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9 ‘能殺人’的羶味兒
一屋子的大小動物,即使是有人時常打掃,味道也好不了!
所以,陶老爺子也沒打算在這兒多呆,拉着張勁徑直走過那些裝着各種鳥類的籠子,來到一個裝了四五隻嶙峋瘦羊的籠子前站定。
陶老爺子指了指籠子裡的幾隻羊後,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問道:
“你看看,這幾隻能用不?不行的話我再想辦法!”
籠子裡的四五隻羊雖然骨架不小,但是卻不但髒兮兮的,而且看起來十分瘦弱,恨不得吹一口氣就能摔八個跟頭似的,搖搖欲墜。
從它們腦袋上高高翹起的尖角以及咧脣是露出的扭曲門齒來看,從它們幾乎站都站不穩的龍鍾架勢來看,這幾隻羊都是老羊。而且是那種,即使不遇屠刀,也活不了幾天的衰老。
在陶老爺子眼中,這種羊就算殺了也是直接焚燬的料,根本就不能入菜,根本不能入口。所以,對於張勁要求始終猜不透的陶老爺子,纔會忍不住動問。
但是,這在陶老爺子眼中,這些不堪一用的老邁山羊,在張勁看來卻頗爲滿意。
稍稍的打量了幾下後,張勁笑着對陶老爺子點點頭說:
“沒錯,我要的就是這種羊。牧養的、沒騸過、沒病,至少做過三年的種羊。”
原本因爲找來食材不像樣子,而有些難堪的陶老爺子,在發現張勁不似作僞的讚許後,忍不住瞪圓了一雙老眼。難以置信的看了看一臉滿意的張勁,又回頭看了看這幾隻老的快要走不動、瘦的慘不忍睹的老羊,忍不住尖着嗓子訝異的問:
“真的就這種羊?這種羊根本沒法吃!
牧養的羊本就比圈養的羊羶味大一些,而且山羊肉本就比綿羊肉還要羶,老羊又要比小羊、壯年羊還要羶,公羊又要比母羊還要羶,做種的公羊要比騸過的公羊還要羶。
你要的這羊簡直就是羶味最大的。
別說這羊已經老得,肉都要煮不爛、咬不動了。就算是咬得動也沒人能受得了這羶味。跟你說,這程度的羶味兒,就算是習慣於此的蒙族、藏族的牧民都受不了!你要是用八角、胡椒之類的香料硬往下壓,那湯可就全是香料味兒了。沒人會喝那種東西的。”
陶老爺子堪比男高音的反問,恨不得瞪掉眼珠子的表情,最終只換來張勁一個神秘的笑容和一個故作高深的解釋:
“羶?最羶?我跟您老實話實說吧,我要的就是它的羶味兒!而且越羶越好!要是不羶的話,我還不要呢!至於,你老說的這個肉咬不動的問題?也沒關係,咬不動咱不咬就是了!不能吃肉。在還不能喝湯麼?”
……
滿意的看過了幾隻老羊,又在陶老爺子帶領下,看了其它張勁要求,陶老爺子同樣弄不明白的‘怪異’食材。又到《御膳房》京市分店的廚具倉庫挑了一隻足有一米五直徑,一米五高下,通常用來熬製百年老湯的那種大缸後。張勁的前期備料的工作,至此大功告成。
萬事俱備之後,張勁就帶着這些傢什。進入一間陶老爺子特意爲其空出來的獨立小廚房,開始處理食材。
陶老爺子也在打了招呼後,轉身離開。
雖然陶老爺子被張勁挑選食材的‘另類’眼光弄的有點懵。雖然這老頭對張勁要用這些沒法吃的東西做什麼湯,好奇心甚重。但是,老爺子明白,‘敝帚自珍’這條華夏自古以來的行業潛規則。
這不是如當初與京派師徒比試‘酸椒魚’這道家常菜的時候,張勁用這些怪異的食材顯然是要弄一道獨門美味。
這是有秘方、秘訣的,就像‘可口可樂公司’不會公佈可口可樂的配方,就像‘全聚德’不會公佈烤鴨的秘法,就像‘東來順’不會公佈湯底的配料……
華夏自古以來的手藝傳承,就是師傳徒、父傳子,甚至還有許多類似於‘傳子不傳女’的說法。
所以。陶老爺子知道,張勁用這些怪東西弄這道菜式的時候,他自然也不適合在旁邊觀摩。
一個多小時後,時近中午的時候,張勁終於從那間獨立的廚房裡走了出來,在明天陶老爺子自己的竈位上找到了這個‘敬業’的老頭。一把將他拉過來後,賠上諂媚的笑臉兒說:
“陶老爺子,我的前期工作已經搞定了,現在已經把那缸架在火上煮着了。按說我應該在旁邊守着,看着火、看着鍋。
但是不巧,我呢,下午還有事兒,肯定沒工夫在這兒守着。您看您老能不能幫個忙,找個夥計幫我看着點。不用別的,我的火很小,那滿滿一缸水要開的話,怎麼也得到後半夜,我在水開之前肯定能趕得回來,耽誤不了接下去繼續下料的事兒。
您老就找個人時不時的幫我瞅一眼,別讓火滅了,也別讓火燒大了就成。”
看着眼前這個一臉諂笑的小子,陶老爺子有點無奈。這小在顯然沒把這件‘廚界’盛會當成啥大事兒,都這時候了還開小差。
但是沒辦法,既然張勁已經這麼說了,陶老爺子也不能不近人情,只能點點頭應了下來。嘴裡還不忘了叮囑着:
“小張,讓我找人幫你看火頭,這自然沒問題,但你可也得看着點時間,可別拿這兒不當事兒,給耽誤了啊!”
