，一年、兩年過去，那該歸來的人，依舊不見蹤影。但到了這個時候，他們依舊沒有絕望。每一天早晨，那位母親依舊會站在門口，癡癡的看着巷子的另一邊，她是多麼希望下一刻就能看到那思念的人兒啊。
還有那另外的一個女子，她走遍了大漠，走過了無數座城，但是最後依舊沒有找到心上人。還有一個男子，他明明心中裝滿了悲傷和思念，可是他卻是裝得那麼堅強，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爲那個家必須有一個人支撐下去。一個家的主心骨，如果真的沒有了，那個家就完了，那個男子，他雖然看上去沒事，可是他說承受的，並不比任何人少。
一切，都是因爲歸人卻不歸。不知道什麼時候，慕飲霜已經癱坐在地上，他心裡就像是有一把鋸子在來回拉動，那種痛令人窒息。一直以來，對於靜羅的選擇，要說多少沒有一些怒意，一些情緒，那絕對是假的，可是看到那些場面之後，他卻是慚愧無比。
一個該回來的人，卻是沒有回來，一個讓人心痛的人，又有何資格去怪別人？
慕飲霜這兩年以來，已經快要忘記靜羅這個人，快要將他們過去的一切都忘記，可是看到那些畫面之後，他有的只是自責和慚愧。
“原來我真的是天底下最混蛋的那個！”慕飲霜想到自己過去的選擇，當下心中無比愧疚。按理說來，不論如何，他醒來的第一時間就是要回去長安，縱然一切都已經改變。可是在孤竹子的安排之下，他卻是心有動搖，到最後選擇過兩年回去。這些選擇，如今想起來，都是太不應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