“行,我保證,絕對不會耽誤事兒,只會提前不會拖後!”
見這老爺子答應了,張勁立馬拍着胸脯保證,然後又嬉皮笑臉的和其他明天‘參賽’,此時正各自在自己竈頭上忙活的大廚們聊了兩句後,就拍拍屁股溜之大吉。
看着張勁離開時,這刑滿釋放似的得瑟樣,陶老爺子苦笑搖頭。洗了把手後,就向張勁架着大缸的那間獨立廚房走去。
……
陶老爺子很有些‘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的古君子風範,既然他接受了張勁的委託,他就一定會說到做到。
因爲陶老爺子老早就開始準備,如今早已準備齊全,空閒時間實際上倒也很多。
所以,他也沒有找人代勞,乾脆自己擔負起張勁所託的任務來,每隔個一個小時、半個小時,就溜溜達達的轉到這間已經被自己反鎖了的獨立廚房來瞅瞅。
最初幾次,陶老爺子倒是不覺着啥,似乎無論是火還是缸都沒啥變化。畢竟那麼一大缸足有近噸重的水,架在張勁調節的並不很盛的文火上,別說沸騰,就算是讓它熱起來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兒。
但是……
晚上七八點鐘,大缸已經在文火上架燒了八九個鐘頭之後,當陶老爺子時隔一個小時後,再次來到這間獨立廚房的時候,剛一開門,還沒等邁步進屋呢,就差點眼睛一翻,厥過去。
接着,陶老爺子就跟中了槍似的,雙腿交錯飛快的踉蹌出七八步。一直退到好幾米外的走廊另一端,這才止住腳步。然後,就手腳飛快的打開了窗戶,趴在牀邊一邊喘着粗氣,一邊一陣陣的乾嘔。
卻原來,張勁這一缸的水終於熱了,雖然離沸點尚遠,但是已經開始冒出嫋嫋的蒸汽,並隔三差五的頂起一下蓋子,逸散出一點來。
就是這麼一點點根本不可見的蒸汽,就弄的滿屋子都是味道。而且,這味道實在是太難聞了,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夠忍受的程度。那是一種極爲刺激、尖銳到極致的羊羶味兒。
這種強烈的羶味兒別說是陶老爺子,就算是最嗜吃羊肉,每天與這類味道爲伍的蒙族牧民、藏族牧民、維族牧民也吃不消。陶老爺子甚至認爲,那味道的威力有可能可以與違禁的化學武器——芥子毒氣相媲美!
就憑這味道,就算是進了刑訊室當刑具用,也不會比老虎凳、火烙頭的危險級別低!至少,如果陶老爺子被綁在刑訊室裡,老虎凳、火烙頭、皮鞭沾涼水,或是喝一口這味兒的湯,讓他挑一種受刑的話,陶老爺子絕對不會選最後一項。
深吸了好一會兒窗外清冷的空氣後,終於從劇烈的‘打擊’中清醒過來的陶老爺子,第一個想法就是——小張的這道湯肯定是搞砸了!這種羶味兒沒有人能下的去口,也沒有人有那個狗膽去下口。
於是,陶老爺子連忙一邊乾嘔着,一邊撥通了張勁的電話。
此時,張勁早已經接了深市前來的幾位死黨及其家屬回來,陶老爺子打電話過去的時候,他正在家裡擺上家宴,推杯換盞的招待這幫子吃貨呢!
電話接通,陶老爺子也顧不得那頭爲啥那麼嘈雜,火燒火燎的說:
“喂,小張麼?你趕快過來吧,你的那缸東西可能是出問題了,滿屋子的羶味兒,恨不得能殺人!怎麼辦啊?”
這邊兒,肩膀上夾着電話的張勁,和肖飛碰了一下碗,把滿碗的‘名將’一仰脖一飲而盡後,這才倒出空來和陶老爺子說話:
“羶味兒?很羶麼?有沒有你說的‘能殺人’那麼誇張啊?”(未完待續……)